“这是何意?”青鸢不解看向何劲生,心底复燃起一抹希望,如今董璇芯已被打入冷宫,若非圣意,有谁敢送这些物件过来。
“寒冬将至,奴才知鹿寿宫缺少过冬物件,所以特将储备室多余的火炉和长袍送了过来……”何劲生低低开口。
“糊涂,没有皇后旨意,你私自动用储备室的东西,便是触了宫规,还不快拿回去!”青鸢愠怒看向何劲生,冷声斥责。虽然心知眼前太监好意,可她却不能受之,细看眼前太监,并不眼熟,很难猜测,他怎会送这些物件到鹿寿宫。
“娘娘放心,劲生自是有十足把握才敢送来,决不会连累娘娘。”何劲生恭敬开口,眼底坚定异常。
“本宫……”青鸢很想解释她不是怕连累自己才拒绝,而是不想有人因自己获罪,只是话未开口,便被急步走进来的仙童截断。
“娘娘,御医来了!”仙童说话间,将御医院掌事吴宏带了进来。若非仙童磨人的本事,怎能请动御医院掌事呵。
“你怎么在这儿?”在看到何劲生的一刻,仙童略显诧异。
“我……”未等何劲生回应,仙童一眼瞟到地上的火炉,心下大喜,正欲开口却被何劲生狠推了一下,见何劲生目光瞄向吴宏,仙童心领神会,旋即用身子挡住火炉,待吴宏为青鸢号脉之时,何劲生与仙童似是无意的将火炉和长袍搬到隐秘的地方,到底是皇宫,大意不得,随便一个疏忽都有可能带来不可预料的灭顶之灾,此时此刻,他们很难想象,这么不经意的动作竟改变了青鸢的一生。
“吴御医,娘娘到底得了什么病啊?”待将物件藏匿好,仙童急急走到青鸢身侧,狐疑问道。吴宏不语,剑眉紧皱,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上去甚是忧虑。
“你倒是说句话啊,不然急死人了!”仙童一向急脾气,见吴宏不语,跺脚催促道。
“吴宏恭喜娘娘!娘娘这是喜脉!娘娘怀有龙种已一月有余!”吴宏陡然起身,双手拱过头顶,声音亦有些颤抖,身为御医,他自清楚,自皇上登基至今,从未有一个妃嫔怀有子嗣,就算盛极一时的凤倾歌都未曾传出过喜讯。
心,陡然一震,青鸢猛的起身,不可置信的看向吴宏,眼中熠熠放彩。
“御医说的可是真的?”青鸢难掩喜悦之情,眼底竟润出一抹晶莹。
“天大之事,吴宏岂敢胡诌。”吴宏坚定回应。仙童闻声,眼泪早已啪嗒摔了下来。
“娘娘!您终于熬出头了!太好了!”仙童欣喜看着自家主子,别人不知道,她怎会不清楚,自家娘娘是真心爱着皇上的,每每早朝时间,娘娘都会在御雄殿和金銮殿的必经之处暗暗盼着那抹身影出现,远远的,只是看一眼就好,每次看到娘娘眼中闪烁的晶莹时,仙童心底极不是滋味,可劝了好几次,娘娘依旧故我。
仙童身侧,一脸恭敬的何劲生唇角微动,眼底的暗淡一闪而逝,须臾间,那张脸,宛如初时。
“娘娘,微臣这便将喜讯禀报皇上,告退。”吴宏恭敬开口,旋即背起药箱退出鹿寿宫。眼见着青鸢呆怔在那里,唇角噙笑,眼底莹莹光芒闪烁,仙童抹了眼角的泪,轻摇了下主子……
“娘娘,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您已不是一个人了,仙童扶您到床上休息!”仙童的声音将青鸢从绝顶的喜悦中拉了回来,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给自己所爱的人生下孩子更让人幸福的事呢,青鸢脸色微红,转身之际,正看到候在一侧的何劲生。
“你还在?也好,那些东西且拿回去,本宫不能坏了规矩。”敛了眼底的喜悦,青鸢肃然开口,语气不带一丝回旋余地。
“娘娘……”何劲生面露难色,转眸看向仙童。
“娘娘!怀有身孕的人千万冷不得,就算您能熬得住,可肚子里的小生命怎能抵得住严寒,而且何公公也是一番好意,娘娘就莫要推辞了!”仙童讨好般看着青鸢,似是撒娇般乞求。
青鸢闻声,纤长如玉的手指下意识抚在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上,有那么一刻,她似乎感觉到了胎动,那种狂喜无法言喻。为了这个即将临世的小生命,青鸢凭生做了第一个在她看来自私的决定。
见青鸢微微颌首,仙童大喜。
“娘娘保重身体,劲生告退。”何劲生见青鸢不再拒绝,垂首俯身施礼,正欲退下之时,却听青鸢道了句‘多谢’。
心,仿佛雷击一样震惊,何劲生怔了片刻,旋即转身,复施礼后默默退出鹿寿宫。冷夜的风如利刃刮过,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彼时御花园内,那抹素色身影犹在眼前,那一转身的惊艳,天地为之失色,如死灰的心蠢蠢欲动,可这隔天的距离让他除了默默的注视,又能怎样?
初闻大喜却蕴着丝丝悲凉,而后大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雪妃有孕,这孩子到底能保得到几时!何劲生默默行走在青石路上,若能护她周全,舍命又何惧,风过,凉了人心。
御医院内,凤倾歌叹于自己的精力怎可如此旺盛,一天一夜未睡,却无丝毫困意,彼时洛月儿走时告知凤倾歌,楚铭轩依旧失明且三日未上早朝,所以朝廷对此事的态度尚不明了。介于自己头顶‘祸国妖孽’这四个字,凤倾歌每走一步都要慎之又慎,稍有差池,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
风起,那抹熟悉的味道飘然而至,紫裳华服下,那张脸美的令人不安。
“让子兮为你号脉。”清澈的眸子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在听到楚怀袖的描述后,顾子兮便没有安心过。就在顾子兮的手欲触及凤倾歌的刹那,却见凤倾歌陡然后退数步,无温开口……
“死过一次还不够么?”凤倾歌冷眸看着眼前男子,三颗‘星璨’射进顾子兮的胸膛,彼时那样惊魂的画面,一次已经足够,再一次,凤倾歌当真不知道自己是否承受的住。
扬起的手停滞在空中,顾子兮不解看向凤倾歌,身上紫裳随风轻荡,淡淡的龙涎香萦满整间屋子。
“至此以后,倾歌之事与神医毫无关系,此乃皇宫重地,神医还是速离较好。”凤倾歌的语气冷的让人心寒,顾子兮以为经历生死,他们之间不再陌生,却如何也没料到,此间距离竟越来越远。
“倾歌,坐下,那些庸医怎可胡乱用药。”刻意忽略凤倾歌眼中的冰冷,顾子兮上前欲拉过凤倾歌,手指触及之时,却被凤倾歌猛的甩开。
“我的话你听不懂吗?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不是你该见的人!顾子兮!”凤倾歌失了理智的怒喊,眸底控制不住的溢出泪水。
“为什么?”顾子兮受挫般看着凤倾歌,被甩出的手不由的轻颤了一下,他满心欢喜而来。
“因为我是妖孽,所有靠近我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你已经感受过了,还不怕!”凤倾歌狠咬皓齿,尽力将眼泪逼回眶里,倾国容颜看上去竟有些狰狞。
“不怕。”平静无波的声音带着异常的坚定,顾子兮淡淡开口,仿佛神尊般立在那里,没有丝毫动摇。
“可我怕!倾歌怕!你走!从今以后,倾歌不会再接受你半点施舍,就算是死,也与你毫无关系!”凤倾歌决然看向顾子兮,却在开口顺间紫裳灵动,整个动弹不往。
无语,凤倾歌愕然转动瞳仁,只见顾子兮面色平静的执起自己玉腕……
“这些庸医太无知,竟然将所有补品同一时间喂与你食,这里面单是千年人参便可令你三天三夜不吃不睡,再加上相生相克……简直胡闹。”顾子兮剑眉紧蹙,薄唇微微抿起,眼底鲜少见到的慢怒。
“现在喂与你的是食化丹,用过之后会迅速化去那些多余的效力。”顾子兮在转向凤倾歌之时敛了眼底的愤怒,温柔的眸子如月华初绽,美的令人叹息。
丹药入口一刻,泪亦滚滚而落,那断了线的珠子晶莹剔透,无声落在地上,凤倾歌看着眼前如神邸般的男子,心,那么疼,似有血滴落。
“你旧伤复发,待化掉那些补品的效力,伤口会痛,这方盒里的药丸可以止痛……”顾子兮轻抚去凤倾歌眼角的泪水,‘啪啪’的解了她的穴道,方盒落于桌面时,一道风过,凤倾歌猛的握起方盒狠狠朝窗外撇了出去。
“顾子兮!我的话你没听到,我不会吃你的东西!不需要你救!呕……”凤倾歌发疯般呕着,似要将刚刚的食化丹吐出来。
“食化丹入口即化,你是如何也吐不出来的。”面对几近崩溃的凤倾歌,顾子兮依旧温柔的让人心痛。
“为什么!你为什么就是听不懂!顾子兮,看到你我只会心痛,只会更恨自己!求你!让我过的好受一点!别再出现!”多么伤人的话啊,凤倾歌狠戾咆哮着,眼底竟生出一抹怨恨。
看着凤倾歌眼中的怨怼,顾子兮暗自噎喉,唇角依旧荡着淡淡的微笑,眼中的光芒美的令人失神。
“保重……”顾子兮垂眸,默然走向窗户,点足间,那抹紫裳在夜空划过一道惊鸿,暗淡了星辰。几乎同一时间,凤倾歌陡然冲向窗口,流着泪的眼直直盯着顾子兮远去的身影。对不起,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风过,凤倾歌陡然转身,那抹晶莹还挂在眸上,光芒却只剩下冰冷。
“嗯,警觉了不少呵。”淡绿色的长袍摇曳着走向凤倾歌,媚娘说话间眸光望向顾子兮离开的方向。
“何必呢,既然不舍,说那么重的话不怕伤了他的心?”看着凤倾歌眼角的晶莹,媚娘泛起一抹心酸。人家是两两相倾情,自己却是落花流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