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问过千百次,可子兮还是想知道,你到底要怎样的惩罚才会解恨?这条路到底要走多久?到底何时才是尽头?倾歌,放下即自在,你的重生,不只是为了复仇!”看到顾子兮眼底一抹痛,凤倾歌胸口似被什么堵住一样难受。
蓦的,凤倾歌抽回被顾子兮涂抹了膏药的手臂,唇角抿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
“如果风庄的事令神医误会你我之间还是朋友,那是倾歌的错。对于神医的救命之恩,倾歌愿意以这副残躯相报,不论何时,只要神医有这个兴致。除此之外,倾歌与神医之间再无其他牵连,日后倾歌是生是死,都与神医无关。”凤倾歌敛了眼底的情愫,淡漠开口。
看着凤倾歌眼中的冰冷,顾子兮哑然失笑。
“永远都是这样,仿佛子兮的关心于你而言是毒蛇一般。”看着顾子兮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凤倾歌忽然有些手足无措,她本以为这样的话足够伤人,顾子兮会如上次一样决然离开,可顾子兮的反应让她错愕,纵不愤怒,至少也该有一点点失落才是呵。
“与倾歌走的近了,不是好事,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顾子兮此刻的爱,在凤倾歌看来,仿佛是飘扬在空中的柳絮,当它落在你的心头时,你感觉不到它的重量,可它却分明存在。凤倾歌害怕终有一日,这爱会扰乱她早已既定的方向,会忍不住想要追求幸福。
“子兮还真想尝尝后悔的滋味,那些御医这次倒说的极准,的确不是要紧的毒药,我刚刚给你涂的是祛除疤痕的药膏,明早醒来,你若再想找这里的伤口,怕是难了。”顾子兮薄唇微抿,旋即将药膏揣回怀里,转身离去。
就在转身之时,顾子兮眼底渐渐溢出一丝无奈,缘起缘灭,缘深缘浅,终究不是他能左右的,他能做的,只有在与凤倾歌相识的日子里,做到不留遗憾。
风起,凤倾歌感觉到一丝凉意自眼角无声滑落,或许从一开始,她便不该贪恋顾子兮的温情,一次次默默接受他的帮助,如今,她到底将那样如嫡仙一样的男子拽入这血乱红尘。
“有顾子兮相助,你可安枕无忧活到楚铭轩得到报应,为什么要拒绝他?”阴冷的声音陡然响起,凤倾歌陡然抬眸,只见那抹黑袍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银制的面具一如既往的冰冷无温。
“你怎么会来?”凤倾歌敛了眼底的伤感,肃然道。
“倾歌可知道但凡幽冥宫中之人背叛本宫主,下场会怎样?”无情不答反问。无语,凤倾歌漠然看向无情,目如鹰利。
“本宫主会给他服食‘尸惧’,顾名思义,所谓‘尸惧’,就是连死了的人都害怕的毒药。”无情解释道。
“倾歌由始至终,都不是幽冥宫的人!”凤倾歌冷声道。
“没错,倾歌你自然不是,不过……”无情刻意停顿,眼底掠过一道寒芒,凤倾歌恍然,登时掀起锦被走到无情面前。
“你把月儿怎么样了?”凤倾歌狠戾开口,双手紧攥成拳。
“怎么倾歌也觉得洛月儿背叛本宫主了吗?”看不清无情面具后是怎样一副骇人的目光,可凤倾歌却能感觉到从他身体上散发出来的寒意。
“如果是魏谨的事,倾歌不觉得有向宫主禀报的必要。当日若非他推波助澜,倾歌亦不会满门抄斩,他死,是倾歌复仇的一部分!”凤倾歌不以为然。
“你可知道,魏谨是本宫主拟定好了的人选,他固然该死,却不是现在!”无情声音渐冷,黑袍无风自动。
“计划已经开始了,宫主有本事就去救他,何必在倾歌这里大呼小叫。”凤倾歌凝视那张面具许久,终轻舒口气,慵懒坐在一侧。
“看来你也不是很在乎洛月儿的死活么。”见凤倾歌如此,无情冷嗤。
“洛月儿若死,倾歌便不再与幽冥宫有任何瓜葛,宫主该明白倾歌的意思。”凤倾歌才一开口,忽觉呼吸困难,整个身体陡然飘起,耳边疾风,下一秒,身体已然抵在墙壁上,双脚离地。
“呃……”似被淹没在海底的窒息感顺间涌起,凤倾歌双手本能的想要拔开卡在自己喉咙处的手掌,却无济于事。
“若你坏本宫主好事,死一万次都不够!”无情声音寒蛰,身上散出的骇人怒意仿佛可以将整个房间的空气冻结。直至凤倾歌脸色青紫,无情才倏的松开手掌。
“咳咳……若倾歌不能按着意愿报仇,死一万次又何妨!宫主最好记住倾歌说的话!”凤倾歌单手捂住胸口,喘息道,另一只手则搥地而起,身体直立时,目光寒如冰锥般射向无情,那两道利目,仿佛可以顺间劈开无情脸上的面具,令其为之侧目。
看着凤倾歌眼中的冰冷,无情竟有片刻的失神,自成为幽冥宫主那一天起,没有一个人敢在自己面前说个不字,因为那些说不的人,已经让他送进地狱,可面对凤倾歌,他忽然觉得无力,本就是从地狱爬出来的人,他又能拿她怎么办。
“洛月儿的错,在于没有及时向本宫主通报你们的计划,罪不致死,本宫主不过给了她些许教训而已,既然倾歌容不得魏谨多活些时日,本宫主不会插手此事,不过倾歌日后若有行动,希望能先向本宫主支会一声,毕竟我们是合作关系,倾歌你的一举一动,很有可能影响到本宫主的计划。”无情妥协了,面对那样一双如自地狱迸发出来的幽光,没有谁会有拒绝的勇气。
“如果宫主没有别的事,恕倾歌不方便多留。”凤倾歌漠然走向床榻,不再看无情一眼,无情转身走到窗口,犹豫片刻,忽然开口。
“怀上楚铭轩龙种的女人,都该死。不是本宫主的诅咒,而是事实。”丢下这句话,无情黑袍陡闪,顺间消失在凤栖宫。
床榻上,凤倾歌震惊的看着无情离开的方向,柳眉紧蹙,她才刚刚想到折磨楚铭轩的办法,便被无情的话给怔住了,什么叫怀上楚铭轩龙种的女人都该死?这是什么意思?青鸢还活着,不是么?尽管猜不透无情话外含义,可凤倾歌相信,无情没有理由骗自己,看来自己需要慎重了。
翌日清晨,当洛月儿出现在凤倾歌面前时,脸色苍白如雪,端着水盆的身体亦有些轻晃。
“是本宫连累你了。”凤倾歌歉疚道。
“娘娘在说什么?”洛月儿唇角微扬,勉强扯出一丝浅笑。
“为什么不将我们的计划告诉幽冥宫主?”看着洛月儿眼底的隐忍,凤倾歌心疼道。洛月儿闻声微有一震,旋即撩下水盆走至床榻扶凤倾歌起身。
“奴婢曾听宫主提过魏谨的用处,倘若告诉宫主,这计划或许就进行不下去了,机会难得,月儿不想娘娘失望。”洛月儿据实道。
“若早知你会被罚,本宫不会选择和华妃连手。”凤倾歌坚定道,纵然经历青鸢的背叛,可凤倾歌依旧相信,洛月儿对自己的忠诚坚如磐石。
“所以月儿才没告诉娘娘不是,反正宫主已经默许了,娘娘还是等着魏谨锒铛入狱的下场吧!”洛月儿扶过凤倾歌,宛尔轻笑。
“或许吧,魏谨毕竟是三朝元老,岂会那么容易就范。”凤倾歌轻移莲步至水盆边,撩起内衫时,手臂上的擦伤果然已经愈合的找不到痕迹了。
宰相府,密室。
“你说什么?”魏谨阴蛰的眸子迸射出骇人的光芒。
“回老丞相,属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今晨邹正向属下禀报,说是飞虎雄鹰里,咱们的人有三个失踪了,偏偏昨晚皇上遇刺,三名刺客当场自尽。属下猜想,那三名刺客该不会是咱们的人吧?”钱坤头埋于胸,不敢直视魏谨眼神,昨日万花楼,为彰显自己在飞虎雄鹰里的地位不凡,他曾在花千魅面前道出其中三人的所在,谁料想今晨邹正所指失踪三人,正是自己说走嘴的三个。
“你是在问本相?”冰冷的声音幽然溢出,魏谨双眉紧皱,皓齿咬的咯咯作响。
“属下这就去查!”钱坤感觉到魏谨身上嗜血的寒意,登时退出密室。
待钱坤离开,魏谨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仿佛要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发生一般。于是急急命人招来破冰。
“破冰叩见主人。”一身黑色描金边短袍裹身,破冰恭敬跪在魏谨身侧,淡声道。
“你即刻入宫,查清楚昨日刺杀皇上那三名刺客的身份,若是飞虎雄鹰之人,他们腋下会有以烙铁印上去的‘天’字!”魏谨冷声吩咐。
“属下遵命!”见魏谨面色沉凝,破冰终将早已酝酿好的说辞咽了回去,彼时丢下洛月儿离开村庄,破冰便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他都要请求魏谨还他自由,不管付出何种代价!
万花楼,梦仙居。
“公子鲜少白天来千魅这里呢。”花千魅用罢午膳走回内室时,正看到楚怀袖慵懒的坐在桌边,单手摇扇,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外面,若有所思。见楚怀袖没有意思到自己走进来,花千魅眸底闪过一抹暗淡。
“还在想凤倾歌?她怕是恨透了王爷,想想也是,若换作是千魅,怎么都不会原谅想要自己命的人。尽管曾那么真心待过。”花千魅摇曳着走到楚怀袖身侧坐了下来,随手捏起一颗碧绿剔透的‘满天星’。
“这是西域传来的新品葡萄,美味无籽,入口香甜,公子不尝尝么?”花千魅红唇微张,将碧绿葡萄含于唇间嬉戏,其态若被寻常男子见了,必兴冲喷血。
“如果怀袖说,有七成把握相信那轿子里所坐之人不是凤倾歌,她会相信吗?”楚怀袖将折扇置于胸前,目光依旧望向窗外,绝美的脸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哀伤和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