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大结局
傅紫溦2015-10-30 15:4418,969

  聿明老人随后摆了香案设了神坛,施法念咒离了魂,携青晔和月舞衣的魂魄飞向西方佛国。聿明老人是凡人,月舞衣只是天庭小神,佛国使者自然不让他们擅入,青晔却是光公主,方外神佛也敬她七分,遂让三者魂魄进了佛国。

  青晔三位直接去韦陀菩萨殿里,韦陀相貌和清茗完全搭不上边,青晔不敢认他。那时韦陀刚刚回到佛国,刚刚做回韦陀菩萨……转世这么多世的菩萨,每一世的事情都记得,确实会很混乱,特别是刚转世回来做菩萨的时候特别混乱,韦陀稀里糊涂地一时就记不起来他是清茗了,这大概是因为韦陀是清茗死了才重新做回韦陀的,就像受过大惊吓的人有时会选择性遗忘那些恐怖的事情一样,韦陀不记得他前世是清茗却记得他前世的前世是天庭花匠。

  这么着,月舞衣心下也释然了,原来自己是追错了人,清茗根本不是花匠转世,不理她也是正常;青晔心下有些失望,但好不容易来了佛国,当然要找个帮忙的,青晔遂向韦陀菩萨请求帮助。

  不料,韦陀菩萨是个怒目金刚,听了青晔的故事,觉得青晔祸乱三界应该抓回去让天帝惩罚,韦陀竟要抓青晔,青晔在聿明老人和月舞衣的帮助下才逃走。

  不过,月舞衣也没讨好,人家韦陀菩萨是菩萨,“花草劫”过了就过了,前世拈花惹草情孽纠缠不能影响韦陀菩萨本身不是?韦陀菩萨和月舞衣是不会有结果的……这点倒让天帝给说中了,天帝这家伙,说的话很多不靠谱,但这句是准确的。韦陀菩萨对月舞衣说,他是菩萨,只有那一世情缘,那一世情缘过了就过了,他还得当菩萨,花神就好好做她的花神,不要再想着他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懂道理做不到是常有的事,这世上很多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月舞衣就是忘不了那个小花匠,哪怕她知道这个小花匠是大菩萨转世。其实,韦陀菩萨也因月舞衣受着折磨,他虽重为菩萨,“花草劫”却没有完,韦陀的其他世,也有谈恋爱娶妻生子,但那一世过去,韦陀就不再恋着那一世。月舞衣却不一样。

  这个道理就像人生的不同阶段会喜欢不同的人一样,小学的时候喜欢班上最会读书的人,中学的时候喜欢隔壁班的同学,谁也不能说这些不是真爱,但这样的感情,过了那个阶段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成为回忆。

  然而,人的一生总会有这样一个人,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你爱上了他(她),无法自拔地爱,任岁月如刀侵蚀了你的青春、你的热血,你就是深深地爱着这个人,无论这个人能否做你的人生伴侣,这份情,都不会因时光而褪色,因为这份爱深深地纠缠在你的心里,纠缠入骨,甚至缠入轮回。

  没有遇到这样的感情,或许会觉得这不过是“小说家言”,有这样感情的人就会知道,这绝对不是妄语。你要相信,这世上不是没有真爱,只是看你有没那个福分遇到。

  或许,韦陀和月舞衣,就是彼此抹不去的真爱。真爱难寻,凡人自该庆幸在红尘中遇到真爱,可韦陀是菩萨,他和月舞衣,偏偏只有一世的缘分,韦陀经历的每一世,都是他的阅历,作为菩萨,韦陀在每一道轮回中历劫、成长,慢慢堪破世情,超凡入圣,韦陀的真爱,终究落在了第四十七世的那一道轮回里。

  是的,韦陀依旧在轮回,依旧在历劫,轮回历劫之后,韦陀依旧是菩萨,甚至是怒目金刚,但四十七世的月舞衣,却永远住进了韦陀的心里……轮回抹不去的月舞衣,佛法渡不化的月舞衣!

  就像多数深爱的人在刚分别的时候以为可以忘了对方一样,韦陀那时也以为他对月舞衣的感情是暂时的,韦陀于是摆起菩萨的谱儿劝月舞衣放下情孽。

  月舞衣最终道:“我爱你,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你做你的菩萨,我依旧爱你,爱那个花匠,你是不是韦陀,与我无关。我要告诉你,佛法无边,可以普渡众生,却渡不了我。一念成执,我就在这苦难的轮回里,守着对你的爱,直到万劫不复。”

  韦陀摇头,叹息。

  数日后,韦陀见月舞衣太过痴愚,决定让她转世,忘掉他,解脱这份情。如来佛祖也没料到韦陀的“花草劫”有这么深,为了断掉月舞衣对韦陀的执恋,佛祖同意让月舞衣转世,月舞衣听罢佛祖的话,想到了青晔,心生一计,遂对佛祖道:“我佛,月舞衣执迷太深,只恐与韦陀菩萨同处一世尚不可断我执,月舞衣愿穿越时空转世到一千年之后,愿我佛成全。”

  如来和韦陀自不知月舞衣想和青晔掉包的打算,遂答应让韦陀携月舞衣转世到千年之后。月舞衣对韦陀说:“菩萨,我生长的地方有位故人,在我转世前想和他告个别。”

  韦陀携月舞衣一路到了灵鹫寺所在的山脚下,青晔和聿明氏已在“锁绿园”中……原是当时,聿明氏因恋月舞衣,知道久留徒增伤感,加上他知道自己已犯了戒条,便和青晔先逃走。

  青晔见月舞衣回来,又惊又喜。月舞衣将自己的计划匆匆说了一番。青晔听后,道:“韦陀菩萨岂是好糊弄的?我们这点伎俩怎么骗得过他?”

  月舞衣道:“只要他自己愿意装糊涂就成,我看得出来,他心里还是舍不得我的,姑且试试,即使不成亦无妨。他此前说要抓你,其实并非真心,只是他护法金刚的天性便是如此,不做个样子不好交代罢了。”

  在聿明老人的帮助下,青晔的魂魄变成月舞衣的样子,去找韦陀转世,韦陀果然装糊涂,一路把青晔的魂魄带到冥界,还亲自交代冥王,说这是昙花仙子,要托生到一千年以后,不必给她喝孟婆汤。倒是冥王糊涂,青晔没说冥王也没多想就接了下来,以为青晔真是韦陀菩萨托的昙花仙子。临了,韦陀菩萨还交待冥王,为了千年之后好相认,转世的昙花仙子来生起名“君昙婉”(昙花婉谢君)。

  青晔和月舞衣、韦陀、聿明氏前世的渊源便是如此。

  故事还没有完,聿明老人携青晔和月舞衣的魂魄私闯西方佛国找菩萨,已犯了佛国戒律,佛祖惩罚聿明氏灵魂永远飘荡,不得轮回。

  聿明老人听罢佛祖宣判的那一刻,含笑道:“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天罚地诛我来受,苍天无眼我来开!”聿明老人说罢,魂魄飘入夕阳。

  按佛祖的惩罚,老人的魂魄要受尽漂泊之苦,不能飘回生前居住的地方,但聿明老人是巫族,魂魄依旧有法力,老人凭着法力飘回“锁绿园”。不过,老人的肉身已腐坏。老人凭着丹青妙手在画布上画了自己,又施法把画中的身体拉出来做了自己的身体。聿明老人继续守着“锁绿园”过了些年月,直到发生战乱,“锁绿园”毁,老人最终在历史上流浪。

  约莫千年后,聿明老人收了个徒弟,就是纳兰月。

  至于月舞衣,她依旧附身昙花,守着对韦陀的思念,做昙花之神。

  却说阙云月等人寻了韦陀,十二祖巫已聚合,阙云月等决定先往冥界沼泽破开被五色石浆封住的沼泽……这事儿说白了就是把十二祖巫的力量当炸弹炸开被封住的冥界沼泽。那五色石浆还真不是盖的,阙云月等只炸开一个小缺口。

  不过这也够了,能钻出来就成,就算是天帝陛下,被困冥界一千年也不介意从那小缺口里钻出来,何况那缺口也不算小了,起码有个脸盆那么大,只要不是天吃星那种特别胖的神仙,不用化作一缕青烟也能出来了……那一个个衣冠楚楚的神仙一个接一个从个盆大的口里冒出来,场面既滑稽又壮观,这也算是开天辟地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之一了。

  好了,天帝、坤少君、诸神众仙都出来了,好像只剩下一件事……把东方焰摆平了。至于青晔,她让东方焰给搞糊涂了,属于被恶魔抓走的公主,似乎该演一出英雄救美了。当然,这事儿说起来轻巧做起来难,魔神是神话世界里最神奇的一种东西,东方焰似乎比魔神还神奇,当初的东方焰能把天帝、坤少君、诸神众仙困在冥界,如今东方焰已练成“火涅”……

  三清道尊不是不厉害,只是三清道尊生来就是三界之长,是陛下,陛下不应该太会打架的,如果三位陛下都非常能打,那三界一定不会太平,正常人有件漂亮衣服都要显摆显摆呢,要是三位陛下非常能打,一定忍不住要显摆自己的英勇神武,三界势必要乱作一团。这个道理在人类世界里也是一样的,像李后主、宋徽宗这样的皇帝,确实是个好诗人、好艺术家,但他们沉迷于诗文艺术,国家就遭殃了。

  不过说白了,三位陛下不能太能打,不能摆平东方焰的最根本原因在于,三位陛下不是主角,要给我们阑汐留下表现的空间。

  此前我描述过阑汐的法力,很抽象,说不清到底有多高,反正很高很高;就像阑汐的美貌,说不清楚到底有多美,反正很美很美。不过很遗憾,阑汐法力无边,那是阑汐的事情,阑汐想不开自杀了,现在只有阙云月。

  三位陛下与诸神众仙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霜晨月先开口道:“既然东方焰练成了‘火涅’,‘火涅’修炼最大的秘密在于散功,不如我也去修炼‘火涅’吧,我觉得我是有那个潜力的。”

  阙云月道:“不行,修炼‘火涅’过于危险,且极其痛苦,‘火涅’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东方焰也差点练死。况且,东方焰是否练成‘火涅’,还不好说,没准他是吓唬奚晚亭的也说不定。”

  霜晨月道:“多么希望东方焰根本没从走火入魔中恢复,过几天自己死了多好啊……”

  纳兰月道:“你别再抬杠了,说正经的。”

  元始天尊道:“东方焰本身的力量已属刚猛一路,‘火涅’之功至大至刚,东方焰若真的练成‘火涅’,世间已无力量比之更加刚猛,所以不能以硬碰硬,只能以柔克刚。”

  这时,冥王幽幽道:“我觉得这里有两个家伙最欠扁,一个是阑汐,这不用说了,一切都因为你喝喜酒迟到让青晔给绑架了,还有,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像阑汐这么看得破的神仙,你看破整个世界就算了,居然能看破你身上那自开天辟地以来积累的法力,就那样自杀散了神体;第二个欠扁的家伙就是元始天尊,你救了东方焰,后来又教他法术,没有你多事,我们三位陛下加起来还制得住他的。”冥王顿了一顿,接着道:“好了,我承认我很毒舌。但我是冥王,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可爱的角色。”

  元始天尊既已被冥王陛下列为最欠扁的家伙,当然不好再发话,于是暗中把乾元真君一推,乾元真君猝不及防地跌了出去,乾元真君为了掩饰,赶紧把拂尘一扬,走了几步,悠悠道:“冥王陛下所言甚是,不过,贫道有一言……”

  霜晨月截口道:“摆这么大谱儿……看来道长是有好主意了。”

  乾元真君道:“道长我从来都没什么好主意,倒能给指条明路。”

  乾元真君道:“世间力量本是刚柔相济,东方焰之力至刚至猛,阑汐殿下的力量却大而化之,可消至刚于无形。殿下本生于地老天荒之处,又在地老天荒处自尽,殿下是意念集合体,意念集合体本无固定形态,因此散去后还可聚合……殿下与天地同生,力量极其深厚,虽经千年时光散去部分力量,依旧有余力可聚。殿下余力若是深厚,或可对付东方焰。”

  纳兰月道:“这样可好,孟婆可以帮助云月聚合余力。奚晚亭说,在东方焰聚合公主魂魄的时候见到一些奇异的发丝,那些应该就是孟婆的头发,孟婆当初虽没立即聚合公主的魂魄,却帮助了东方焰,如果没有孟婆的回生发丝,东方焰或许不能重聚公主的魂魄。”

  孟婆道:“对不起,我想我是不能帮助殿下了。我的回生之力,九千年才能用一次,我已为公主用了回生之力,要再等九千年才……”

  阙云月淡淡一笑,道:“无妨,我自有计较。现在我想请几位道长助我脱离凡身,送我到天荒地老之处,四十九日后,我若不回来,便不用再等我。”

  人常说,天若有情天亦老,天长地久,天地终无情。但或许就像最坚硬的心都有它柔软的地方一样,最无情的天地也有有情的时候,如果说天地还有一处有情,就是这天荒地老之处,因为在这里,天会荒,地会老……这里是三界五行最苍凉的地方。

  在阑汐最初的记忆里,整个世界都是这样荒芜的所在。阑汐是夜帝到这三界五行来的梦,是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梦,也是盘古的第一个梦,这梦里,是纯粹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这个梦却让盘古有了意识,最终苏醒。

  盘古醒,梦亦醒,盘古撑开了天地,阑汐看见了这个世界,那时候,世界这样苍凉,地却不老,天却不荒,因为整个世界一样地苍凉,没有年轻和生机,就没有苍老和荒芜。

  在盘古醒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盘古都在回忆那个梦,最后,盘古终于明白,在这个世界存在之前,只有黑暗。

  后来,盘古倒下,身体精魄化作世间万物,世界有了生机,到处都年轻起来,于是这世上唯一保持原初样子的地方就老了……这是阑汐醒来的地方,因为阑汐在,这方天地保持着原初的模样,地老天荒。

  在世界的记忆里,阑汐一直是暗王子,阑汐从来都是这个模样……一个模样极好的年轻男神,温柔如梦,眼波如夜……他不会老,好像也从来不曾小过。

  不是的,阑汐也小过,阑汐也曾是个孩子。在阑汐很渺远很渺远的记忆里,有一个父亲。父亲的印象已经模糊了,有时阑汐甚至怀疑,父亲只是他的一个想象。可是,阑汐是愿意有个父亲的,这世上的一切都有父亲。盘古死后,阑汐告诉这个世界,他是暗王子,他的父亲是夜帝……于是这个世界好像真的有了夜帝,三清道尊似乎也见过夜帝。

  阑汐的意识越来越乱,他已分不清所谓的父亲,所谓的夜帝是他的想象还是真实的存在。

  “无妨,我自有计较……”阑汐低低地重复着这句话,苦笑,“我有什么计较?”

  阑汐的魂魄漫无目的地在这一方苍老的天地间飘荡,他想找被他丢弃的“夜之刃”,“夜之刃”虽然可以毁掉他的身体,却是他周身灵气所聚,找到“夜之刃”起码可以恢复一部分力量,可是,阑汐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夜之刃”。阑汐终于停了下来,盘膝坐在一块巨石上,他要重新聚合散逸的力量……

  阑汐的意识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阑汐看见清夜里走出一个人影,那人就像从渺远的亘古走来一样,他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好像这个世界都是黑暗,阑汐却偏偏能看见这个人……他穿着玄色衣裳,系着金色的带,戴着金色的冠,面目清俊,短须。这样的装束,这样的面容,阑汐说不出地熟悉,偏偏又想不起来他是谁。

  “你是谁?”阑汐终于问。

  “傻孩子,我是你的父亲。”那人道。

  “父亲?你真是我的父亲?我有父亲么?我以为,父亲只是我的想象。”

  “我是夜帝,是亘古的黑暗,是你的父亲。在你幼时,我常常出现在你的梦里,告诉你我的一切。”

  “你只出现在我的梦里,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甚至不入我的梦,我一度以为,你只是我梦里的所在,我没有父亲,夜帝只是我的想象。”

  “你是我的一个梦,你是我的想象。夜帝和暗王子,或许本来就是同一个存在。”

  “你果然只是我的想象,我以为,你可以帮助我,看来……”阑汐幽幽说着,竟落下泪来,阑汐低泣,自语:“我在这个世界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万物皆有父母,万物皆知所终,我却我没有父母,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要到哪里去。在我的记忆里,我甚至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我身上一直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谁也不能太接近我,接近我的,能量就会被我吞噬。我温柔、我超脱、我无争……都是我无可奈何的选择,我也有童心,我也有好勇斗狠的心,可我妄动,就会毁掉这个世界,最终连我自己也一并毁掉……我试过了,这不是危言耸听。所以我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克制着自己的兴致,最终我好像没有了兴致,没有了脾气,我甚至一打坐也能坐上几百年。更可悲的是,我没有父母,也不能有孩子,因为我不能有妻子,世间一切,亲近我的,能量都会被我吞噬。我知道我是这样一个悲哀的存在,所以我不能有感情……我差点害死了青晔!”

  “喂,喂,亲……你不要这样激动,怨气这么重会变成恶鬼的,知道不?”

  阑汐的意识慢慢恢复,睁开眼睛,见“父亲”正看着他,阑汐以为自己仍在做梦,也不说话。

  “父亲”接着道:“我们是意念集合体,你怨气那么重,会变成怨灵的,俗称‘恶鬼’。”

  阑汐还是不说话。

  “父亲”急道:“你小子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阑汐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话,我不就是你,你不就是我吗?”

  “去你的!”“父亲”往阑汐头上重重一拍,“跟你开玩笑呢,你真以为老子是你想象出来的?你是老子想象出来的!我是你老子,你是我想象出来的,要我是你想象出来的,你不就成我老子了?”

  阑汐道:“我是你的一个梦对不对?梦是虚空不存在的对不对?那我本质上是不存在的对不对?”

  夜帝道:“你是庄子看多了还是脑袋糊涂了?谁告诉你梦是不存在的?非实体只是无法用感官感知而已,你无法感知并不代表不存在。放心,这次我帮你。”

  阑汐竟像个孩子般笑起来,道:“真的?这次你帮我对付东方焰?”

  夜帝幽幽道:“老婆还是要你自己去抢回来的。我和你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我不能插手这个世界的事,说实话,我也插手不了,我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你,不知道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阑汐黯然垂首,道:“不懂……”阑汐忽又抬头看着夜帝,道:“爸爸!我不想失去青晔!虽然我看起来很超脱很淡定,甚至为了逃避她而毁掉我的神体,其实我很在乎青晔,我爱她!从最初见青晔的那一刻起,我对她就有了特殊的感觉,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动情,不能有妻子,我接近她就会害死她!我终于说服了自己,终于平静地对待青晔。可是,过了很久很久,在我以为我超脱一切的时候,青晔又搅乱了我的世界,他逃婚,却绑架了我,我明明知道我该带她回去,却和她一起逃,甚至帮她打架,我一错再错,最终无法自拔地和她相爱。其实,我也想像东方焰那样不顾一切地追求青晔,可我不能,我和青晔在一起,我会害死青晔,甚至会毁掉这个世界……”

  阑汐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夜帝把阑汐揽在怀里,任他哭泣。

  良久,夜帝道:“你的心,我理解。你从存在起,就是暗王子,是一个神秘、强大的所在,你没有父母的宠溺,甚至全世界都不能接近你,我知道你很孤独,我也一样。其实,我比你更孤独,我没有妻子,我才是真正地不能有妻子,因为我是亘古的黑暗,是一个无法改变的存在,我自己都无法改变自己,你还可以自杀,还可以毁掉自己,我却不能,我甚至就是虚空,我现在的样子,或许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没有父母,你只是没有母亲,我是你的父亲,我才是真正的没有父母,你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我却不知道。或许,我就是宇宙的源起。当你孤独的时候,想想我,你就会舒服多了。”

  阑汐想了想,道:“是的,听了你的话,我是舒服多了。可你能帮我做什么吗?我要把青晔抢回来!”

  “我是来给你这个的。”夜帝说着,把一个其黑如夜的东西塞进了阑汐的手心。

  “爸爸……”阑汐惊醒,坐起。阑汐四下看看,依旧是地老天荒的那方天地,他依旧坐在那块巨石上,没有夜帝,只有阑汐。“夜帝根本就是我想象出来的?”阑汐再度生起这样的疑惑,低头却看见手中握着一个其黑如夜的东西……“夜之刃”。

  却说自阙云月脱离凡身去地老天荒之处聚合前世散逸之力已有四十九日,临行前,阙云月说四十九日不回来就不要等他,纳兰月的担忧已到极点。阙云月走前并没有多说什么,以他们兄弟的感情,世俗的惜别嘱咐已无必要。纳兰月也明白阙云月此行的危险,灵魂脱离肉体,独自在那地老天荒的所在呆上四十九日,弄得好阙云月变回阑汐,弄不好就魂飞魄散,连阙云月都没了。可是,纳兰月没有拦阙云月,因为这是他必须做的事情。

  阙云月灵魂虽已出体,他的肉身却时刻在学校,纳兰月好歹是个法师,聿明老人的嫡传弟子,施个法让阙云月的身体动起来总不是难事,这些日子,大部分时间是纳兰月用自己的意识“遥控”阙云月的身体。纳兰月和阙云月很熟悉,住同一个宿舍,学的又是同一个专业,其他都不是问题,最让人头疼的就是秦琴……自己喜欢的人,细微的变化都会很敏感,阙云月突然变成纳兰月的“遥控人”,当然有不少奇怪之处,不过秦琴也只能是心里奇怪,任何人的想象力都想不到这样的事情。阙云月四十九日不归,纳兰月自然担忧。

  晚自习后,纳兰月带着木木愣愣的阙云月到演武场坐下,深夜的操场无人,孤星冷月。纳兰月对着木木愣愣的阙云月道:“什么十二神巫,现在他们都过着自己的日子,好像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倒是我们兄弟俩……唉……你快些回来才是……”

  “我回来了,你等急了吧?”

  纳兰月浑身一震,循声望去,见阙云月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目光如悠悠的清夜!纳兰月禁不住和阙云月紧紧相拥,而后,纳兰月将阙云月上下看看……他穿了一身黑衣黑裤,目光更沉静了,模样似乎更美了。纳兰月道:“你,好像不太一样了。你这样,好像既不像阑汐,又不像阙云月。”

  阙云月淡淡一笑,道:“阑汐和阙云月,本来都是我,就像冰蟾和纳兰月都是你一样。”阙云月说罢,扬手对着痴痴坐在演武场边阙云月的身体,掌心射出一道金光,那金光笼住阙云月的身体,身体便燃起金色的火焰……转瞬消失了。

  纳兰月急道:“你这是干什么?”

  阙云月含笑,道:“我想,我最终是阑汐,这是我逃不出的宿命,哪怕这意味着亘古的寂寞。阙云月,也就没必要存在了。”听完这话,纳兰月再看阙云月,他的模样又变了些……这已是阑汐的模样。

  却说青晔和东方焰在烈火铄金宫生活,日子似乎平静了些……天帝诸神被困冥界,太阳神夫妇不知所踪,现在分明不是过安稳日子的时候,只是,青晔重伤未愈,东方焰因修炼“火涅”走火入魔伤也没养好,转世成人的“莫奚邪神”阑汐既无动作,也就先安生着。

  东方焰此前告诉青晔,天帝诸神被五色石浆困在冥界,需要寻找天地十二主元素的力量破开冥界沼泽,阑汐转世成人,真实身份尚未暴露……这一切和青晔的记忆相符,青晔自然没有怀疑。

  东方焰还可以再修改青晔的记忆继续圆谎,不过,东方焰没有这么做。东方焰最初也没想一直骗青晔,他想让青晔真正地爱上他,而后恢复青晔的记忆,让青晔重新作出选择。东方焰认为,青晔不愿意和他在一起,是因为阑汐,而青晔更爱阑汐,是因为阑汐在一个特殊的时候出现,如果没有阑汐不适时的介入,他和青晔会是很好的一对。这些日子的一切,似乎证实东方焰的想法是对的,青晔其实是一千多年前的那个青晔,她相信自己逃婚后被东方焰追了回来,依旧安心做东方焰的妻子。

  那日,青晔和东方焰正在吃饭,侍卫突然报说昆仑山南极仙翁的小弟子酒仙来了,青晔和东方焰都没听说过南极仙翁有什么小弟子叫酒仙的,但还是让他进来了。

  酒仙进来了,笑嘻嘻的……青晔怔住,东方焰也怔住。

  青煜?!

  “姐!”青煜抱着青晔夸张地在她颊上亲了一口,又往东方焰肩膀上捶了一拳,道:“姐夫!”

  “你,你是青煜?!”青晔惊愕。

  “当然是我,我不是青煜谁是青煜?姐,你还不认识我啊?”青煜笑道。

  “你不是死了吗?是谁救了你?南极仙翁?”青晔道。

  东方焰依旧微笑不语,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青煜会戳穿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个青煜是真是假。

  青煜道:“我是死了呀,灵魂飘啊飘啊,就到了昆仑山上,昆仑山上有个老寿星,叫南极仙翁,南极仙翁把我的魂魄救下,附在他随身的酒葫芦里。那酒葫芦原是个宝贝,是个千年宝葫芦,南极仙翁本想先拿宝葫芦做我的身体,让我做个‘葫芦娃’,却没想到我附在他的酒里不出来,南极仙翁说我是火族神仙,附在酒里不是个事儿,可我就是喜欢,就是要呆在他的酒里。就这样,南极仙翁为我施法,把昆仑山上的仙酒佳酿做了我的身子,我就成了酒仙。因为我附身在酒里,气场完全变了,你们就找不到我了。我就跟着南极仙翁到处玩了好多年。”

  青晔道:“原来如此,你知不知道家里出大事了,父王和母后都失踪了,天庭也出了大事?”

  青煜浓眉一扬,道:“我知道啊,我知道我也不能干什么,我现在是酒做的身子,就更不能干什么了。”青煜嘻嘻一笑,接着道:“那我还不如趁着爸爸妈妈姐姐都不在,没谁管着我,好好玩几年。”

  青晔笑道:“你倒是真有心情玩啊……”青煜的话,常常很离谱,因为太宠着这个弟弟,青晔往往不计较弟弟的话有多离谱,这回竟也信他了。

  青煜又道:“姐,你不怕我是妖怪变的?”

  青晔往青煜太阳穴上戳了一指,道:“妖怪变不出你这个皮猴儿……”青晔相信确实这个就是青煜,即使他的气场变了,青晔依旧能断定他是青煜,因为有些东西,假货是变不出来的。

  当晚,青煜坐在花树下,自斟自饮。东方焰到青煜身旁坐下,拍拍青煜的肩膀,道:“来……小舅子,姐夫跟你喝几杯……”

  青煜一笑,斟了一杯酒给东方焰,东方焰仰首一饮而尽,青煜又连斟两杯,东方焰依旧仰首一饮而尽,三杯烈酒下肚,东方焰腹中已涌起一股热意。

  青煜道:“姐夫,你怎么不问我?”

  东方焰道:“问你什么?问你是不是来揭穿我的谎言的?我是修改了你姐姐的记忆,但我对她的情,丝毫没有掺假。倒是你啊,你小子是哪里冒出来的?”

  青煜道:“我和姐夫一样,莫名其妙地死掉,又莫名其妙地被老神仙救了。我确实在昆仑山跟了南极仙翁一些日子,后来我转世到一千年之后,成了碧泓清,姐姐现在已经不记得碧泓清了。”

  东方焰道:“你怎么敢自己跑来?你就不怕我弄死你?”

  青煜笑道:“你舍不得弄死我,是不是?”

  东方焰笑,没有回答,他是舍不得弄死青煜,因为青煜可以让青晔开心,就是东方焰自己也喜欢青煜。

  青煜扳住东方焰的肩,道:“来,姐夫……我们多喝几杯,儿须成名酒须醉!”

  青煜半醉之际,曼声吟起苏轼的《行香子》:“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东方焰亦酒至半酣,道:“此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十分酒,十二分情!浮名浮利,虚苦劳神,情孽纠缠,万劫不复……世间所苦,唯名利情孽。凡人、神仙,放下名利,就可做个闲人散仙,乐尽天真。情孽呢?谁放得下情孽?那些遁入空门的,几个真的过了情关?”

  青煜憨笑,道:“一壶酒,一溪云……一壶酒,一溪云!好啊,好啊!”

  东方焰听青煜的话完全搭不着上文,正欲开口,忽一转念,笑道:“一壶酒,一溪云?一溪云?云溪?云溪……好啊……原来你……”东方焰朗声大笑,道:“算了!算了……”

  东方焰又饮了几杯,道:“浮名浮利,情孽纠缠……能放下的,就放下吧,放不下的,就了断吧!”

  那夜,东方焰和青煜在花树下纵酒狂歌,痛醉。

  两情相悦是千古美谈。可这世上偏偏有一种感情,情生一方,情执一方,这就是单恋。或许有些人觉得单恋很可笑,很傻,可你要知道,感情和一些无可奈何的事情一样,情生情执,亦是无可奈何……如果你想爱就爱,不想爱就忘,那么很遗憾,你所认为的那种感情,根本不是爱情。单恋,没有人同情,没有人理解,没有结果,尤其是身份不相称的单恋,更是可悲……青煜对云溪的感情,正是如此。

  我愿倾江山万里,换你倾国一笑,你却入他人怀。

  阑汐得了夜帝的帮助,找回“夜之刃”,在地老天荒之处重新聚合部分力量,回去与纳兰月、阙云月、众神巫及天帝、坤少君、诸神众仙商议后,定了计划与东方焰决战,恢复三界秩序。这事儿本也没什么好商议的,关键只在东方焰,烈火铄金宫原先的军士已在东方焰遇难时散去,如今的侍从宫娥不过是东方焰临时聚集的,为数不多,战斗力也不强,东方焰一心守着青晔,加上修炼了“火涅”,也无心扩军。对东方焰,计谋之类实无必要,只是凭本事硬打罢了。

  阑汐一方,三清道尊、诸神众仙、十二神巫都在,理应占优势,但诸神众仙被东方焰困在冥界一千多年,斗志已糜,加上他们本来就害怕东方焰,对“火涅”的力量更是恐惧,阑汐也没多指望他们,甚至没多指望三位陛下……三界之乱,因他而起,自由他去消除。

  临行前,阑汐携纳兰月别过凡间的父母,阙家也是法师世家,因此对阑汐的话虽吃惊也没太过震撼,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儿子竟是如此尊神转世。纳兰月听阑汐言语虽是轻描淡写,却大有永诀之意,心下不禁黯然。

  而后,阑汐给东方焰和青晔修书一封,言语依旧平和中肯,并无夹枪带棒的挑战意味,只是告知东方焰和青晔,几日后他将到烈火铄金宫,把他们三个之间的事情理清。

  青晔见了这封信,坐立不安,在青晔的记忆里,她虽不曾与阑汐相恋,但她少时确实对阑汐有过特殊的感觉,纵使年长后觉得阑汐太过温柔超脱,对他的敬重却不曾减分毫……暗王子,从来都是一个传说般的存在,即使三清道尊也敬他三分。因此,阑汐在信中说要把他们三个之间的事情理清,青晔一时间竟有些六神无主起来,如果真像她记忆中的,阑汐是魔头,阑汐与她和东方焰,不过是正与邪的关系,这也没什么理不清的;可如果事情像霜晨月所说的,东方焰修改了她的记忆,她本已嫁给阑汐,阑汐在信中这样说反而合理。

  青晔见东方焰面沉如水,异常平静,更不知作何想法,不禁道:“焰哥,阑汐说要把我们三个之间的事情理清,我们和他,又有什么理不清的呢?”

  东方焰道:“是啊,我们和他,又有什么理不清的呢……你担心什么呢?”

  “阑汐要来找麻烦,那我们……”青晔道。

  东方焰道:“只要你和我站在一起,我什么麻烦都不怕。青晔,不要管谁对你说了什么,相信你此刻心之所想。”

  青晔欲言又止,继而道:“我此刻心里,满满的都是你。”

  东方焰展颜,揽青晔入怀,道:“有你这句话,即死可矣。”

  “焰哥……”青晔抬头看着东方焰,东方焰深深吻上青晔的唇。

  到了约定之日,诸神众仙披挂整齐,只等阑汐出来,却不料阑汐久久不至。纳兰月终于忍不住去叫阑汐,却见阑汐房中无人,只有一封信。信上说:“三位陛下、诸神众仙,此番风月孽债,搅得三界不宁,阑汐深感歉疚!这本该是阑汐和青晔、东方焰的私事,若以阑汐一己之力可化戾气为祥和,还三界秩序,自是最好。若阑汐身遭不测,烦请元始天尊道长到地老天荒之处请我的父亲夜帝,以免三界昼夜失衡。”

  玄衣、金带、金冠,暗王子温柔浅笑如昔。

  见阑汐只身前来,东方焰有些惊讶,原以为,阑汐神体已失,又勾搭上天帝诸神,收了十二神巫,这次来排场肯定大得很,虽然阑汐从来都不爱讲排场摆大谱儿……就他一个来,未免太伶仃了些。

  东方焰含笑不语,青晔对阑汐略施一礼,道:“殿下前来,有何指教?”

  阑汐淡淡一笑,道:“指教倒是没有,我今天来,只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向公主你表白,我要告诉公主我爱你,请求你做的妻子。”

  阑汐把这几句话说得那么自然,青晔怔住,东方焰也怔住……见过抢人家老婆的,没见过抢人家老婆还说得这么自然的。

  青晔道:“殿下玩笑了,我已是东方焰的妻子,再说了,我与殿下体质殊异,怎可结为连理?”

  阑汐道:“只要我们相爱,有什么不可以?”

  青晔再度陷入疑惑,阑汐从来不打妄语,若不是她和阑汐有前缘,阑汐怎么会如此直接地向她示爱?青晔嫣然一笑,道:“殿下勿拿妾身取笑,殿下这些没来由话从哪里说起?”

  阑汐道:“你我自上古便已相识,怎是没来由的话?公主现在虽不爱阑汐,不过不要紧,来日方长。”

  青晔道:“青晔已是有夫之妇,殿下向来最明事理,怎地今日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来?”

  阑汐道:“情之所起,难以自禁。阑汐情不自禁地爱上公主,相思难耐,这才来做个了断。我今天来的第二件事,就是找东方焰打架。”

  东方焰笑笑,道:“阑汐主动要打架,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东方焰荣幸之至!”

  “殿下请……”

  阑汐和东方焰各说了一句,青晔但觉眼前一花,未及反应,阑汐和东方焰俱都不见了。

  青晔急追出门,但见一朵硕大的金云飘来,云上站着个威风凛凛的怒目金刚,青晔一时不明就里,不禁停下来看,见来的是韦陀菩萨,不禁想到韦陀上次的莫名其妙,心下着恼,也不理他,径自跃上云头就要去寻阑汐和东方焰。韦陀菩萨见青晔与他擦身而过,不禁调转云头急追,口中叫着:“公主……公主……你想起来你凡身为什么叫君昙婉了吗?”

  青晔嗔道:“菩萨方外尊佛,莫打妄语,青晔有急事,菩萨莫要阻碍!”

  青晔去得快,韦陀紧随其后。青晔遥见烈火铄金宫外某处烈风阵阵,金光闪闪,知是东方焰和阑汐在打斗,闪身接近,要去阻止,韦陀也跟了过去,依旧不依不饶地问着青晔记不记得君昙婉为什么叫君昙婉。青晔担心东方焰,不理韦陀,韦陀几番询问之下怒目金刚脾气一上来,大喝一声:“小女子无礼!吃我一杵……”

  青晔但见横天一杵压了下来,竟如倒了天柱一般。

  “小心!”东方焰和阑汐齐齐脱口,齐齐收手,齐齐闪身到青晔身旁把青晔推开。

  东方焰伸臂一挡,宝杵法相顿消,东方焰斥道:“韦陀!你干什么?!”

  韦陀收了宝杵,悠悠道:“这在我们佛家,叫‘当头棒喝’,青晔糊涂了,给我来这么一棒,就清醒了。”

  东方焰和阑汐齐齐看向青晔,见青晔木立当地,而后缓缓转了过来,默默地看看东方焰又看看阑汐,幽幽道:“你们继续打吧……”

  韦陀菩萨道:“公主让你们继续打听到了没有?你俩不打出个高低来事情没完……来,你们继续打,菩萨我给你们做个见证……”

  东方焰和阑汐见青晔神色有异,心下隐约明白……韦陀菩萨的“当头棒喝”也不是完全没用处,韦陀这“当头棒喝”还是“当头一棒”歪打正着地让青晔一惊之下恢复记忆。东方焰没想错,如果青晔逃婚的路上没有遇到阑汐,如果东方焰把她追回去,她还是会好好做东方焰的妻子,甚至一心一意地爱着东方焰。可青晔偏偏在逃婚的路上遇到了阑汐,偏偏和阑汐相爱,却又和东方焰纠缠不清,在那样的情况下,青晔选择阑汐做她的伴侣。

  东方焰和阑汐,一个热烈如火,一个温润如玉,他们同样爱着青晔,一个爱得惊天动地,一个爱得深沉隐忍。他们都这样地完美,这样地痴情……青晔感谢上苍对她的厚爱,让这样两个男神深深地爱着他;青晔又埋怨上天如此的慷慨,这让她如何选择?如果一定要让他们毁灭一个,世界才会安宁,青晔宁可选择毁灭自己!

  或许,东方焰和阑汐,真的要毁灭一个,世界才会安宁,他们又打了起来。在阑汐的记忆里,他好像从来就没有痛痛快快地打过架,因着他神秘而强大的力量,阑汐一直温柔着、超脱着,他不能有兴致,不能有脾气,甚至不能有爱,在阑汐的记忆里,前些日子在地老天荒之处在夜帝面前那一次忘情地哭泣、诉说就是阑汐唯一一次痛快地发泄。如今,为了青晔,阑汐愿意打这一架,纵使败在东方焰手上,阑汐亦无遗憾……为了爱,虽败无悔!

  阑汐虽寻回“夜之刃”,重聚一部分力量,但阑汐的神体毕竟已散逸一千多年,重聚之力远远不及当初,阑汐此时的力量,约莫与修炼“火涅”之前的东方焰相当。如果东方焰真的练成“火涅”,阑汐此来,确实冒险。“火涅”之力,有如火药一般,引燃后便势如排山倒海、锐不可当。

  青晔缓缓回过神来,看向剧斗中的东方焰和阑汐……东方焰掌风化作金龙,咆哮扑向阑汐,阑汐迅速后退数丈,掌中现出一朵玄色莲花,金龙转瞬到了近前,阑汐掌中的玄莲迅速变大,飞向金龙,玄莲在金龙身下一合,夹住金龙的身体,金龙盘旋咆哮,奋力甩脱玄莲。

  纠缠良久,玄莲颜色一深,转瞬迅速淡化,竟而渐渐消失。

  青晔心头一紧,见金龙绷直身子,利箭离弦一般直扑阑汐,青晔再看阑汐,阑汐静静地立在云头,眼神也是静静地,他好像不会动,好像根本躲不开金龙的攻击!青晔未及思索,旋身抽剑,剑化红光,飞向金龙。金龙见红光射来,锐啸一声,直入云霄,避开红光,而后,金龙出云,飞向东方焰,在他身侧绕了几圈就消失了。

  青晔急到阑汐身边,问他有没有事。阑汐只是淡淡一笑,说了声“没事”。

  东方焰见状,仰天大笑,笑罢,东方焰道:“看来韦陀的‘当头棒喝’把你给吓醒了,你已经恢复记忆了。你帮他,希望我死?”

  “不是的!焰哥,我……”青晔几度欲言又止,她怎么能说得清现在的心情呢?

  这时,忽见东边天空云头大起,又有大片祥光滚滚而至……这阵势,肯定是三位陛下携诸神众仙来了。果不其然,三位陛下在诸神众仙的簇拥下各驾一朵祥云,衣袂翩跹地来了。

  当中的天帝道:“阑汐,你怎么这样,打架怎么扔下大家自己来了,看来你是从来没好好打过架迫不及待了。”

  阑汐道:“有劳三位陛下与诸神众仙费心,这是阑汐和东方焰的私事,不劳费心。”

  天帝道:“要是其他的小毛神争美女争老婆,他们要死要活爱争争去,陛下才懒得管。可你们两位大神争老婆争得三界大乱,还把三位陛下都给弄地狱里一千多年,实在是太严重了,陛下不得不管了。”

  冥王幽幽道:“两位陛下,别算上我,我本来就在冥界,还有,冥界不是地狱,你们住的是我的宫殿,不是地狱。”

  天帝道:“诶,三叔,我就说得夸张一点点而已,三叔何必急着纠正?”

  东方焰冷笑,道:“天帝陛下所言甚是,我和阑汐两个争老婆就算了,我俩打得你死我活要不碍着其他神仙也就罢了,我偏偏把天帝和坤少君两位陛下和诸位大神们困在冥界一千多年,想来这些日子挤得冥王陛下十分不爽。两位陛下被区区东方焰困在冥界一千多年,要不好好收拾东方焰,那可真丢脸丢大发了,三万年都面上无光啊!”

  这时,坤少君开口道:“你如此说法,就是一定要激我们和你打架。我见你确已练成‘火涅’,你确实天纵奇才,所有男神中,我最欣赏的就是你,不是之一,要不然当初我也不会把盘古开天斧赠予你。我和冥王都是开天辟地之初过来的神仙,诸神众仙中也有不少是太古、上古的老神仙,我们这么大年纪,什么魔神、妖王都见得多了,你做的这些事,算不上顶坏的。念在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青晔的份上,我们好好谈谈。”

  东方焰淡淡一笑,道:“坤少君,你是我唯一崇拜的男神,是唯一。我也知道,你悲天悯人、宽宏大度,你的话素来中肯。你尚可以不计较老天帝把你锁在大荒崖上日日受恶鹰啄心之苦,自不会怪我把你困在冥界一千年。你应该也知道,我不是不想恢复三界秩序,流金战神纵横三界,已经够了,我并不想做天帝,做天帝太麻烦也太受气,我捣乱我不合作,就是因为青晔不肯跟我好好过日子。如果青晔爱我,肯跟我好好过日子,哪怕把我也锁在大荒崖上十万年,日日受恶鹰啄心之苦我也愿意!没有青晔,活着也在地狱里,所以就是捣乱就是不合作!我告诉你们……”东方焰嘴角扬起自信邪肆的笑,接着道:“不要摆出陛下的姿态跟我谈条件,搞得好像我需要你们宽恕一样。宽恕,是强者的专利,你们没有资格……你们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更没有资格宽恕我。”

  天帝道:“你实在是太‘目中无神’了,居然这么拿我们三位陛下不当一回事,我们就算打不过你,也该跟你打一架,要不我们真的三万年面上都无光了。我就算了,老是丢脸被取笑,怎么能连累完美得无懈可击连你都崇拜的坤少君被取笑呢?所以,我们还是打一架吧,是爷们就打一架!”

  青晔眼见战事一触即发,急上前道:“不要这样!有话好商量!都是我的错……我……”青晔转向东方焰,道:“焰哥,不要这样好不好?你不是说,只要我爱你,跟你好好过日子,哪怕把你锁在大荒崖上也愿意?我们回去,我好好做你的妻子,好不好?”

  东方焰冷冷道:“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虽然我宁可相信你爱我,可你心里更向着阑汐,更想跟他在一起,你先答应了我,不过是怕我毁灭三界的权宜之计……你既非真心,我留你何用?我说过,你想到我身边,生死轮回都挡不住你;你不想在我身边,我死去活来也没有用。”

  坤少君道:“好了,青晔,不要多说了。想当初,本是想把你许配给我的,要是你那时直接嫁了我,没准儿就没有今天这摊子事,我甚至根本犯不着盗火被罚上大荒崖。就让我们跟东方焰打一架吧,三位陛下实在憋屈得紧。”

  天帝幽幽道:“二叔,请不要说这些不伦不类的话损害您英明伟大光辉形象,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也喜欢青晔……”

  然后,三位陛下、诸神众仙就和东方焰打了起来,青晔和阑汐本不想参战,但总不好在旁边看着……他俩也搅和进去,也搞不清楚他俩是在劝架还在瞎搅和。

  那场面,实在是混乱不堪,让我禁不住想用那句很俗的话……“这一仗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如此形容毫不夸张。

  战后,东方焰颇为狼狈,三位陛下和诸神众仙竟更狼狈。

  坤少君笑笑,摇了摇头,道:“东方焰,我们输了,远远地输了。你,厉害!我,服了!你想怎么样,随你,我们没有资格跟你谈条件。”

  天帝幽幽道:“主角总是那么不合逻辑地神勇无敌,配角总是那么不堪一击,我们三清道尊诶……呜呼哀哉……”

  东方焰缓缓看向抱在一起的青晔和阑汐,玄莲和金龙是阑汐和东方焰精气所聚,玄莲被金龙震散的那一瞬,阑汐实已元气大损,摇摇欲倒,只是勉强支撑,一番恶斗之后,阑汐已难以支撑。青晔因魂魄重新附体不久,神体之力也未完全复原,在混战中青晔帮帮这个帮帮那个,消耗甚巨。

  东方焰微微一笑,道:“青晔,我能败三清道尊,我能纵横三界,可是我要告诉你,没有你,一切都没有意义。”

  这时,韦陀菩萨双手合十,朗声道:“阿弥陀佛……施主,放下一念之执,海阔天空。”

  东方焰笑,道:“韦陀,像你这样的怒目金刚战菩萨,装模作样念起佛号来还真是不伦不类。你让我放下,你自己可曾放下?”

  韦陀菩萨道:“情孽缠入轮回的劫,不是情孽解不开,而是劫数未尽。”

  东方焰道:“我和青晔在三生石上的姻缘线两端,本是旷世良缘,却因阑汐在中间打了个死结,成了今天这般。天长地久有穷时,此劫绵绵无尽数。”

  东方焰看看青晔,接着道:“青晔,这些日子,我修改了你的记忆,我是骗了你,可我明白了一件事,如果你当初逃婚没有遇到阑汐,而是被我追了回来,你还是会一心爱我,这就足够了,我已无憾。可是,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你还是遇到了阑汐,爱上了阑汐,这就是命数。虽然你没有选择我做你最终的伴侣,但知道你爱过我,心里有我,就够了!青晔,我爱你爱得实在是太累了!为了爱你,我甚至不断地祸乱三界……我放不下你,只好了断了……”

  东方焰刚说出“了断”,但见金光一闪,东方焰右掌直击天灵,青晔惊呼一声,扑了上去……却已迟了,东方焰掌中凝聚了“火涅”最沉重的力量,这一掌下去,势必魂飞魄散!

  东方焰身体金光迸溅,霎时化为飞灰,他的魂魄亦飘飘渺渺地浮在空中,眼见即将消散,青晔大叫:“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如果你和阑汐,一定要毁掉一个,世界才会安宁,那么我宁可毁掉的是我!”青晔上前,想抓住东方焰飘渺的魂魄,叫道:“焰哥!你已三界无敌,你可以绑架我,你可以选择一切方式发泄你的不满,可你为什么……”

  东方焰的魂魄幽幽道:“青晔,我若是凡人,恋你一世想你一世一碗孟婆汤也就罢了。可爱你爱得再苦再累我也不愿忘了你,忘了你,生命于我就再也没有意义。青晔,我选择了结束。阑汐,我从此散入宇宙大化,再不能照顾青晔,她就拜托你了,青晔爱打架,你要好好看着她……”

  东方焰的笑容渐渐模糊,最终消散……

  “焰哥……”青晔大叫一声,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失去意识。

  青晔晕厥,诸神众仙一阵慌乱。

  花月奴静静地看着脚下的流金剑,傲视三界的主人已魂飞魄散,流金剑依旧流淌着黄金般的光芒……在东方焰举掌震散自己三魂七魄的一瞬间,流金剑被巨大的力量弹了出来,正好飞到花月奴脚下,这岂非就是宿命?

  花月奴含笑捡起流金剑,低声自语:“殿下,我来了……”流金剑刺入花月奴的胸膛……金光迸溅,花月奴身体化为飞灰,而后魂飞魄散……

  “花月奴!”

  东方焰魂飞魄散之后,青晔执意要重聚东方焰的魂魄,冥王劝说青晔:“东方焰既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彻底结束自己的生命,自有他的道理,你就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即使你救回东方焰,又待如何?你会抛弃阑汐和东方焰在一起吗?当初,东方焰能重新聚合你的魂魄,是因为有孟婆回生草回生之力的帮助,否则任东方焰法力再高,也不可能聚合飞散的魂魄。孟婆回生之力已因你而用尽,需要九千年才可以复原,也就是说,孟婆的回生之力要九千年才可以用,九千年后,东方焰的魂魄绝无重聚的可能。你还是安心和阑汐在一起吧。”

  青晔黯然,而后道:“我和阑汐,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

  这时,元始天尊道:“当初,殿下吞噬公主的力量,并非因为光与暗本质相克,而是殿下的力量比公主强太多,公主的光之力无法与殿下的暗之力平衡,因此被吞噬;昼夜阴阳本相伴相生,殿下自毁神体,千年后聚合余力,殿下如今的力量与公主的力量大体平衡,即使殿下与公主结成连理亦不会使昼夜紊乱、三界失常,反可使昼夜阴阳相平衡。公主大可放心。”

  青晔最终与阑汐共结连理,约莫千年之后,太阳神夫妇归隐,青晔掌日宫,成为日帝(太阳神);阑汐依旧是暗王子;他们的儿子黎明居黎明宫,掌昼夜阴阳之平衡。

  青煜依旧是日宫的王子,青晔本想让青煜日后做太阳神,但青煜年幼贪玩,青煜自己不愿意做太阳神不说,天帝怕天下大乱,也极力反对,因此千年之后还是青晔做了太阳神。至于青煜,他想着自己在人间还有“尘缘未了”,自请下界过完凡身一世。原是青煜在看了东方焰和姐姐的悲剧后,想开了一些事情,青煜想,云溪本只把他当做弟弟,他对云溪,或许也只是幼弟对长姐的依恋,他心里还是有安如的,无论他和安如后世如何,起码两人携手过完凡身一世,也是好的。

  至于太阳神夫妇,他们失踪很久了,其实他们是去了异界……大概是去外星球转了一圈……他们也不是主动去的,是不小心飞出去的,转着转着一千多年转不回来,所幸遇到了夜帝,夜帝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火神巫霜晨月此前老嚷嚷着要回海南当妖怪,此番事情结束,他当真回海南当妖怪了……也不是,算是继续回海南东山岭修行了。霜晨月老撺掇纳兰月跟他一起去海南当妖怪,纳兰月真答应了,两人就一起修行。霜晨月和纳兰月两位本是青晔最心腹的下属,但他们心里爱着青晔,偏偏又是“连倾国为红颜的资格都没有的”,于是选择去海南当妖怪,远离红颜。

  雨神巫伊泓秋,她依旧终日冷若冰霜,守着对前世负心郎不知是爱是恨的感情在青晔身边做了神将,直到很多年以后,经韦陀菩萨几番点醒,伊泓秋才最终想开,找了天庭一位神将嫁了。

  雷神巫雷天清和电神巫华筠,决定先过完凡间生活再回青晔身边,他们两位结了婚,婚后育有一子,二人婚姻美满,在实务界和学术界也颇有建树。雷天清和华筠凡间寿数满后,双双回到青晔身边,做了日宫神将。

  木神巫叶知秋后来和虞水柔结了婚,叶知秋成了一个成功的律师,虞水柔毕业后考上公务员,做了检察官,两人同样在凡间寿数满后双双回到青晔身边,做了日宫神将。

  金祖巫古丽不恋凡间,当即随青晔回日宫做了神将。至于玉公子,他是和古丽结婚了,但他野惯了,让他好生呆着是不可能的,他整天跑来跑去到处玩,刚好和青煜有个伴。

  风祖巫风三郎,这家伙没什么好交代的,他的小鱼儿当然找不到了,他也当即随青晔回日宫做了神将。

  水祖巫卡琳拉和夏千帆结了婚,两人逍遥海上,周游世界,老到自然死,死后灵魂到日宫,卡琳拉做了日宫神将,夏千帆那个蒙古大夫,他就继续在日宫做大夫了。

  时间神巫玉惜寒和空间神巫律歌音这一对活宝祸水姐弟,青晔担心他们祸害人间,本想直接带走他们,他们却执意要“过完凡间寿数,祸害人间到自然死”,青晔也没法子,只能依了他们,他俩寿数满后也到日宫做了神将。

  土神巫韦陀菩萨,那就是韦陀菩萨了,不必交代。

  天气神巫榜妹已死,其子沃疏桐做了天气神巫。沃疏桐和云溪觉得凡间也无可恋,当即和青晔一起回了日宫,沃疏桐做神将,云溪依旧是青晔的侍女。

  虞翻和乐菱破镜重圆,在凡间和乐菱过完余生后灵魂升入日宫,重新做回金蟾,做了青晔的护法神。

  东方烈娶了碧游,一起回到烈火铄金宫,东方烈做了烈火铄金宫的主人。

  金满堂和奚晚亭一起做了人间散仙,多年后也结为夫妻。

  聿明老人卖唱卖茶装江湖骗子,日子过得也好不自在。

  (全文完)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战神的逃妻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