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家婆娘吞吞吐吐地占着门,让自己和伏君无法入内,煜立也来了脾气,他偷瞄了伏君一眼,大吼道:“阿梅,你老是挡者门干什么,还不让小仙师入内歇息!”
他这样一吼,阿梅反倒是更加紧张,更加手足无措了。
她努力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希望能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些什么,可是由于心中慌乱作祟,此刻的她根本分不清煜立的话语中,是否还有更深层的含义。
当然,事实是这个叫做阿梅的人想多了。
要伏君真是坏人,那么哪里还会等她吞吞吐吐,磨磨叽叽?
退一万步来说,若伏君真的不是好人,那么凭煜立的脾气性格,根本不会将他带回自己的家中,宁愿横死在原地,也绝不会轻易屈服于修仙者的威胁之下。
看阿梅还是没有反应,煜立害怕伏君愠怒,当场也爆发了,他踏前一步,横声道:“你这婆娘,今日是怎么回事?你……”
伏君看着这几乎哭泣的妇人,叹了口气,轻声打断道:“你无需横加责怪了,他是在害怕我,同时也是在担忧你和屋内孩子的性命。”
作为一名结丹修士,伏君灵觉略动,便可轻易探查到土坯房内的情况。
煜立一听,神情有些讪讪,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伏君抢先道:“无妨,此事乃是人之常情,妻关夫命,也是再正常不过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煜立闻言,如获大赦,立刻连连点头,称赞伏君胸怀宽广,通情达理,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之类云云。
此际对于煜立的溜须拍马态度,伏君也淡了去扭转的心思,毕竟这里是灵界,自然有着属于灵界的行事法则,自己强加干预,不亚于杯水车薪,纯粹只能浪费口水。
随着煜立进屋之后,土坯房内的设施,不出所料的简朴,或者说是简陋,亦不为过。
放眼望去,整个房屋之内,除了两张大桌子之外,就只剩下了几张板凳和一方长椅,除此之外,连个有靠背的座椅都无从觅见。更别说衣柜案几屏风这样的高级货了,略略一看,除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炕,竟是连个像样的床铺都没有。
而且,细心的伏君还发现,这些仅有家具,应该都是煜立家里自己动手制作的,很多地方都制作得极为粗燥,甚至有些地方一高一低,仿佛跛了腿脚一样。
这些桌子和板凳,上面都有些油污,看上去肮脏得很,一般大户人家的人来了,绝对会面露鄙夷,连坐都懒得坐一下。
不过伏君却没有这些讲究。
因为他刚来到这个世界,便是居住在伏家庄之中,虽然依靠父母的手艺,家底还算殷实,但那也是相对而言,和城镇里面一比,就要落了下乘。伏家庄虽然不算贫穷,但终究也还是一方村落,里面的基础设施,再怎么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伏君走进这个有些简陋的土坯房,并没有多少不适感。
进门之前,煜立还特意偷瞟了伏君一下,他也担心,自己家的环境可能会让对方心生不满。毕竟修仙者,身处之地,大多都是整洁有序,干净雅致的,让他突然走进这种房屋,很难保证对方会不会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但事实证明,煜立是杞人忧天,白担心了。
因为从头到尾,煜立都没有在伏君脸上看见一丝不满或是厌恶的神色。
对方的反应,让煜立放下心来,微微松了一口气。
寒安的安排,他心知肚明,清楚得很,就是要将伏君留下来,结个善缘,甚至是弄个承诺,要是自己就这样让对方走了,肯定免不了要被寒安一通臭骂。
同时,他对于伏君的器量,也是心生佩服。
看这人的年纪,应该还不到双十,却已经有了这种心境和城府,难怪他这么年轻就能成为如此强者,当真有不凡之处。
不过,若是他知道了伏君的来历,或许就不会这般惊讶了。
“小仙师,穷乡僻壤的,家里脏乱了点,还希望您不要介意。”
“无事,看起来到别有一番风味。”
伏君也知道对方的尴尬,随口化解道。
煜立憨笑了一声,便让阿梅去厨房取来已经烧好的饭菜,自己又从一个小角落里拎出了三坛粗酒,准备献与伏君饮用。因为家里条件一般,所以煜立能想到的最好的饮品,就是自己珍藏的这几坛子粗酒了。今日要不是有贵客上门,他自己都舍不得拿出来喝。
“来,小仙师,家里鄙陋,没有什么好东西给您接风洗尘的,唯有这几坛子粗酒尚且还可入口,希望您莫要嫌弃。”煜立伸出手,用袖子蹭了蹭桌面,然后将这三坛粗酒放在上方,准备开坛,倒给伏君饮用。
像小寒村这种偏僻角落之地,村中居民,根本不可能备有酒杯酒樽这类的东西。
他们平常若是要喝酒,要不就是对着饭碗倒,要不就是直接对着酒坛豪饮,根本也用不上酒杯酒樽这种饮酒器物。
只是这种饮法,煜立不确定伏君是不是能习惯。
毕竟修仙者在他们凡民心中,都是相当风雅的人。
煜立拿不准对方的心思,所以只能自作聪明,将家里最小号的饭碗给拎了出来,放在伏君的身前,以此代替酒樽。
粗酒缓缓流入碗中,伏君抬眼一看,酒水的颜色有些发暗发黄,而且待沉淀下去之后,还能隐隐看见不少碎屑残渣、浮游之物,可以很负责任的说,这坛粗酒,绝对是粗制滥造之货。可当伏君把目光投在煜立身上时,他却分明看见在对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肉痛和不舍之色。
看来灵界普通凡民的生活,也不怎么好啊!
伏君在心中暗暗道。
他不知道,相比世俗凡人,灵界凡民的生活,可能还要更加糟糕,更加不堪。
因为后者,要接受修仙者和国家上层的双重剥削。
其压力,可想而知。
特别是一些穷乡僻壤的偏远地带,其凡民的生活水平,更是艰困,简直是穷困潦倒到了极致。
不论是世俗界,还是灵界,一个国家对于人民的剥削,永远只会集中在下层。
皇亲国戚,世家贵族,永远是获利受益的一方。
若是对上层社会进行剥削和收税,那么只会引来朝廷的动荡,国家的动摇。
因此于情于礼,国家朝廷,都只会把压榨的魔爪,伸向下层和底层人民。
这是传统政界和君主制度永远也无法解决的弊端。
只要是人治社会,就免不了如此。
世俗下界还好,毕竟各国各君,都无需直接面对修仙者的压力。
他们名义上,还是一个国家的最高统帅。
但在灵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情。
国家,在灵界之中,只是宗门门派的附庸。
只是修仙者的附属品。
这个事情,人尽皆知,根本无法隐瞒。
灵界国家,除了要供奉和赡养修仙者之外,自己的花费,也不能低了,否则一国之尊的气派和脸面要搁往何处?
所以,为了满足这两者,灵界的国度只能加大盘剥力度,以此来勉强满足双方的需要。
反正苦的,也是底层人民,下层百姓。
伏君默默饮了一口酒水,进食之心,无形之中又淡了几分。
和煜立随口聊了几句后,一桌子饭菜,便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桌子上。
虽然没有什么山珍和海味,但也有鱼有肉,伏君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有一些竟然还泛着油热,看样子应该是后来又补做上去的。凭这个三口之家的衣食条件,想要弄出这么一大桌子饭菜,怕也已经是掏出了老本了。
除了每年的年祭之日,寻常时节,想要吃上这样一顿丰盛的大餐,对于煜立一家来说,根本就是做梦。
不过,今日为了好好招待伏君,煜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待饭菜摆齐后,煜立便对阿梅说道:“去叫阿顺来吃饭,赶紧些!”
阿梅点了点头,毕竟这么丰盛的大餐,不叫儿子过来吃,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