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凤倾歌渐渐退回茅草屋,不消片刻便将一簇火把举至风萧然身侧。
“你若能走得了,就别管我,倾歌贱命,不值得少庄主陪葬。”凤倾歌低声开口,声音坚定如刃。风萧然闻声垂眸,看着那张倾城容颜绽放出的异样神采,他竟有片刻的失神,在他印象中,女子皆弱柳扶风,鲜少有面临死亡而面不改色之人,况且,她手中火把根本是为自己而点,生死关头,她竟还想着别人,着实不易。只是她不知道,自己体内的寒气纵是跳进火堆亦无法消除。
“死有何惧,倾歌放心,纵是死,萧然亦有能力护你周全。”风萧然淡淡回应,眸色仿佛深幽古井般清冽纯澈。
“倾歌没想过独生。”凤倾歌转眸看向那些黑衣人,心底冷如寒潭,纵有血海深仇,她却不能因偷生,而致风萧然于不顾。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在风萧然心底激起细碎涟漪。
“大哥!我偏不信他中了毒还有多厉害!”僵持许久之后,终有一黑衣人猛的拔出利剑,剑走偏锋,四恶中的老二程盾,出手便是必杀招术,只见利剑出鞘,幻化无数长虹,有如千条毒蛇猛的袭向风萧然。
那种风驰电掣的压迫顺间袭来,凤倾歌手中火把倏的熄灭,整个人因那股威压无力后退数步,就在凤倾歌欲跌倒在地的顺间,有一只手猛的将其拉起,下一秒,凤倾歌已然倚在风萧然的怀抱,而程盾却跌倒在地,才中长敛被击飞数米以外。
“老二!”彭刹疾呼上前,用力扶起程盾。
“大哥,我没事!没想到受了武林盟主一掌,我还能活着,大家看到了,他不行了!”程盾惊慌之余难掩兴奋之意。众黑衣人见此,皆起步逼近风萧然。
“若能走……”凤倾歌感觉到危险逼近,这一次,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有那么好运,会有神降。只是还未等凤倾歌说完,风萧然微垂眼眸……
“一起死了又如何,黄泉路上不寂寞。”风萧然的潇洒让凤倾歌愕然震惊,那眼中光芒,无丝毫惧色,仿佛眼前一树春花,那眸光竟有赏心悦目之意。
众黑衣人见风萧然没有出招的动作,登时箭步围攻上去,眼见着众人手中利器欲刺向风萧然,突然,一股无形的吸力将他们死死定在原地,任他们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我说过,纵是我死,亦会护你周全,只是不能把你安全送回去,萧然深感不安。”风萧然薄唇轻抿,月光下,那张脸如道骨仙风般俊逸无双。
“你想做什么?”凤倾歌惊慌看向风萧然,眼泪毫无预兆的涌出,因为她感觉到风萧然的生命正在逝去,他身体的冷足以让寒风却步。
就在风萧然欲使出鱼死网破的必杀招术之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清灵的声音。
“盟主何须为这几个小贼动了真气,把他们交给子兮便可。”伴着熟悉的音调,风萧然突然收回欲暴走的真气,整个人毫无重量的跌在凤倾歌怀里。
几乎同一时间,数道银针在月光下,带着寒意齐齐射向众黑衣人,待顾子兮落在风萧然面前的时候,众黑衣人已然倒地,气息全无。虽为赏金猎人,可他们之间绝大多数都是打家劫舍的恶霸,与土匪无异,死不足惜。
“子兮?”凤倾歌怔怔看向顾子兮,脸上满是震惊。
“先救人。”顾子兮不容多说,与凤倾歌一起将风萧然拖回茅草房。烛光微弱,在风中摇曳不止,此刻,顾子兮正以银针封住风萧然的七经八脉,随后以真气调试风萧然体内寒毒,将其逼至风萧然两手中指,眼看着黑血自风萧然指尖滴落,凤倾歌眼底氤氲出一抹雾气,眼泪顺势而落。
“咳咳……”真气上涌,风萧然猛然睁眸,倏的旋转身体至顾子兮对面,深幽眸底那不可思议的震惊一闪而逝,若非超凡内力,他怎会感受到顾子兮体内那股非同一般的罡气,即便如此,风萧然也只是震惊,并非多想,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能遇到与自已真气骑虎相当之人亦不奇怪。
“早闻神医医术精湛,武功绝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风萧然真心赞道,可在顾子兮听来却是谦虚之语。他很清楚风萧然的内力非他可以匹敌。
“盟主过奖了,不知盟主现在感觉可好些?”顾子兮淡声问道。
“已无大碍,只是没想到对方无所不用其极,居然想到用这么阴损的招术向我下毒。”风萧然嗤之以鼻。
“下毒?我们一路没有接触什么人,怎么会被人下毒了?是管农户借的米有问题?”凤倾歌不解看向风萧然。
“你忘了那对母子?”风萧然提醒道。
“他们?怎么可能?”凤倾歌不以为然。
“如果我没猜错,那孩子在你抱之前就已身中寒毒,你接过他的时候,那妇人必是以内力将婴孩体内的寒毒逼在你身上,刚刚见你寒意入体,我便为你输入真气驱寒。他们真是阴险,居然可以利用那么小的婴孩。”风萧然眸色渐冷,做道士也要慈悲为怀,见着这种愤慨之事,风萧然自然怒气上涌。
“是我连累了你。”凤倾歌垂眸,原本酝酿在心底的计划终有动容。
“你没听外面那些黑衣人说,我的命比你还要值钱么!你我之间还真说不清是谁连累了谁呵。若非神医来的及时,萧然怕真是要成仙了,多谢!”风萧然双手拱拳,爽朗道。
“无意之举,其实……”顾子兮说话间转眸看向凤倾歌。
“其实少庄主刚刚恢复,还需要休息,倾歌便不打扰了。”凤倾歌刻意避开顾子兮投来的目光,继而起身走向里面的屋子。
“子兮亦不打扰。”未等风萧然开口,顾子兮亦起身跟上凤倾歌,感觉到顾子兮眼中的忧虑,风萧然心底抹过一丝怅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可不信顾子兮是很巧合的路经此地呵。
里面的屋子简单却也干净,凤倾歌才一坐下,便见顾子兮缓步跟了进来。
“你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么?”清越的声音如空谷黄鹂,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忧伤,看着凤倾歌漠然的表情,顾子兮有些神伤开口。
“神医言重了,你才救了倾歌性命,倾歌岂有不愿之理。”明知躲不过,凤倾歌启唇浅笑,却不敢直视那双如水般清澈的眸子。
“我怎么都没想到是风庄少主将你劫出天牢,如果你不愿意,子兮带你离开。”顾子兮坚定道,他不在乎得罪任何人,只要凤倾歌平安。
“神医是想将倾歌带回皇宫?”凤倾歌挑眉看向顾子兮,淡淡道。
“子兮明白倾歌心中所想,只要你愿意,子兮愿将你送回大越皇宫。”纵万般不愿,顾子兮依旧尊重凤倾歌的选择。
“那如果我说,我愿意跟着风少庄回到风庄呢?”凤倾歌敛眸看向顾子兮,眼底划过一抹坚定。
“为什么?”顾子兮不解看向凤倾歌,如果愿意离开风涌之地,为何不是跟他,而是风萧然?
“倾歌曾是楚铭轩的女人,如果要离开皇宫,自然该找一个可以能与之匹敌的人,否则又怎能摆脱楚铭轩的魔爪,风庄是天下第一庄,风萧然亦是武林盟主,楚铭轩就算想抓我回去,也要看风萧然点不点头,有他的庇护,倾歌下半辈子该是无忧了。”凤倾歌违心解释着自己的初衷,将所有的不忍埋没在心底,纵然此话伤人,可她别无选择,这场赌局,她不想顾子兮卷进来。
心,似被无数细线紧紧绕在一起,每牵动一根都会痛至锥心,顾子兮怔怔站在那里,清澈的眸子涌起细碎的涟漪,原来是自己不够强呵。无语,顾子兮不得不承认,和风萧然相比,自己的确没有对抗大越的能力,所以注定了他只能默默守在凤倾歌身边,在她需要的时候抵死相救,在她不需要的时候做个隐形人,爱,这么卑微,可顾子兮却不后悔。
眼见着顾子兮默然转身退出房间,凤倾歌身体突地一晃,幸而双手搥在桌上才不致跌倒,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摔在桌面,碎成无数闪闪琉璃。
对不起,子兮,倾歌只是不想让你卷进这无休无止的复仇中,不想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在倾歌心里,你永远光芒万丈如神邸降临,倾歌不想亵渎你的神圣,所以长痛不如短痛,你离开也好,离开倾歌便不会再有危险,这肮脏的浮沉乱世,终究不是你的归宿。
“咳咳……”听到外面的咳嗽声,凤倾歌登时拭落自己眼角清泪,急步走出房间。
“少庄主没事吧?”凤倾歌说话间为其倒了杯清茶,旋即端到床榻边缘。
“我没事,只是担心你有事。其实论顾子兮的能耐,足以保你周全。所以刚刚你那些话似乎是故意说给顾子兮听的对不对?”风萧然剑眉微扬,笃定道。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少庄主。既然少庄主刚刚听得一清二楚,便该知道,如果你执意要娶倾歌,将会与整个大越为敌。少庄主可以再斟酌一二。”凤倾歌樱唇微勾,苦涩道。
“萧然亦早说过,大越,我不放在心上!”风萧然铿锵开口,字字如坚。凤倾歌不语,心底终有些许愧疚。
月冷,风高。
一抹黑色身影自碧月阁陡然跃出,看着主子的身影淡出自己的视线,雪儿心中忧虑,独闯丞相府岂是儿戏,如今主子又千叮万嘱不让自己跟去,她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半个时辰的时间,雪儿一直在内室徘徊,不时焦虑望向窗外。突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自房顶传来,雪儿闻声微震,依声音断定,房上至少三人。雪儿心下大惊,旋即单手握于腰间,警觉避在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