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残片悠哉道：“那颗果子是这小家伙的命根子，如果那东西丢了，它的麻烦可就大了。”
这片空间隐藏在地底极深处，除了不断减少的生命原液，再无别的变化，又过了几天，古鲁的情况也大为好转，残缺的身体基本愈合，更让人庆幸的是，古鲁的目光变得有些深沉。
这次战斗，让他的心性得到了很大的沉淀。他醒来之后，当即从生命之气的池塘中走出，他似是知道，师素素远比他更需要这些。
古鲁心性收敛，径自走到一边，开始演练独孤九传授给他的基本武技，变得十分自觉。也许他已经意识到，那些武功招式看似拙劣，但由他使来，能发挥出难以想象的战力！
在与苏惑的交手中，如果不是有武技支撑，他根本抵抗不了那么长时间！
脚下扎马如山，拳风舞动如雷，俨然变成了一个合格的武痴，武技招式也是愈发娴熟连贯，每到不明白之处，便一屁股蹲在地上，咬着手指苦思，在原有的招式上进行推演。
他并没有上前打扰独孤九，而是开始了笨拙的摸索。独孤九看在眼里，也不擅自干涉。古鲁尚处于入门阶段，对于武技的领悟力还差很多，只要根基牢靠，这样的参武方式也并非没有好处，反倒有利于他的成长。
古鲁是人猿之体，上古蛮王转生，修武的基本条件什么都不缺，最缺少的，便是动脑子。传统武道博大精深，同样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古鲁一旦学会了用脑，在这条路上，他的行程也许比独孤九还要远。对于招式间的错误，独孤九则都用心记了下来，只等来日帮他解惑。
先天条件实在太丰厚，很难找出能与之相比的物种！
时间匆匆流逝，又过了十几天的时间，独孤九仍在等待着师素素的苏醒。
也许是他的劲流引导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师素素的呼吸越来越平稳，但意识上仍旧没有好转。生命之气消耗了大半，只能漫过脚裸，再过几日便要见底！
到了这种时候，独孤九再也按耐不住，所有的耐心都已消磨掉。将师素素的身子摆正，盘膝做到她身前，一掌抵在她小腹丹田，一指点在她眉心，调节全身脉搏，与师素素体内的精元同步，试图用这种心意相通的方式，用自己的意念来唤醒师素素的意识。
“你这样太冒险了，而且成功的希望太过渺小，我劝你还是别这样做，谁知道她的魂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别弄巧成拙，不但没有唤醒她，反而把自己带入沉沦！”灵魂残片对独孤九的莽撞总是抱有成见。
“没有别的办法了。”到了这时候，也只有尽力而为。他此刻占据了主动权，是以灵魂残片虽然不忿，但也没有在出手阻挠，本能意识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他的想法也就无从猜测。
不灭武神诀催动，半铜半铁的形象显化，无需准备，劲流运转了几个周天，便倾力而动，全部涌入师素素丹田！
与此同时，师素素体内的精元顺着经脉逆流而上，到眉心位置后，从独孤九的手指进入他的身体，在这一刻，两人仿佛融为一体，心跳声合二为一，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循环！
独孤九的所有注意力都沉浸在了灵魂之海中，试图感应师素素的所在，但却没收到什么成效。不知过了多久，灵魂海的极深处，黑暗正在急速向后退去，无限遥远的远方，似乎出现了一团圣洁的光亮，眨眼间，无限远的距离便被拉近，咫尺天涯不过如此。
距离的概念在这里似乎不适用于常理，因为这里是虚幻的世界，只因为‘意识’的存在而显象！
视线可见的地方，师素素站在虚无中站立，形象如同灵魂残片，以光影的人形存在，只不过，她的身姿始终在变化，背上的独翼时有时无，极不规律，身形周围，仍旧有六个飞舞的婴儿不停盘旋飞舞，像是群星捧月。
灵魂残片立即变得紧张起来，本能意识也警惕的站在了灵魂主体的身后！
恍惚间，似乎还有隐约的声音传来。
“黑炭头你个王八蛋，老娘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没有人敢吃老娘的豆腐，你真是狗胆包天，出手袭胸！这个仇，老娘早晚要报，非得把你给阉了！”
泼妇般的声音接着变成一个稚嫩无比的嗓音。
“爹爹，你不要素素了吗？求求你不要把素素卖给别人好不好，素素很乖的，不会惹您生气的，爹爹，爹爹……”
稚嫩的同音再变，变成一抹幽怨的叹息。
“天使吗？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会是我？哎……”
……
这种似呓语的声音无所不在，又好像是零碎的幻觉。而师素素对他们这边毫无察觉，身上的羽翼张扬或消失，仍旧无休止的重复着这个过程。她的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眼睛也是闭着的，呓语也并非从她口中发出。
“素素！”
独孤九大喜，当即按耐不住，便要向那光影飘去，却被灵魂残片制止住，连本能意识都不再袖手旁观，挡在了独孤九身前！
“先别恼！”灵魂残片急忙开口道，“看着！”
说着，他竟从身上撕裂下一小截光影形状的衣袖，甩手向师素素那边扔了过去。看上去虽是断袖，但其实也是灵魂残片幻化而出，实质上则是灵魂残片的一部分！
那一截断袖向着师素素的方向飘行了一段距离，却好像在无形中撞上了一堵墙壁，光影散乱，当即四散开来，消弭于无形！
两人之间看似无物，实际上却并非如此，仿佛有某种很难逾越的力量，将两个人的灵魂之海区分隔断了开来。
“别问我具体是怎么回事。”灵魂残片解释道，“领悟己之道后，让我的眼界变得开阔，所以我能洞悉常人不能洞悉的事物。若非要解释，那应该是一种阻碍在两人灵魂之海间的规则，你们非一体，所以必然会有一道天堑鸿沟存在，是灵魂间的壁垒，以此区分彼此。你这样贸然上前，只能在两个灵魂间的深渊中永世沉沦！”
独孤九不语，开始沉思。
半晌，他似是悟透了什么，对灵魂残片道：“但是，我能听到她记忆中的絮语，说明这种规则不是绝对的，既不绝对，便有机会跨越，我说的对吗？”
独孤九的灵魂主体明明没有实质的身体，只是一团雾状体，却仿佛用最犀利的目光注视着灵魂残片，等待着他的回答。
“哎，真是服了你了。本出于一处，彼此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我怎么会跟你是一个灵魂！”灵魂残片受不了这样的‘眼神’，最终叹了一口气，道：“办法倒是有一个，破墙，分灵，同命。”
“破墙，分灵，同命。”独孤九喃喃自语，深剖这六个字的含义。
破墙，无非是用巨力打破两个人之间的灵魂壁垒；同命，则只彼此性命相通，但却有些含糊，不知具体所指；至于分灵，难道意指分化灵魂？那样岂不是还要动用裂魂术？
前生的修仙经验中，也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可以跟眼前的情况进行对比。
第四境界的修仙者，具备了侵蚀别人思维的能力，能够掠夺别人的记忆，但现在看来，那种掠夺只是沿承了某样修仙法术，而并非真正的侵入到别人的魂海之中。
像是隔墙相望的手段，虽十分神异，能知对方思维，但与破墙而入整体侵入对方魂海的方式终究有所差别，甚至于修为本身无关。或许只有等到强大到一定程度，才能随意跨越灵魂壁垒的阻碍，也只有那时才能视壁垒为无物。
灵魂无解，无解便是未知，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了太多的凶险！
灵魂残片说道：“所谓分灵，类似于裂魂分体之术，但其本质却与之不一样。怎么说呢，与其说是分裂灵魂，倒不如说成是献祭灵魂！”
献祭！
这样一说，独孤九倒是有点明白了，但仍不具体：“说明白些，莫非是需要奉献出自己的灵魂饲养对方，损己利他，达到救人的目的吗？”
“也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对。这么说吧，我是从你的灵魂主体上分化下来的，你我一体，但是分化的过程却是整体分割，三魂七魄混在一处，我同样具有完整的魂魄，也就是说，我始终是完整的，你也是完整的。”
灵魂残片虽然是用裂魂术分化出去的，但知道的事情远比灵魂主体还要多。他这样的说法，独孤九倒是能够理解。
“而分灵则不同，是从更深的层面对灵魂进行瓦解，相当于要把三魂七魄之一彻底剥离出去，祭献给别人，巩固别人的魂海，成就别人的意识，这样做了之后，你的灵魂便不再完整，无论之后再怎么修补灵魂，你也是残缺的，因为从根本上少了‘魂’或‘魄’，这样说来，你能明白吗？”
灵魂本质为三种‘魂’和七种‘魄’组成的意识体，就像是由十颗大树组成的森林，裂魂之法的原理是，分别从每一颗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将折下的树枝插到另外的土壤中，经过生长之后，会成为另外一片十棵树组成的森林。
而灵魂残片说的献祭，则是将一颗大树彻底连根刨去，把这颗树栽到别人的森林中，成就对方，却葬送了自己，因为这样做之后，自身组成森林的树木将只剩下九颗！
对于其严重的后果，根本不在独孤九的考虑范围内，他没有半点犹疑：“需要怎么做！”
“哎。就知道你会不息代价，你这种人，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但我还是要跟你申明，‘同命’二字，只是单向的。”
“如果你真这么做了，日后你若身死，她至多是失去了一层生命保障，不会有性命之忧。反过来却不相同，她若身死，你也会随着她意识的崩溃而受到牵连，很可能也会跟着一同死去，即便不死，其代价之大，也足以让毕生苦修付诸流水。魂魄之间的联系，是最难解析的，这会成为你最致命的弊端。”
独孤九打断他：“你只需告诉我该怎么做！”
灵魂残片一指本能意识：“我们两个皆是非凡的意志，将壁垒打出一道缝隙不成问题。但是剥离灵魂本质的手段，以及拿剥离的魂魄救她的姓名。你就只有问他了，因为那样的手段，我一窍不通，是跟他交锋的时候，触碰阴影时窥探到的。他身上的秘密，多的不尽！”
独孤九诧异的看着那团人形的阴影，显然是没想到这些。
本能意识有极大的可能诞生于不灭武神诀，但是他的神通简直无从度侧。能够信手间在古树之心上刻画古老的符篆，还有拳头周围湮灭小空间的本领……这些都是闻所未闻的大神通，硬是能用青铜化的身体，迸发出至强者的战力！
这种对天地至理极深的感悟，太过吓人！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那些事，与我无关。但你既成型于我的体内，借助我的灵魂之海寄身，便有因果。你想从我的体内出去，便少不了我的应允。请再出手帮我一次，剥离我的灵魂，救她一命，且算恩情，我会记下，也会履行先前的承诺。”
灵魂残片瘪嘴：“先前我们损耗自己救你的时候，你已经答应了，结果有掉回头来威胁我们，你说话谁还敢信！”
独孤九丝毫不觉赧然：“我答应过你们不假，却未言明时间，我可以等，可以拖，但就是不知道你们等不等得起。这次若能救她，我愿意付出所有，誓不必立了，相信与否，全凭己见。”
本能意识没有动，隐藏在阴影下的眼神似乎在盯着独孤九的灵魂主体。
“你真是变了，性格跟前世大不相同，这样损伤自身未来成就的事情，怎么说做就做，大道极巅可俯览苍生无限，美景无与伦比，这又是何苦？”
独孤九沉吟半晌，感慨道：“大道不过刍狗，穷尽一生，也难逃神劫厄难。前世里，我放弃了太多不该放弃的，捡起了太多不该捡起的，今生……我一个都放不下，一个都不想放。己之道，成就了你，却终究不适合我，天心可诛，自己的‘道’，为何不可弃？我眼里，已不屑道为何物！”
“好一个天心可诛！好一个不屑道为何物！”灵魂残片扭头看向本能意识，等待着他的答复。
气氛凝滞了好长一会儿，本能意识向灵魂主体靠近了很多，从阴影后面，伸出了一只手，“诺————”
这么说，便是答应了要帮助他。
但是灵魂残片和灵魂主体却都惊骇欲死，恐惧不经刹那便已蔓延开来，他们两个都急速向后退了出去！
“妈呀！”灵魂残片甚至发出一声惨呼，在虚无中跌跌撞撞。看他现在的样子，很难想象，他曾经无畏的与本能意识进行过搏斗，甚至曾试图吞掉对方！
独孤九此刻的心情也与灵魂残片一般无二，骇然噬体，极力压制身上的震惊和恐惧，却仍久久不能平静。
这一切，只因为本能意识伸出的那一只手！
形象一点而言，那不是一只人手，而是长满了鳞片的爪子！
青鳞狰狞，包裹着利爪，分外独特。他们俩个之所以会充满恐惧，完全是因为曾经的际遇。
闹鬼的古殿，陨落的神祇，上古的记忆，那记忆中，便有一只与眼前这只兽爪一模一样的爪子，撕裂了天穹，抹杀了巨人，葬送了天使，甚至打碎了法则，屠没了命运……那是终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