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车里的人,老夫保你们全身而退。”铿锵的声音悠然响起,夜朝华单凭声音便可断定此人武功极深,与自己不相上下。
“在下大楚夜朝华,不知来者何人?”马背上,夜朝华凛然直起腰杆,目光犀利。
“这个你无须知道,只要按着老夫说的做,保你们性命无忧。”老者声音浑厚,手指微微捋着露在黑纱外面的胡须。
“朝华恕难从命!”夜朝华倏的伸手拔出跨下宝剑,阳光下,剑身寒光闪闪,耀人眼目。
“既然穆王执迷不悟,老夫不客气了!上!”为首老者一声令下,只见十几个黑衣人倏的冲向马车,与夜朝华的随行侍卫斗在一处,夜朝华眸色骤凛,点足跃下骏马,以光闪般的速度冲向老者。此刻,夜朝华手中利剑直抵老者咽喉,老者不慌不忙,身行倒倾着后退,直至退到树干处,身形突然一横,竟能在树干上行走,夜朝华哪肯罢休,反手扬剑,腾空而起。
行至树干顶端,老者唇角微勾,整个人反转着翻至另一棵树上,几乎同一时间,夜朝华利剑长劈,惊鸿剑光一闪,身侧树杆应声断裂,老者目光微震,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突然多了两条长鞭。
“原来是‘赤鞭老叟’,没想到久不问世的寒峰,居然会为人所用,看来你身后的主子必定是了不得的人物。”夜朝华眸光骤寒,手中利剑变幻莫测,与寒峰的长鞭绕在一处。
“既然知道是老夫,还不速速离去,难不成要全军覆没才肯罢休么!”寒峰声如洪钟,狠戾开口。
“没到最后,胜负难料!”夜朝华身形反转间,黑色长袍内突然射出无数细如牛毛的银针。
“朝华小儿,你当真看得起老夫呵,居然连这么霸道的暗器都用上了!”寒峰目光寒锐,突然以内力吸过一人挡在自己面前,只见那人满身插满牛毛细针,中针一刻,身体抽搐不止,顺间口吐黑血而死。
几乎同一时间,马车内突然传出一声惨叫,夜朝华闻声转身,只见一黑衣人冲破防守,手中长枪自轿上金顶狠插进去,鲜血自车沿溢出,汩汩流淌在地面,这一刻,夜朝华黑眸陡睁,不可置信的冲向马车。
“撤!”寒峰见状,登时摆手,所有黑衣人如鬼魅般咻咻撤离树林,顺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不可否认,这些黑衣人的武功的确比夜朝华随行的侍卫高出许多。
马车上,夜朝华命众人退下,径自入了车厢,许久都未出来……
暗处,那抹逶迤的红裳束手而立,妖孽般绝美的脸上,面色凄然,好看的桃花眼莹莹转动着琉璃般的光芒,长袖内,那双手仿佛不知疼般紧紧攥着。
“千魅是万万没有想到,公子竟舍得要了凤倾歌的命,可惜了,这么个绝代芳华的女子死的还真是凄惨,其实绑了她就好,何必杀了她呢!”霓裳羽衣在风中凌乱,花千魅站在楚怀袖身后,唉声低喃。
“夜朝华也没什么不同,何来神秘之说。”清冷的声音悠然响起,楚怀袖狠噎了下喉咙,将胸口涌起的铁腥硬是咽了下去,从没想到,亲眼看到凤倾歌死,会是这么令人发狂的一件事。
“许是传闻有错,如今凤倾歌一死,隐藏在她身后的神秘组织再难找出,公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花千魅微挑柳眉,目光自流血的马车移至楚怀袖身上,表面的柔情似水当真信不得,她曾以为楚怀袖是爱着凤倾歌的,否则亦不会为了她独闯金銮殿,可现在看来,帝王家的男人啊,真是喜怒难辩,若他日自己威胁到眼前这个男子,他会不会如待凤倾歌一般,毫不留情的将自己置于死地呢?思及此处,花千魅眸色闪过一抹暗淡。
“千魅猜猜,夜朝华会不会继续前行呢?”楚怀袖不答反问。
“没了凤倾歌,他到大越还有何意义。”花千魅不以为然。无语,楚怀袖不再停留,转身离去,只是那背景,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孤寂和沧桑。
大越,御书房。
夜色渐浓,新月东升,楚铭轩将最后一本奏折罗列至顶,正欲起身之时,周公公突然自外面走了进来。
“皇上,雪妃娘娘求见。”周公公恭敬道,楚铭轩闻声微震,思忖起那个曾怀着自己孩子的女子,心里不免愧疚。
“让她进来。”楚铭轩复坐回龙椅,淡声道。周公公自是领命退下,不多时,青鸢一袭汝黄色长袍盈盈踏进御书房。
“臣妾青鸢叩见皇上。”青鸢双手叠交于腰际,俯身施礼,恭敬道。
“平身,赐坐。”看着身体仍很虚弱的青鸢面色苍白的坐在自己对面,楚铭轩目光略有闪烁。
“这些日子朕忙于政务,疏忽了爱妃。只是爱妃身体不适,若有事,让仙童来传话,朕自会过去看你,何必亲自跑这一趟。”楚铭轩放低了声音,淡淡道。
“皇上为国事夙夜匪懈,臣妾纵是再不懂事,也不会由着性子惊扰皇上,若非此事关系重大,臣妾亦不会这么晚打扰皇上。”青鸢气息稍有不稳,只是几句话,便似用了她大把力气。
“何事?”楚铭轩柔声问道。
“臣妾敢问皇上,是否真的要以五座城池换凤倾歌回来?”青鸢面色憔悴,抬眸间,眼底闪出一抹凄然。
“这是国事……”楚铭轩素来忌讳后宫妃嫔干预朝政,可面对青鸢,他竟没有动怒,不是因为喜欢或爱,而是他真心觉得对不起这个女人。因为凤倾歌一旦回来,他定要将凤倾歌封为贵妃,至于当日朝堂之事,他不打算追究或是理会。
“青鸢自知越矩,心里郁结难抒,即便如此,青鸢亦想为皇上分忧,一旦凤倾歌回来,朝中众臣势必以臣妾腹中龙子为由,对凤倾歌诸多刁难。臣妾思忖那日之事,除了凤倾歌,的确找不出第二个可疑之人,所以……”未等青鸢说完,楚铭轩便将其打断。
“朕不相信倾歌会做出伤害爱妃之事,就算朝臣众口铄金,朕亦不会对凤倾歌降罪。”这一刻,青鸢的心,鲜血淋淋,似被人用钝刀来回割着,这一刻,她真的恨凤倾歌,恨到骨子里,因为她知道,就算当日真是凤倾歌给自己下毒,也不会受到半点惩罚。如此看来,若为孩子讨回公道,她只能亲自动手了。
“皇上误会臣妾的意思了。身居皇宫这么些年,臣妾知道皇上对凤倾歌的感情有多深,所以……臣妾求皇上降罪!”青鸢说话间陡然起身,双膝跪倒在地。
见青鸢如此,楚铭轩剑眉紧皱,不明所以。
“爱妃何罪之有?”
“臣妾所犯之罪,名曰妒忌,见凤倾歌日得皇宠,臣妾妒心作祟。为令凤倾歌获罪,臣妾不惜毒杀腹中龙子,以此嫁祸凤倾歌!当日臣妾将毒药藏于指甲内,待凤倾歌扶臣妾之际,臣妾刻意将毒药蹭在凤倾歌的指甲上,所以周公公在验毒之时,凤倾歌的指甲才会变色,这一切都是臣妾妒忌凤倾歌受宠,所以刻意加害。至于茶杯内的毒药,亦是臣妾自己所为……”泪,有如断了线的珠子无声滑落,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琉璃。青鸢哽咽开口,身体如风中落叶颤抖。
“你……你说什么?!”楚铭轩陡然起身,不可置信道。
“这个借口不是很好吗?只要臣妾认罪,凤倾歌便无罪一身轻,介时皇上封妃也好,封后也罢,朝臣都不会有所异议,至于臣妾……能为皇上做的,就只有这些了,皇上可以处死臣妾,亦打入冷宫都好,只要为皇上解决难题,臣妾心甘情愿!”青鸢绝然开口,眸光闪烁着点点晶莹,当楚铭轩勃然而起的那一刻,青鸢知道,如果这些话是出自凤倾歌之口,眼前的男子必定信以为真,这一局,她赌赢了。
“爱妃之意……”楚铭轩恍然,突觉内心纠结无比。
“皇上只当臣妾刚刚是在自悔,所述一切都是事实,该受怎样的惩罚,青鸢不在乎,只求能为皇上分忧。”看着青鸢眼泪汩汩涌出,楚铭轩绕过龙案,将其小心翼翼的扶起。
“若此事当真与倾歌有关,你还能这般成全她?”这一刻,楚铭轩坚定的心忽然有所动摇,他亦清楚,当日之事除了凤倾歌,的确很难找出第二个可疑之人。
“臣妾成全的不是凤倾歌,是皇上……”青鸢泪流满面,唇角却绽放出一丝浅笑。
“可是……”楚铭轩本欲拒绝,却被青鸢的纤纤玉指掩住薄唇。
“若非心意已决,臣妾不会来叨扰皇上,如今臣妾只希望倾歌能平安回来,介时,臣妾自会认罪……臣妾告退。”未等楚铭轩反应过来,青鸢已然退出御书房。
房门紧闭的声音将楚铭轩自恍惚中惊醒,回想青鸢刚刚所说的一切,楚铭轩不得不承认这是极好的办法,可若让青鸢背这黑锅,他又极不忍心。只是百般挣扎之后,楚铭轩终究没有追出去。
寒风凛冽似刀,吹的人脸生疼,暗处,青鸢驻足等了许久,直至泪水被封干,依旧没有看到期待的身影,心,终灰死一片。
“娘娘,我们回去吧,皇上……不会出来了。”何劲生迎风挡在青鸢面前,悲戚开口。
“是呵,本宫还在期盼什么呢?皇上的心满满都是凤倾歌,又岂会在乎本宫,或许就算本宫不出此下策,皇上一样会将所有罪名压在本宫头上,对不对?”青鸢转眸看向何劲生,被封干的泪痕再次湿润。
“娘娘……”看着青鸢的身体在寒风中无助的摇晃,何劲生本能的伸出双手,却始终未敢越雷池一步,一日为奴,终身为奴,更何况他如今残躯,根本不可以有所幻想,只是看青鸢如此,他痛如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