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破烂,万芒对着残缺的玻璃理了理头发,发色光泽,站在旁边的编导幽幽说了一句:“你顶着那一头金毛去教书,给人感觉不太好,像小混混,不像老师。”
“我是音乐老师哎,总要突出点个性吧。”
“拜托,这是公益节目,爱心支教,本来赵嘉恒的好评就比你多了,你再顶着这一头黄毛出现在观众面前,不要说存在感了,播出后,观众缘肯定全部以压倒性往赵嘉恒靠,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万芒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问编导该怎么办,编导让他放心,白西西在出发前让她多多关照他,自己绝对不会害他,头发一剪刀咔嚓就完事了。
“你这不是害我还是什么?头发乱了,整个人就毁了,绝对不能动发型。”万芒拒绝。
编导没有办法,只好由着他顶着一头黄毛进入教室,两位明星教师首先向教室里的学生们进行自我介绍,镜头中的万芒,金发太招人眼球,与周围贫寒的环境相比,格格不入。
他们将进行为期七天的支教活动,万芒负责音乐课,赵嘉恒负责语文数学,这样一相比,更显得万芒有些不务正业。
因为要录制一些他们课间与孩子们玩耍的片段,便让他们与孩子们玩老鹰做小鸡的游戏,万芒不习惯别人摸他的衣服,这种变态的洁癖导致孩子们只要牵上他的衣摆时,他会不自然将他们的手拿下来,摄像师连连摇头,要是这些画面播出去,肯定给万芒招黑招骂。
中途停止了录制,大家经过一番商量后,觉得换一种游戏比较好,商量来商量去,觉得扔沙包还不错,没人拉万芒的衣服,他应该会配合拍摄。
哪知道沙包如不长眼一样,全往万芒身上砸去,他整个人就愤怒了,拿起沙包就乱砸,最终砸到某个小孩的头,小孩哇哇大哭了起来,傻了眼的万芒赶紧安慰他。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怎么比罗小黛还爱哭呢?罗小黛扯一下头发就哭,没想到你被沙包碰了一下就哭。”万芒为他擦拭泪水,哄道:“乖,哥哥给你唱歌,不要哭了。”
可就算万芒唱出再动人的歌曲,小孩也没有停止哭声,赵嘉恒牵过小孩,从包里掏出几颗糖给他,爱糖是小孩子的天性,一看花花绿绿的糖果,立马停止了哭声,旁边的小孩们一下涌到赵嘉恒身边向他讨要糖果,一时间,画面中形成鲜明的对比,万芒孤零零一人,赵嘉恒身边簇拥了一大帮小孩,画面太残忍,此时应该配上一段凄惨的音乐。
这段自然而然被掐了,重新拍摄的录像里,小孩们都不向万芒扔沙包了,到时节目制作完毕后在电视中播放,观众看不出任何异样,但现场的知情者们一眼就能发现,一群来来回回奔跑的人中,万芒是被孤立了。
这种滋味只有万芒才知道有多难受。
他急切想见到罗小黛,这里唯一熟悉的人只有她了,但这唯一熟悉的人被他叫去买内裤了,他有些懊悔。
罗小黛本想从行李箱拿出一条内裤,但担心他认出那是他的内裤,这样一来,自己的罪行暴露后,后果可想而知。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早知道就不偷他的内裤了。
幸好利大爷要出山买油,她才得以跟他出去在集市上为万芒选内裤,男士裤衩摊位上只有个老板娘在打盹,街上人来人往,她怪难为情的。
胡乱抓起一条红色裤衩就让老板装起来。
“看你害羞成这个样子,是才过门的小媳妇吧?哎,别那么害羞,仔细瞧瞧清楚了,这些裤衩都是分型号的,大小都不一样,你家那位穿多大啊?”老板娘讨笑着罗小黛。
本来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上,她一个女生选男士裤衩就够奇怪了,还要挑选型号,罗小黛咬咬牙,回忆了一下万芒腰围,伸手比出了个圆圈:“大概有这么大。”
“有这么大啊!”老板娘掩住嘴发笑,“小媳妇可是好福气啊!”
呀!这乡下女人在乱说什么啊!自己说的是腰围,可让她想到什么坏地方去了!罗小黛摸了一下发烫的脸说:“你快找条裤子给我装起来。”
老板抿笑着给她找了条裤衩装起来,罗小黛付钱后快速逃开了,跑到油店去找利大爷,油店里哪还有他的踪影,问油店老板,老板说他刚出去,小黛又跑出去,依旧没有寻到他的踪影,罗小黛猜想利大爷是不是跑到裤衩摊去找自己了,她跑到裤衩摊,发现裤衩摊只有老板娘在和隔壁摊主聊着刚才发生的事,两个八卦妇女笑成一团。
罗小黛揉揉发烫的耳根,抬头望了一眼天,天色还早,要不自己独自走回去吧,她依着记忆力向来时的路一路走去,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走偏了路。
结束一天的拍摄,万芒带着疲惫脸向编导询问罗小黛回来没有,得到的答案是还没有回来,等他们回到利大爷家,稍作片刻后,万芒始终心里堵的慌,编导安慰他别担心,她和利大爷一起出山,没有事的。
结果这话刚说完,就看见利大爷单独一人出现在他们视线中,他神色慌张来到万芒面前问:“小黛没有回家吗?”
“我还想问你这话呢,罗小黛不是和你一起吗?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
利大爷一拍大腿:“糟了!”
这声“遭了”让万芒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利大爷简短讲述他与罗小黛走失的过程,他买完油出去找她,不见人又返回油店,油店老板说她刚来找过他,他就坐在油店里等她,结果她一直都没回来,遇见熟人后,听说有人看见她往回家的方向走去了,利大爷就想着先回家看她是不是回来了,结果……
“这个傻子!”万芒听后起身就向外面跑去,利大爷追上他,拿给他一把电筒。
“天就要黑了,你拿上电筒先原地不动,我组织村民马上去帮忙寻找,你一会跟着他们一起去找小黛。”利大爷说完就跑向广播室。
哪还等得到一会儿,万芒一秒都等不及,握紧手电筒就向外面跑去,不顾身后编导的呼喊,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上。
片片火烧云翻滚着,不时便变成了厚重的黑色云朵,万芒打开手电筒,灯光在黑暗中显得微薄,如同他此时的希望。
罗小黛,如果你出事了,白西西会杀了我。
罗小黛,如果你出事了,我怕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所以,罗小黛,我求你平安归来,以后我不会对你大呼小叫了,我不会对你乱发脾气,我们以前的坏账一笔勾销好不好?
“罗—小—黛,罗—小—黛。”万芒的声音回荡在山谷,可回应他的只有无数遍回音,绝望就这样袭来,他脸色苍白,喘着粗气,以前也有过这样一个女孩让他这样六神无主,结果那女孩不在了,他不愿意让悲剧重演,很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