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别无他求,夫君若能陪在身侧,在哪里都是好的。”沈素素柔声说道:“只是有一事,夫君就是怪罪,素素也要问。”
“何事?”
沈素素嘟了嘟嘴,略带调皮地一笑,轻轻咬着公孙夏的肩膀,留下两排细细的牙印,“夫君,你常年在外,总能见得各色佳丽,会不会忘了素素的温柔了?若是有绝代佳人玉 体横陈,难保夫君不动心。”
公孙夏听罢,不由笑道:“果然是女子的心思,这妒意总是难平。那绝代佳人若非我心头挚爱,我会将双眼闭上,不会多看一眼。但若是眼前的美人,我就不敢保证不动歪念。”
素素羞赧一笑,一双玉臂将公孙夏扣紧。
雅儿和恬儿远远地立在屋外,掩口相视一笑。
雅儿害羞地眨眨眼,说道:“这里有句话,叫做久别胜新婚,不就是这样么?”
恬儿点点头,仰面故作深思地说道:“却也听过那句,‘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这夫妻,为何是至亲至疏?你说,这些汉人说的话,总是让人思虑许久而不得解。”
雅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待下次楚公子来了,询问他吧?他似乎很有学问的样子,若是在我们故乡,肯定是王身侧的肱骨大臣。”
“你问楚公子夫妻之事?莫不是想和他也做夫妻了?”恬儿调侃笑道,指着雅儿的鼻尖,“你也不羞……能遇到这么好的主人亦是万幸,你还这么不安分。”
雅儿被戳破心事,连忙低头道:“不过是方才聊起,才想着问他,哪像你说的?”
不知不觉已经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恬儿和雅儿二人看着树冠上的月亮,依旧懒洋洋地用新罗话有一句每一句聊着。
公孙夏挽着沈素素手,从屋内缓步走出,恬儿雅儿二人立刻迎上,恭敬问道:“先生夫人,可要用晚膳?”
公孙夏点头笑道:“也不急在一时,我用过晚食后再走。”
沈素素略带几分无奈和不舍,抿嘴点头。
恬儿雅儿不禁心头疑惑,公孙先生既然来了,却又要走……当真是捉摸不透,不过二人也不便问起,恭敬将公孙夏与沈素素迎入一侧小厅内。饭食早已备下,都用热水温着碗的外壁。恬儿雅儿将碗、瓶从热水中取出,依次摆上桌面。
“果然细心,有她们二人在你身侧伺候,我也放心了。”公孙夏赞许地点头,温柔地望着沈素素。
沈素素依旧温柔如水,从一侧夹了一味公孙夏喜爱的胭脂鹅脯,放在公孙夏的碟中,嘱咐道:“这鹅脯虽不是京中名厨的手艺,但在这山野小店能寻到这种品色的,也是极为难得。”
“还是比不上你的手艺,只可惜,这次来,不能多留几日。”公孙夏眉头不展,略带惋惜之色。
“夫君,你有要事,自然不能为这儿女情长多逗留,素素安心在这里等你,你在外,一切安心。”
二人相敬如宾融洽缱绻,让一侧伺候的恬儿与雅儿好生羡慕,艳羡地望着二人摇曳烛光下深情互望的面容。
公孙夏离开之时,并不让沈素素多送几步,“晚上外面难免不太平,你送到门口便可,我在外自能顾得周全。”
沈素素点头凝望,静默不语。
公孙夏也不再多言,高瘦的身影逐渐隐没在这漆黑夜色之间。
周幼薇看见月夜中逐渐清晰走近的公孙夏高瘦的身影,缓步走上前来,低声询问道:“你是否相信我所说的了?”
公孙夏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往日对她还有几分愧疚,如今,我已毫无负担。”
“为何去这么久?是不是她难为你了?”周幼薇关切地看着公孙夏,快步跟上他如疾风般的脚步。
“难为?”公孙夏冷笑道:“不过是与她恩爱一番,以解相思之苦。”
周幼薇愕然杵在原地,感觉到此刻心头的疼痛,“你既然知道她的身份,为何还能与她……”
“正是因为知晓,才无所顾忌!让她误以为我对她动了真心,往后行事,于我有利。”公孙夏如斧劈的侧面在清冷的月光下棱角毕露,深邃而决绝的双眸寒光微现。
“欺骗女儿家的感情,便是你所擅长的么?”周幼薇苦笑几声,泪水从眼角滑落。
公孙夏摇头叹道:“欺骗?是啊!我一向如此不堪,只可惜,你却无权用这两个字指责我。我对你如何,你自然清楚!都是你一厢情愿,让我不胜其烦!不过这次,要多谢你道破沈素素的身份,我可以暂且饶你性命,若是你再纠缠于我,休怪我刀下无情!”
“是啊!如今你对我,还不够无情,让我还有机会纠缠你……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周幼薇轻声叹息,看着密林间浮动的萤火,“我不希望你再痛苦下去,为何你现在不能抛下这一切,去一个无人问津的世外桃源平安度世?”
“放下?”公孙夏眉头一紧,冷冷地盯着周幼薇清秀的面庞,“你可知身不由己这几个字?如今你既然已拜入白龟老母门下,就安心修道。知道得过多,会害死你自己。”
“我若执意跟着你呢?”周幼薇清亮的双目格外坚定。
“杀。”公孙夏声音很低,却能刺穿周幼薇的内心。
周幼薇淡然一笑,“死在你手里,也好。总比起你对我视若无物那样要好,起码,你还在乎我。”
公孙夏冷冷一笑,拂袖离去。
京城中,一处僻静的小院,杨综向沐谦道来这些时日于京中所见所闻,谈及江城之时,也不由垂首叹息。
沐谦刚由岭南回来,岭南的妖祸,亦是人祸。那些作恶之妖多数为黑水门挑拨所至,沐谦斩杀几个黑水门弟子,将他们的尸身与妖尸一并烧毁。此举大大激怒了黑水门,黑水门若是自乱阵脚,必定会出更多的漏洞。沐谦深知,这蔡义,绝非一个能耐得住性子的人,这样的角色,并不难对付……倒是那公孙夏,想到此处,沐谦也双手环抱,摇头叹息。
杨综此时话题一转,指着西侧说道:“沐师兄,可有兴趣知晓那位胡姬的事情?”
“她出了事?”沐谦愕然惊道。
杨综摇头浅笑,“沐师兄还是很关心她的,要不然怎会如此紧张?放心,并无他事,这些时日,我偶尔去看看她,但我从未露面。觉得这胡姬也是有趣,没有了往日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生活,却也是耐得住寂寞,每日和花草为伴,偶尔带一些鲜花去城中贩卖。我见她生活艰难,留下过一些银钱,她虽然将屋前的银钱收走,但她却似乎从未动过那些银子。有一次,我远远看着她,对着那钱袋喃喃自语,还称呼那钱袋为‘沐大哥’……看来,她以为是沐师兄去探望过她,事到如今还如此念念不忘,你说是不是有趣?”
沐谦无可奈何地笑笑,“都是你给我惹下的麻烦事。”
“沐师兄不去见见她?”杨综连忙问道。
“不见!”沐谦的语气冰冷坚决,“见了又如何,还不是给她一些不切实际的希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的蜀山不就是这样的局面么?”
杨综长叹一声,点头道:“蜀山的事情,我也听闻,不好评论。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破除黑水门对皇庭的控制。我化身疤脸侍卫随白曦进出皇庭,察觉这法阵十分不寻常。”
沐谦眉头凝蹙,点头说道:“何师兄告诉我,这法阵轻易不能破除,因为结此术者,用了神物玉衡之力……”
“什么!”杨综神色惊愕,顿足骂道:“玉衡之主难道在黑水门的掌控之中?但此时玉衡之力仍未觉醒,他们难道是强行催动?”
沐谦凝思点头,神色凝重,“京城中需加紧防范,此事便仍交予你,你需小心行事。”
蔡义此时亦回到京中,能将蜀山朱克说服,自然是功劳一件,才受了师尊褒奖,如今更是一副目中无人盛气凌人的架势。此番南疆平祸,蔡义论功居首,皇帝白曦赐宴紫宸殿,论功行赏。
蔡义神态傲慢无礼,此时的春风得意,更让他无所顾忌。定风门多次坏自己的好事,如今虽还未到将这毒刺拔去之时,但也要给他们些颜色看看。
皓月当空清辉满地,京城城郊外的那间安静偏远的小院中,莺莺靠着软枕,支了只小椅子坐在一株栀子的旁边用丝线结着络子,想跟那个钱袋配上,这愁肠百结辗转千回,结好又拆拆了又结,如此打发着时间。
正在莺莺出神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闪过,莺莺还未意识到,便昏厥倒下,那半结的络子滑落在地。
清晨时分,杨综来到院子不远处的山丘一侧,却未看到莺莺的身影。杨综心生疑惑,这个时间,莺莺应当是在摆弄花草的,莫不是那姑娘还在贪睡?杨综垂首笑了笑,想着莺莺娇憨熟睡的模样……突然,杨综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从院子方向飘来,虽然极其微弱,但却让杨综敏感的神经瞬间变得紧蹙——血腥味……杨综骤然一惊,连忙向那院落奔去。
杨综从未跑得这么快,咽喉处仿佛被人扣住,在这短短的瞬间,他感觉呼吸声和心跳声已经占据了自己全部的脑海。
杨综冲开房门,眼前的一幕如斧劈一样劈碎了自己的心……莺莺惨白的身子倒在血污之间,原本白净的身子遍是伤痕,胸口微弱地起伏着。杨综将莺莺抱在怀里,想要为莺莺止血疗伤,却已经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