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仍是摇摇头,木梦如叹了口气,将那件雪裘脱下,送到他手里,柔声道:“那么,你好好保重。”翻上雕背,那雕长鸣一声,振翅拍空,扶摇直上。少年坐在雪里,抱着那蕴着少女余温的雪裘,思浮万千,忽听木梦如声音传下:“你既然没有名字,不如我给你取一个。”顿了顿道:“就叫天仇吧。”
天仇!少年想了想,是啊,自己确实与天有仇。
望着那越来越小的身影,心中黯然,若有所失,觉得天地间就只剩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万物都沉寂了没有风,没有雨,大地没了色彩,万物没了生机,一切都沉浸在无尽的黑暗中,孤独与寂寞从四面涌过来,像是要吞噬自己这天地间最后一个生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记穿云裂雾的悠长啸声彷佛自九天云外传来,荡开那无边的孤独与寂寞,射进少年的体内。
天仇一震,抬头见那白雕绕空盘旋,鸣啸不止,心中一喜,登上雪丘环视,四野白茫茫一片,并无那丽影,几领枯枝如地狱伸出的鬼爪,谁靠近便要将谁拖下去。一时忍不住的忧伤和失落又袭满全身。繁愁思绪寂寞,欲说还休。
这几日,天仇都要打熬几个时辰的力气,因为体内蔓延着一股真气,使自己觉得浑身都是力,不使出来便觉得不舒服。有时那真气冲上来,自己就如腾云驾雾,在雪地上奔跑竟无痕迹,半壁上也都去过好几次了。没事时,他便试着驾驭体内的真气,用意识驱使它的流向。渐渐地,他已经能控制那股真气了,意念所到,真气也随到,最后归在腹内。
几日里,白雕都从空中丢下雪鸡兔来,天仇剥去皮毛,用雪擦净后,烤来充肚,心想:若没这大家伙,真要饿死在这雪山里。他虽知自己现在身怀绝世武功,每日也练武行气,但试着捉那些禽类,却不济事。就这样让白雕“伺候”了十余日。
再过几日,天气越来越有些冷了,地面的积雪也渐有些湿了。天仇居于北方,每年都有冰消雪融之时,知道再过几日,就该是万物繁生,雏莺啭、鸟儿叫的早春了。天仇正排除一掌,真气外溢,面前的雪翻涌如浪。头顶一阵风响,抬头见一只雪兔从空中滑落下来。天仇提气屈膝,纵身一跃,伸手抄出,那雪兔却从手际滑落,“噗”的一声重重地砸在一面矗立的壁上,没入雪中。
天仇仰天叫道:“砸烂了,不好吃了!”白雕只是啾鸣一声,飞了开去。天仇奔向雪壁,对着咂开的洞伸手探去,却掏了个空,心中惊疑,用手一掰弄出了个洞来,里面幽深黑暗不见五指。又将洞口的封土全都推倒,见那雪兔落在洞口不远出,天仇上前捡起,一时心下好奇,便向里走去。
没走几步,便觉呼吸困难,烦闷异常,加上昏暗难以视物,忙退了出来。心想等通了空气再进去。于是就地觅柴,将兔烤来吃了,便拿了火把再次入洞,那洞口高有近丈,宽逾五尺,此处当风,风势又劲,已将洞内秽气吹散。里面阴森诡异,让人寒毛直立,天仇顺着甬道往里走,转了两个连环弯道,眼前豁然开阔,四下方正有棱,宛然一个石室。只见一角堆着一堆金银珠器,熠熠生辉,光彩耀眼。天仇昔日为奴隶时见过不少掠来的珠宝,此时见了,并不惊讶。又见另一侧隆起一丘,似是坟冢,冢前立一墓碑。天仇上前细看,却不识得,心道:“不知埋的是什么样的人物,会不会也是位武功很高的大英雄!”环顾左右,见冢侧放着一把剑和一个红漆盒子,那把剑的剑柄连着剑鞘都是墨黑之色,无甚奇处。天仇插下火把,一手拔抽,顿感寒气森森,夺人魂魄,逼人煞气冲得火光摇曳不定,连一旁的珠玉也暗淡无光。
天仇强压惧意,真气行遍全身,抵抗寒意。细下看去,只见那剑身也是黑色,乌沉沉的。剑柄上篆了两个字,可惜不识,但觉这把黑剑奇异,竟有不舍之心。
收剑回鞘,托起那木盒,凝视片刻,伸手揭开盖子,见里面放着一本书,书色泛黄,微有腐味,想来经年已久,虽有斑迹,却无损坏,书面弯弯曲曲绞着几个字,心想:“蛇也会写字么?”翻开书页,全是蛇“写”的字,心道:“这蛇真有学问,肯定是蛇祖宗。”又往后翻了几页,见有一页画有人形,双膝微弯,两手握拳平举。天仇看了皱眉道:“有这样拉屎的吗?”连翻几页有图,便只拣图看,画的图人古里古怪,或盘腿而坐,或倒立抓背,或抱脚,或伸腰。他看得有趣,便对那坟冢道:“喂,这本书我要了,恩…。这把怪怪的剑我也要了,那些发光的东西就留给你用啦。”起身拍了拍屁股便要出去。却忽又停住:“他没同意就拿他东西,太不厚道了。”又一想:这人既已死了,又是什么人将他埋了的呢,难不成是自己知道快要死了,自己爬进去的?想来想去都不对,忽又记起金无道说要给自己大礼,心中恍然:“定时爷爷埋了他,他将这些东西送给爷爷,爷爷又送给了我,嗯,一定是这样。”他想要这两件东西,便胡乱编个理由说服自己,这样说来,取物便有名了。心中顿时畅通,往外走去。此时天已黑尽,但地上白茫茫的仍如白昼,白雕寻不见人已长鸣了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