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你吃饭了没有？”于素梅笑着对儿子问道。
“妈，别忙活了，来前我在路上吃过了。”陈浩很乖巧的帮老妈收拾着桌子，上面乱七八糟的散落着很多花生皮，底下还有几个啤酒瓶。
“浩浩，一会儿洗洗早点睡吧，你爸今天心情看样子不太好，一个人闷头喝了大半天的酒。”老妈扭头不放心地朝往卧室里望了一眼，低声对陈浩说道。
陈浩有些疑惑的转过头，朝卧室里面看了看，对老妈问道：“妈，到底出啥事了，我爸跟你说没说？”
于秀梅摇摇头，叹口气说：“你爸的脾气你也知道，他要是想说早就说了，看这架势，应该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陈浩很懂事的点点头，对老妈说道：“等老爸明天醒了您再抽空问问他，就算出了天大的事情这不是还有儿子我么。”
铛！铛！铛！
娘儿俩正在客厅里聊着天，敲门声忽然从外面响起来。
“这谁啊，大晚上的乱敲门！”这是陈浩的第一反应，他们家在沙洲没亲戚，街坊邻居也不熟，再说这都几点了？
“这么晚了敲门，估计是有要紧事吧！”于素梅起身就要去开门。
“妈，还是我去吧！”陈浩急忙赶几步，抢在了老妈的前头，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嘀咕：这么晚了，该不会是哪家小偷来踩点吧？
透过防盗门上的猫眼往外瞅了瞅，楼道上黑漆漆的一片，有个人影站在黑暗里，正在那里左顾右盼。
陈浩暗自在心里升起戒备，小心翼翼的将门打开一条缝，伸出脑袋使劲干咳一声，楼道里的声控灯随即亮起，照的楼道里明亮起来。
抬头再去看面前站着的这人时，陈浩忽然惊叫一声：“大伯！”
相比于中等身材的陈大海，身高一米九多的陈大山站在楼道里就如铁塔一般，黝黑的脸上胡茬子长长的，有些花白的头发很是凌乱，看上去应该是有段时间没有好好整理过了。
“恩！”陈大山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使劲的冲陈浩点点头。
“大哥？”客厅里的于素梅也是吃了一惊，转头急忙朝卧室里喊道：“他爸，快起来，他大伯来了！”
这一声喊仿佛有魔力一样，原本看着像是睡熟了的陈大海条件反射般的从床上跳起来，光着脚冲进了客厅。
“大哥！”陈大海面看上去有些憔悴，但明显不怎么吃惊，看样子像是早就知道自家大哥要过来。
陈大山冲自家兄弟点点头，两个人在客厅沙发上对面坐好，低着头都是默然不语，陈浩帮着老妈给沏好了茶端了上去。
“他大伯，我去给你们做两个菜，待会你们哥俩好好喝一杯。”见哥俩好像有话想说的样子，于素梅很识趣的转身要进厨房。
“不用麻烦了，我来之前在火车上吃过了，弟妹你去休息吧。”陈大山抬头冲自家弟妹摆摆手，见陈浩也想跟着老妈去卧室，于是又道：“浩浩你留下，我有事要跟你们爷俩说。”
吧嗒吧嗒！
这么一来，客厅里就只剩下了陈家的三个男人，陈浩掏出香烟给老爸和大伯点上，自己也叼上一根，一时间周围烟雾缭绕。
沉默的抽完一根烟后，陈家老大将烟蒂掐灭，抬头望了侄子一眼后，扭头语气低沉地对自家兄弟道“大海，前几天祖家那边又来人了……”
“你别说了！”陈大海忽然表情痛苦的抱头趴在桌上，再抬头时，眼眶里已经有些湿润，他泪眼朦胧的抬头看着天花板，颤抖着声音喃喃说道“大哥你还记得么？当年二哥走的时候，也就是跟浩浩差不多的年纪……”
仿佛无力的一句话语，却似穿甲弹一样，瞬间将陈大山如钢铁般坚强的心防击穿，这个铁塔一般的汉子眼中一阵雾蒙，有几滴老泪从眼眶里滑出来。
陈浩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作为当年越南自卫反击战老山战役的参与者的伯父，受伤住院不用麻药开刀都没流泪喊疼一声的硬汉竟然也哭了，可见这件事在他心里留下的创伤到底有多深。
以前小时候他也听家里的长辈们说起过，其实父辈这一代本是兄弟三人，也就是说，本来陈浩是有一个二叔的，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在二叔刚刚满二十岁的那年，他却突然从村里人的视线之中消失了，多年以来一直了无音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印象里，无论是大伯，还是老爸，对于自己这个二叔的事情向来都是讳莫如深，陈浩记得很清楚，记忆中的老爸唯一揍自己的一次，就是他十岁那年跟老爸问起二叔的事情，而老爸用竹板狠狠抽自己的屁股时，他分明看见了老爸眼角流出的泪水。
“老二，大哥……大哥对不起你啊！”大伯眼泪哗哗的从老脸上淌下来，仰头看着客厅里的吊灯，颤抖着嘴唇喃喃念叨道。
“大哥！”陈大海抱着仅剩的一丝侥幸心理，颤抖着声音说：“这段时间我们一直都在沙洲……祖家那些人或许不知道我们在这里，他们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常年都盯着我们吧？或许……”
“没用的，老三，我也想事实像你说的那样，但是……”陈大山表情痛苦的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白色云纹玉牌放在桌上：“这是我刚才在你们门外捡到的。”
“这些混蛋！我不能让他们让浩浩跟他们走，大哥，求求你了，咱们这一支三代之中就浩浩这一个孩子，难道你真忍心看着让他也落得跟二哥一样的结局？”
白色的云纹玉牌静静的躺在桌上，在吊灯的照射下，泛着晶莹柔和的光泽，但陈大海的眼里，这块玉牌仿佛就是催命符一般，直接将他残存的一丝侥幸彻底击得粉碎，整个人一下子陷入了癫狂之中。
“我当然不想，可是祖家那些人的手段，若是我们拒绝了他们，以他们的行事作风，到时候别说你我，怕是他们一怒之下连村子里面的人都会受到牵连，你忍心看着他们因为我们而遭受无妄之灾么？”
“我当然不想，可是……”
“三弟，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就算我们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村子里的人想一想，要知道，他们当中的祖辈当年都是跟着我们这房的亲信属下，当年祖家因为我们的出走另立门户而大肆追杀，若不是他们拼命流血护着我们，怕是我们这些人早已死在了祖家那些人的刀下。”
“哎！”听着大哥发自肺腑的话语，再瞅一眼旁边个头比自己还高一脸茫然坐在那里的宝贝儿子，陈大海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怎么努力也是止不住，但是转念当他想到村子里那一张张熟悉亲切的面孔时，心里忽然就有了决断。
伸手使劲抹了把脸上沾着的泪水，陈大海咬咬牙对自家大哥说道：“大哥，你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转头一脸郑重的看着自己儿子，狠狠心问道：“浩浩，我问你，你还记得我在你十八岁生日那天跟你说过的一番话么？”
陈浩重重点点头，面色一整道：“我记得，我们陈家的子弟从来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重恩义，轻生死，一诺千金，若是家人朋友有难需要我等相助，哪怕是流血受伤，粉身碎骨也是在所不惜。”
“好，你记得就好！如今若是你的家人和朋友有难需要你站出来，你愿意担负这个责任挺身而出么？”陈大海红着眼睛低声吼道。
“我愿意！”陈浩很干脆的回答道。
听到自家侄子决绝坚定的答复，陈大山心头热血一荡，但接着心里又像被刀扎一样的痛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攥住了木桌腿，实木的桌腿上硬生生被捏出五个清晰的指头印。
很明显，自家大伯是练过功夫的，而且貌似修为还不低。
陈大山望着陈浩，很是自责的说道：“可笑我们你爸当初还以为只要不让你练武，祖家那些人就不会盯上你，哎，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索性让你从小就练武，至少将来去了祖家也能有些自保的能力。”
“大哥，这不怪你，说起来是我欠你和二哥的，当年父亲去湘西后就一直音讯全无，若不是你辛辛苦苦的扛活养家，说不定我和二哥早早就已经饿死了，还有，当年祖家本来要的是我，是二哥鱼目混珠顶替我去了祖家，最终落得了客死他乡的下场……”
顿了一下，陈大海擦下眼角的泪水，接着道：“说起来，若是没有你们，我可能早就已经饿死或者如二哥一样死在某处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之中了，我欠你们的，别说这辈子，可能下辈子都是换不清了，俗话说得好，父债子偿，浩浩既然作为我的儿子，那就有责任跟我一起去还，所以大哥你不要再自责了。”
白色的云纹玉牌静静的躺在桌上，在吊灯的照射下，泛着晶莹柔和的光泽。
但陈大海的眼里，这块玉牌仿佛就是催命符一般，直接将他残存的一丝理智彻底剥离。他挥舞着拳头疯狂的大喊：“又是这该死的玉牌，该死的祖家！难道他们就不能发发慈悲放过我们么，混蛋，该死的混蛋！”
良久之后，发泄够了的陈大海忽然扑通一下跪在大哥身前，几近哀求的哽咽着道：“大哥，求求你了，不能让浩浩跟他们走啊！咱们这一支三代之中就浩浩这一个孩子，难道你真忍心看着让他也落得跟二哥一样的结局么？”
“我当然不想，可是祖家那些人的手段，若是我们拒绝了他们，以他们的心狠手辣，别说你我了，到时候怕是连村子里面的人都会受到牵连，你忍心看着他们因为我们而遭受无妄之灾么？……大海，你应该知道，当年为了护着我们，他们的祖辈中有很多人都倒在了祖家的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