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沉默了一会,同时开口答道,“我们愿意!”
云飞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他想起了在古书中于蛇群缠斗数百年的群蛙,以及坐井观天的小青蛙。它们都被束缚,困了几百年。
“书生,我们改变了几百年来一直和蛇群相斗的命运。而你的命运呢,是否也是按照一个编造好的故事来上演呢?哈哈哈……”老青蛙的话又在云飞耳边回响。
“坐井观天的小青蛙都会想着改变,难道我就甘心划地为牢?”云飞握紧了拳头。
“采臣哥哥,我们要一辈子不能出去了吗?”翠儿忽闪着大眼睛。“不过没事,桃源村多好啊。而且能和采臣哥哥天天在一起,翠儿很开心。”
“翠儿,对不起。”云飞忽然紧紧握了下翠儿的手,朝后山走去。
“采臣哥哥……”望着云飞的背影,翠儿怅然若失。
“先生,你真要锁村?”
“不错。”诸葛先生元气似乎仍未复原。“黑云教徒能来一次,便能来第二次,第三次。我们不能让这世外桃源中的村民遭受无妄之灾。我已决定今生老死在这桃源村中。世间的纷扰,我不想再理会了。”
“是。”云飞垂首。“不过云飞,终究是要出去的。两世为人,这一世不论如何艰难困苦,我也愿活的轰轰烈烈一些。”
“天下之大,任得你纵横。”
诸葛先生笑了。
“这桃源村的一切,便是一个小小的世界。在这层世界之外,还有无数个世界,一层套一层。你若是有了改变的想法,并拥有了强大到可以改变这个世界规则的力量,便可以脱出这层世界,到更高一层的世界中去。”
“届时,对于你之前所呆的那个世界,你便是神!”
诸葛先生的声音隆隆传来,“无所不能的神!”
茅屋顶忽然狂风大作,一道亮光闪过,诸葛先生宽袍大袖,立在空中,云气在他脚下流动。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云飞问道。“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我就不能从谷阳村走出?”
“没错。”诸葛先生笑着说。“你是这个世界中人,受到它的束缚。”
“徒儿不是很相信。”云飞摇摇头。
“好,你可自行去探查一番。”诸葛先生大袖一拂,云飞便来到了桃源村东。
桃源村西北两面靠山,东南两面是茫茫树林,不知所往。
云飞选定桃源村东面,走了出去。他穿过乱葬岗,来到一片满是参天古木的树林中。
树林中瘴气浓厚,每到中午午时,便充满了浓白色瘴气,充斥这个空间。毒虫环绕,怪兽林立,云飞不得不随时发出浩然刀砍死忽然窜到自己面前的猛兽。
他在树林中跋涉了三天,却怎么也走不出。每天清晨醒来后,又回到了前一天起点的地方。三天过后,他又回到了起点处,桃源村东头,自己的家门口。
云飞又到了桃源村北面。北面是一座高达千丈连绵起伏的大山。
云飞在山中爬了七日,手磨破了,脚也擦破,风尘仆仆,大山却如巨龙般绵延,看不到头,看不到尾。
七日之后,云飞又回到了桃源村。
“我果然是没有办法出去。”他垂头丧气的说。
“你若想出去,只有两途。”
“第一,壮大自己。强大到可以无视这世界的规则脱困而出。”
“第二,找出这世界的规则,理解规则并破坏它。”
“第一种名为逆天,第二种名为顺天。逆天难,顺天易。你自己选择。”
“我教你顺天之法,便是了解这世界的规模并破坏它。”
“建立这座桃源村的祖先,是一对夫妇,唤作宁逍和明霞。他两人年少相爱,结为夫妇。但天不遂人愿,一个法力高强的女仙也爱上了宁逍。为了躲避女仙的骚扰,宁逍和明霞来到这个村子,生儿育女,男耕女织。但女仙怨气不散,施法力布下诅咒,令宁氏后人永世不能踏出桃源村半步。”
“也就是说,我只要破去诅咒,就能出村了?”云飞双眼闪闪发亮。
“没错。”诸葛先生颔首。
“这诅咒共有四个阵眼。村东面的的乱葬岗中,有一个千年女鬼,她一直在寻找自己千年前失踪的儿子。这女鬼占据了东方青龙位,让她退散,东方的障碍便可解。”
“村西面我这座山上的山洞中,有一棵千年老树精。它拼命将自己的根系伸长,将整座山都掏空了。这棵树精占据了西方白虎位。杀死它,西方障碍可解。”
“村南面的万木林中,有一只烈火鸟和一头灵水兽,它们体内各有半颗灵珠。将灵珠合一,便可解开南面的封印。但只有化解了它俩的恩怨,灵珠才能合一。”
“村北面的茫茫群山中,有一头黑熊怪。它的肚子中藏着解开北面封印的关键。”
“将四面的封印都解开后,你便可出桃源村。”
“现在,去做吧。”诸葛先生笑了笑。
云飞冲茅屋深深一拜,背起太阿剑,径自朝西面的山峰去了。
桃源村西面,是莽莽群山。山势陡峭,怪石嶙峋,寸草不生。
每当风刮过,万千孔窍一齐作响,如同百鬼夜哭。传说这山中有鬼怪,桃源村民是严禁自家孩子入山的。这群连绵的山脉也被称为“八百里魔山”。
如今,云飞便在八百里魔山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着。
魔山中的山风大得出奇,山石表面又无泥土覆盖,几乎轻轻一吹,磨盘大的石头便纷纷朝云飞砸来。幸而云飞得了太阿剑,每每随手一挥,便将巨石劈为粉末。
云飞不记得自己挥了多少剑,劈碎了多少巨岩,他逐渐深入到八百里魔山的中心地带。
“这风不寻常!”走得数步,山风突然狂暴无比,将无数石块吹上天际。
山风止歇后,一棵参天巨木陡然从地面中钻出来。巨木高上百丈,粗足有十丈,树皮已经变化为金铁之色,树冠摇晃不止,满树锐利如刀的树叶沙沙作响。
“谁来打扰我!”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自树干中发出。“不想活了!”
半空中如同下了一阵急雨,随而千百刀剑般的树叶朝云飞狠狠砸下。
云飞早有防备,运起浩然正气,浑身便如一片枯叶般,在树叶雨中飘来荡去,混不受力,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到十万八千里外。
这种身法是儒门的基础身法,名唤“飘风震雨”。其要诀在于感应敌人气机,敌人向左自身也向左,敌人右也向右,以己从人,从而达到混不着力,万物不沾身的效果。
堪堪躲过千枚树叶的攻击后,云飞微微喘息。蓦然,他脚下一滑,被数根藤蔓缠住,接着眼一黑,被拉进了地底。
这树妖暴露在地面的部分有百丈,扎进山石中的树根部分却更深达两百余丈,盘根错节,密密麻麻,云飞终于明白诸葛先生说的“几乎将山掏空”是什么意思。
树妖扎根八百里魔山已久,源源不断的吸取山脉灵气,壮大自身。可以说,它已经和山融为一体。
云飞被树根缠住拉入地底,浑身无法动弹。树根如巨蟒般,渐渐收紧。
“妖孽,受死!”云飞大喝一声,太阿剑自动飞起,唰唰两剑,将云飞身上的树根尽数劈断。
宝剑有灵,云飞听闻道教中的蜀山剑宗更是将修剑之法练到了极致,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但儒门不重练剑,诸葛先生传太阿剑给云飞时,也未教授什么高深的法门,只传了他几句应急的口诀,能御剑一尺,距离既短,威力也不强。
不过便是这一尺的御剑之法,救了云飞一命。
太阿剑在手,云飞气势大增。地下早被树妖掏空,云飞祭起太阿剑,穿梭来回,如切菜般不断斩去树妖的树根。
树妖厉声怒喝,万千树根如灵蛇般朝云飞缠去。可惜金本克木,树妖也将自身练得硬如钢铁,终究匹敌不过太阿的锋锐,树根纷纷断裂。
砍了一会儿,云飞杀的兴起,索性将剑离手一尺,操控着太阿剑源源不断的攻敌,同时双手不停的发出“浩然刀”。
刀剑合一,威力更增。不多时,树妖盘根错节的树根便被砍断大半。
“不要,不要杀我!”树妖本来故作威严的声音忽然变成了童声,大声哭喊道,“娘,娘!”
云飞心中一动,停了手。
“你娘是谁?”
树妖抽抽噎噎,“娘就是娘咯。我背着娘偷偷来这山上玩,失足摔死,魂魄却附到一棵树中。我娘来找我,也不小心摔死在山谷里。我这上千年来一直想靠近娘,努力把树根长的更长,眼看就能够到她了,你却把我的根砍断了。”
“你将树根伸得这么长,就是为了能够碰到你娘的尸身?”云飞匪夷所思。
“没错,就在你脚下不远处。”
云飞挥舞太阿剑,借助星光,果然看到脚下十丈远的地方有一具骷髅,套着妇女衣服。
“我可以帮你把尸骨拿上来。”云飞正色道,“但你得离开这里,另觅去处。”
“真的?”树妖停止抽噎。“只要你让我和娘在一起,我才不要呆在这鬼山里。”
云飞数剑将脚下的岩石劈碎,滑下十丈,小心翼翼的捧起了骸骨。
骸骨手中,还握着一串发了霉的糖葫芦,被山风一吹,化为粉尘消散。云飞看到,没来由的心里一酸。
树妖操纵树根,如蛇般卷住了骸骨。
“太好了,娘!”它发出童声,“我又能跟你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