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备室掌事何劲生叩见皇后娘娘!”尖细的声音沉稳淡定,着一身红领黑袍的何劲生走进鹿寿宫,立于正厅中央,恭敬施礼。
董璇芯如何也没料到何劲生会突然出现,原本坚定的心忽然有一丝动摇。
“大胆何劲生!你还敢在本宫面前出现?”董璇芯拍案怒斥。
“回娘娘,今晨奴才出宫采买过冬之用,回来时方听凤倾歌告知娘娘正宣奴才晋见,奴才来迟了,还请娘娘恕罪。”何劲生低眉顺眼,面色无波。一侧,扶着青鸢的仙童突然忍不住低泣。
“仙童?”青鸢狐疑看向身侧仙童,忧心道。
“仙童,娘娘现在没事,你哭什么!”凤倾歌声音渐冷,心知她的眼泪是为何劲生而流,尽管眼前的何劲生与平日无异,可她知道,何劲力此刻正忍受着极端的剧痛,凤倾歌不禁感慨,有些爱,真的需要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
一侧,董璇芯狠瞥了眼凤倾歌,转眸看向何劲生。
“何劲生,你的罪过可不止这个!本宫问你,你是哪年进宫的?由谁动的手?”董璇芯阴冷寒蛰的声音悠然响起,玉指重回扶椅,正襟危坐,突显皇后威严。
“回皇后娘娘,奴才是天溪十八年入宫,当是为奴才净身的是冯公公。”何劲生低声道,垂眸间,剑眉紧皱,身体的疼痛依旧如初,宛如千条毒蛇凶猛啃噬。
“是吗?现冯公公何在?”董璇芯扬眸看向众人,候在身侧的太监急忙恭于近前。
“回皇后,净事房的冯公公已于前年病逝。”董璇芯闻声挑眉,唇角勾起一抹阴蛰的弧度。
“好个何劲生,跟本宫来个死无对证!来人!给本宫验明证身!”就在两侧侍卫欲上前推倒何劲生之时,门外传来周公公高亢尖锐的声音。
“皇上驾到!”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楚铭轩已然踏入鹿寿宫,深邃的瞳眸宛如子夜般漆黑幽暗,在看到楚铭轩的一刻,董璇芯心知若何公公出了万一,此事难以收场了,可转念思想魏谨的人该不会出错,于是将心稳了下来,盈盈走下正位。
“臣妾叩见皇上!”娇柔的声音不似刚刚那般咄咄逼人,董璇芯俯身之际,楚铭轩已然走上正位,坐在了董璇芯的位置。
“朕听闻鹿寿宫热闹的很,没想到各宫妃嫔都在,皇后是否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楚铭轩黑眸瞥向董璇芯,若非周公公通禀董璇芯动用了宫中侍卫,他不会出现,因为于对青鸢腹中胎儿,他亦有弃念!
之所以坐在这里,他是怕清宫一幕重演,自凤倾歌应下楚怀袖封妃之事至今,他的心便在盛怒边缘徘徊,所以相见,不如不见,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向凤倾歌问个清楚。
“回皇上,臣妾得到消息,雪妃腹中胎儿并非龙种,乃是与人私通所怀的孽胎,为了大越血统纯正,璇芯此番来就是要证明此事。”董璇芯低声道,面色肃然。
“结果如何?”楚铭轩转眸看向一侧面色苍白如雪,双眸被泪水迷蒙的青鸢,心底荡过一抹愧疚和不安,若非凤倾歌,他不会来……
“臣妾正欲验明正身,若眼前何劲生非太监,那雪妃所怀的,必是孽种,皇上请看,这些都是何公公在雪妃怀孕之后送来之物,每件都非正常分配,乃是他私藏之物,若非有些许关系,他岂会对雪妃如此上心?”董璇芯据理而论。
“皇上!奴才冤枉!皇后!您召见奴才居然是诬陷奴才与雪妃私通?劲生冤枉啊!”何劲生佯装恍然般扑通跪倒在地,双眉紧皱,额头汗水淋漓,剧痛难忍,他只能以此掩饰自己的痛苦。
“冤不冤枉,验过便知道!来人!”就在董璇芯示意两侧侍卫动手之际,凤倾歌突然走至何劲生面前,目光直视董璇芯。
“娘娘突闯鹿寿宫,诬陷我家主子与何公公私通,如今何公公就在眼前,验明正身之后,若何公公当真是太监,皇后是否该给雪妃一个说法?”凤倾歌的声音如雨打青瓷,婉转中透着丝丝寒意。她原本以为上次熹宸宫之后,楚铭轩会来找她,或质问或怪罪都好,至少会看到他的态度,可没料到她等了许久,都不见楚铭轩有所动作,如今便是再度试探的绝佳机会。
“凤倾歌,你越矩了!”董璇芯冷眸看向凤倾歌,眼底迸射出丝丝寒意,毋庸置疑,若非有所依仗,凤倾歌断不会大胆到肆无忌惮的与自己对峙。好呵!凤倾歌,本宫也很想知道,到底皇上会护你到怎样的程度。
“倾歌只是不忍见主子无辜受冤,皇后贵为后宫之主,只凭道听途说便如此兴师动众,长此以往,这后宫可还有安宁之日?”凤倾歌微扬眸看向董璇芯,丝毫没有畏惧之意。此言一出,鹿寿宫众妃登时哑然,目光齐齐看向董璇芯,这分明是挑衅。
“来人!凤倾歌出言不逊,给本宫掌嘴!”董璇芯狠戾吩咐,只是宫女却无人敢上前施刑,谁人不知凤倾歌曾是皇上最得宠的妃子,如今当着皇上的面打了凤倾歌,焉有命在。见无人上前,董璇芯眼底顿时怒浪滔天。
“本宫的话你们听不懂么!晴儿!”董璇芯再度喝斥,宫女们见皇上无语,只得撞着胆子走向凤倾歌。此时,两名宫女已然将凤倾歌钳制住,晴儿随即走到凤倾歌面前,心底亦忐忑不安。
“皇后怎么打倾歌都不要紧,只要能还雪妃清白,倾歌便是死都值了!”凤倾歌扬眸开口,美如蝶羽的眸子倏的闪过正坐上的楚铭轩,是她太自以为是了?
“且先不论雪妃,你以下犯上便该掌嘴!”董璇芯狠瞪了眼晴儿,晴儿心知自己立场,当即扬手,‘啪……’的一下打了下去。
无语,凤倾歌侧眸时皓齿狠咬一下,再面向董璇芯时,唇角已然渗出丝丝血迹,一侧,晴儿惊愕看向凤倾歌,自己刚刚连一半的力都没用上,怎会出血!
看着凤倾歌唇角的鲜血,楚铭轩的心再也无法隐忍,眼前,他仿佛看到凤倾歌如一缕悠魂般无力倒在雪地上,满地的曼珠沙华掩映了她的芳华无双!看到了凤倾歌颓然倒在青色大理石上,插着发簪的胸口起伏不平。两次的惊心动魄,已经是楚铭轩无法承受之重。
“住手!”楚铭轩陡然起身,幽暗的眸子如燃起的熊熊烈火,所视者都似被烈火炙烤般无所遁形。整个鹿寿宫再次静谧,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集在楚铭轩身上,有好奇,有忐忑,亦有愤怒……
“皇后是否有些避重就轻了,朕现在很想知道雪妃腹中胎儿的血统,若雪妃怀的确是龙种,皇后是该反省了!”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楚铭轩敛了眼底那一闪而逝,却被凤倾歌牢牢捕获的惊恐,缓身坐了下来。
“皇上,凤倾歌以下犯上,本就该罚,这样极端行径皇上切不可纵容。而且……”董璇芯似乎没感觉到楚铭轩心底燃起的愤怒,依旧不依不饶,在她看来,自己还有试探的空间。只是在对上楚铭轩幽暗寒蛰的目光时,董璇芯放弃了最初的想法,或许,她不该触动龙须。
“凤倾歌,这一巴掌以示警告,以后你要记牢自己的身份!来人,将何劲生带下去验明正身!”董璇芯暗自狠吁口气,将愤恨敛自心底,早晚有一天,她会将凤倾歌生生扒皮抽筋,以泄其愤。
无语,既然有凤倾歌为雪妃出头,何劲生无谓再演,而且他身体亦支撑不了多久,越早结束越好。
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何劲生再度被拖进鹿寿宫,此时,何劲生已经面无血色,唇色苍白。众人皆以为何劲生吓成这样,只有凤倾歌和仙童知道他在承受怎样的痛苦。
“启禀皇上,何劲生确已净身。”年长的李公公据实开口。一语闭,众妃嫔无不愕然看向董璇芯,面色各异。
“不可能!你可验查清楚了?”董璇芯不可置信看向李公公,柳眉紧皱,目如铜铃,这样的结果是她始料未及的。
“回皇后,老奴在净事房呆了二十年,肯定不会看错。”李公公再次确定。
“不可能……他净身时间可能推算得出?”董璇芯狠噎了下喉咙,心脏开始不规律的狂跳。
“至少十年有余!”李公公凭经验而论。
“绝不可能!”董璇芯情急之下,大步走向何劲生,却被楚铭轩冷声喝住。
“皇后难道要亲自验身不成?”冰冷的声音蕴含着滔天的怒意,楚铭轩冷冷看向眼神慌乱的董璇芯,悬浮的心慢慢稳了下来,尽管他不想留下青鸢腹中的孩子,却不想用这样的方法,否则他当真不知该如何面对那张清丽淡雅,与世无争的女人。
“皇上……”董璇芯本欲再度求证,却在顺间稳住心神,那老太监绝没有说谎的胆子,唯一的解释便是魏谨害她!思及此处,董璇芯扑通跪倒在地。
“璇芯知错,只想着举报者说的字字铿锵,未必空穴来风,为了大越血脉,为了皇上的颜面,璇芯才会未查明真相便鲁莽行事,害雪妃受了委屈,璇芯有罪,愿禁足熹宸宫十日!”董璇芯悲泣垂眸,泪如雨下。
正坐上,楚铭轩冷眼看着董璇芯上演的苦情戏码,突然有些厌倦了,在他心里,这些女人不过是后宫的摆设,可在这些女人的心里,他又何尝不是个摆设呵!真爱两字于帝王之家,当真是太奢侈的东西了。
心,荡过一丝悲凉,楚铭轩不喜再加入她们的游戏,遂摆手示意董璇芯起身,任由她自罚。
“既然真相大白,皇后且带着这些人散了吧!”楚铭轩漠然起身,径自走出鹿寿宫,却在经过凤倾歌身侧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或许,他曾拥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