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歌……让朕再自私一次,不管爱也好,不爱也好,朕都不会让你离开皇宫,离开朕……”沙哑的声音难掩哽咽的音律,暗夜的楚铭轩终于卸下帝王的包袱,摘下君威的面具,此时此刻,他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一个想爱却不得的男人。
放心啊!若不将你拨皮抽筋,不将你拽下地狱,倾歌不会离开皇宫,不会离开你!
房间再次静谧,凤倾歌慢慢睁开双眼,那眼中朦胧的泪水下面,是楚铭轩无法看到的熊熊烈焰。
翌日清晨,鹿寿宫传来一阵惊呼。
“倾歌,你说什么?”青鸢诧异看向眼前女子,那眼中的坚定不似在说笑。
“倾歌想的很清楚,皇宫到底是是非之地,倾歌的身份迟早会给娘娘带来祸端,与其如此,倒不如尽早离开,齐王乃人中之杰,莫说嫁与他做正妃,就算是侧妃,也是倾歌的福份,所以倾歌求娘娘能在皇上面前表明倾歌的想法。”凤倾歌绝然开口,眸光宛如黑晶石般烁烁放光。
“倾歌,你该知道皇上的心思,本宫可以将你的意思转达给皇上,可结果未必如你如想的顺利。而且本宫说过,不怕你连累!”青鸢轻启樱唇,坚定道。
“娘娘的意思倾歌明白,只是倾歌主意已定,还求娘娘成全。”凤倾歌低眸回应,若非有昨日那一幕,凤倾歌也不敢有确切的把握来此一招,可现在,她有恃无恐。
“也罢,仙童说的没错,与其在后宫惶恐度日,倒不如离开的潇洒,今晚皇上会在鹿寿宫用膳,介时本宫把你的想法转达给皇上,至于结果,本宫不敢保证。”青鸢暗自叹了口气,微微颌首。
“娘娘之恩,倾歌感激不尽!”凤倾歌俯身施礼之时,却被青鸢拦了下来。
“你这姐妹还需要如此客套么。”看着青鸢真诚的容颜,凤倾歌樱唇轻抿,唇角荡出一丝微笑,这一刻,她当真希望这样的友情长存。
不管是出于对青鸢的安抚,还是忍不住思念想来看凤倾歌,楚铭轩在青鸢被诬陷的第二日选择到鹿寿宫用晚膳。
酉时前后,楚铭轩身着龙袍,在周公公的陪同下到了鹿寿宫,却没有看到预期的身影。
“臣妾青鸢恭迎皇上。”轻柔的声音宛如空谷黄鹂般婉转动听,青鸢俯身施礼之时被楚铭轩单手扶起。
“爱妃怀有……怀有身孕,不必多礼。”看着青鸢渐渐隆起的小腹,楚铭轩眼底抹过一丝暗淡,是他疏忽,可事情终要解决,他不想要这个孩子,可虎毒不食子,若让他下这个旨,他开不了这个金口。
感觉到楚铭轩指尖的温度,青鸢唇角的微笑直入心底,此刻,她仿佛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身边有自己所爱的男人,腹里有自己珍惜的孩子,她只是个小女人,没有那么多的雄心和抱负,她要求的,真的没有那么多。
翡翠方桌上,楚铭轩搭眼便能看出青鸢的用心良苦,那上面十几道菜都是自己平日里经常点的。
“皇上,臣妾给您倒酒。”青鸢温婉起身,手执酒壶将楚铭轩面前的酒杯斟满,旋即坐回原位,为其夹菜,整个过程青鸢眼底都洋溢着幸福喜悦的眸光。
“仙童她们不在?”楚铭轩目光扫过正厅后,似是无意问起。
“青鸢吩咐仙童到御膳房准备甜品去了,倾歌有些累,所以青鸢让她先回房休息,皇上找她们有事?”青鸢柔声问道。
“随便一问,爱妃一起。”楚铭轩起筷在青鸢碗里添了些许青菜,眸底渐生出隐隐的失落。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时间,青鸢终是言归正传……
“皇上,有件事青鸢不知当讲不当讲。”青鸢抬眸看向楚铭轩,心里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自己在说出凤倾歌的请求之后,楚铭轩会是怎样的反应,不过既然答应了凤倾歌,她也只能一试。
“爱妃何时这般忸怩了,但说无妨。”楚铭轩挑眉,狐疑看向青鸢,在他心里,青鸢终究是和董璇芯之流不一样的女子,所以他才迟迟没有下旨拿掉那个孩子,他不忍伤了青鸢的心,虽然与爱无关。
“此前熹宸宫时,齐王曾想点凤倾歌为齐王妃,当时臣妾未问过倾歌的意思,便从齐王手里将人要了回来,这些日,臣妾见倾歌闷闷不乐,细问方知臣妾过错,原来倾歌亦有心思离开臣妾这鹿寿宫,随齐王回去,此事臣妾作不得主,所以禀报皇上,由皇上定夺。”青鸢很清楚凤倾歌在楚铭轩心中的位置,尽管表面上,那张俊颜似毫不在意。
心,似被雷击,楚铭轩握着酒杯的手陡然停滞在空中,那一刻的震颤无法言喻,他才刚刚下定决心要留凤倾歌在身边,没想到她却已经想要逃离。
感觉到楚铭轩的异常,青鸢自知不可再提。
“皇上,这道菜是御膳房新研制的菜式,臣妾尝过,味道鲜美,皇上且尝尝。”青鸢说话间,偷瞄了眼楚铭轩,只见楚铭轩猛的举手将酒一饮而尽,脸上无甚表情。接下来的情况可想而知,楚铭轩除了饮酒,几乎没动过碗里的饭菜,差不多七杯酒下腹,楚铭轩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鹿寿宫。
看着楚铭轩有些微晃的背影,青鸢唇角勾起一抹苦涩,分明在意,却偏偏要装的潇洒,该有多累呵。
青鸢暗自叹息,颓然而起,转身时长袍带风,在经过楚铭轩坐过地方时,突然传来‘咔嚓’的声响,青鸢闻声陡震,垂眸间,唇角的苦涩更深了几分,只见楚铭轩坐过的竹椅已然断裂,桌上的酒杯亦碎成无数碎片。
凤倾歌料想在青鸢传达自己的请求之后,楚铭轩会召见她,却没想到会这么快,此刻外面一片漆黑。
“凤妃,请吧,皇上在御雄殿等着呢。”周公公手提灯笼,恭敬开口。无语,凤倾歌随意披了件雪色长袍,小心翼翼跟在周公公身后。
“凤妃,您别怪老奴话多,其实皇上是在意您的,只是之前那段时间风头正紧,皇上有皇上的压力,如今……”周公公边提着灯笼,边在前面嘀咕着,大抵的意思便是他的主子是多么的有情有意,自己该如何的体谅和宽容。
身后,凤倾歌不禁嗤笑,若在看到满门一百三十个人无头躺在自己面前之后,她还能体谅那个杀人凶手的话,那她凤倾歌便行同狗彘,怎配做人!
风起,寒意袭袭,周公公双手握着灯笼加快脚步,凤倾歌亦紧了紧衣领,美如蝶羽的眸子被风吹的微微眯起,遮掩了其间的狠戾怨气。
“凤妃,皇上在里面,您直接进去就好。”御雄殿外,周公公依旧恭敬,手中灯笼摇曳着仿佛下一秒便要熄灭。
凤倾歌微微俯身,在周公公转身之际,终是开口……
“周公公记得,莫再唤倾歌凤妃,倾歌只是个宫女,若被别人听到,便是罪上加罪了。”轻柔的声音缥缈似自九天传来。
周公公闻声微震,回转身形时,凤倾歌已然走向御雄殿,那抹身影在寒风中分明冷的瑟瑟发抖,却让人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坚定。周公公摇头叹息,有些事发生了,就算没人去提,却被牢牢记在心底,周公公何尝不知道凤府灭门之痛对凤倾歌意味着什么,他只希望凤倾歌的恨会随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去。他怎知,恨极冲天,那恨早已烙在凤倾歌的心底,时间越久,印的越深。
御雄殿门前,凤倾歌默然立了许久,寒风凛冽,却刮不动幽冷月光下‘御雄殿’那三个明晃晃的大字,彼时出入御雄殿,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凤妃。此刻,她只是皇宫内最卑微的宫女,唯一不变的,便是那里面的男人,那个傲然于世,睥倪天下的王者,曾经的凤倾歌以仰慕者的姿态匍匐在他面前,感激他所给予的宠爱,而如今,凤倾歌的心里只剩下恨,冷风过,寒意却自凤倾歌心底蔓延。
“奴婢凤倾歌领旨面圣。”没有推门而入,凤倾歌敛了眼底的星寒,淡淡开口。
御雄殿内,楚铭轩身体顺间僵在那里,心,陡然震颤,深邃的眸闪过一丝慌乱,因为拥有,所以彼时不知道失去的痛苦,才会那么狠心的将她扔到冰冷的地面而无动于衷。当不再拥有的时候,楚铭轩方才意识到三年光景,自己早已失心。
“进!”清冷的声音自御雄殿内悠荡而出,凤倾歌狠噎了下喉咙,将所有的恨隐忍于心,她知道,这一次,是她翻身的关键!
宫门‘吱呦’一声开启,伴着寒风,那抹素白身影如欲仙般娉婷而入。
“奴婢凤倾歌叩见皇上。”不卑不亢的声音宛如天籁般自凤倾歌口中溢出,那一身素白长袍逶迤拖地,如梦幻般的衬托着倾城容颜。月光下,凤倾歌肤色晶莹如玉,柔光若腻,樱唇浅淡却莹润欲滴。
“朕以为你不会来……”低戈的声音沉若止水,一眼万年,再相见却已物是人非,这一刻,楚铭轩忽然发现,他们的距离居然那么远,如今的他,已经无法肆无忌惮的冲上去将凤倾歌揽入已怀。
“普天之下,有谁敢逆旨,倾歌人如蚁贱,苟延残喘的活着不易,岂敢有违圣意。”凤倾歌依旧俯身,垂眸低吟。
“不敢逆旨?那你为何要雪妃替你求情,让朕将你赐给齐王!凤倾歌!你这就叫不敢逆旨?”心,忽然很痛,楚铭轩剑眉紧皱,双瞳愈渐黝黑,身体忍不住上前两步,在凤倾歌面前停了下来,终究忌讳,他竟没有勇气再上前一步。
“将倾歌赐给齐王不是皇上的旨意,却是皇上的心意,倾歌的存在只会让皇上厌恶,由始至终,在皇上眼里,倾歌是细作,是九阙安排在皇上身边的一颗棋子,倾歌自知有罪,遂不敢再污龙目,离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倾歌自私,如今齐王不弃,这样的下场,倾歌满足了……”轻柔的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悲伤,凤倾歌由始至终都不曾抬眼看一眼楚铭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