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廊殿,皇上和萧贵妃亲自前去,娇安殿居住的妃嫔也都纷纷到场,只有锦香阁的香妃和后殿居住的玉贵人没有出现,夜尔罗并不责怪。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跌倒呢?”萧贵妃怒斥着跪在地上的梅妃和燕贵人。
“皇上,臣妾有罪,臣妾当真是毫不知情,夏贵人进餐的时候,身子好得很,以往在花园里走走逛逛,都不会出现任何的差错,今儿真的不知道怎么了。”梅妃无辜的道。
燕贵人垂眸,眼底含着晶莹的泪珠,“皇上,贵妃娘娘,嫔妾和梅妃姐姐真的不知情啊!嫔妾和夏姐姐亲如姐妹,从小一同长大,夏姐姐就像着嫔妾同母一胞的亲姐姐一样,若是皇嗣真的有了半分的闪失,嫔妾宁愿受罪的是自己,也不愿意夏姐姐有事。”
“别吵了,朕心烦。”夜尔罗紧锁着眉头,有一股成熟内敛,让人畏惧的威严。
梅妃和燕贵人不敢起身,只得哑声跪着,各怀心思。
不一会儿的功夫,太医从内阁闺房弓着身子,禀告道:“皇上,贵妃娘娘,夏贵人服用了烈性的砒霜,孩子月份大,已经不单单是流产这么简单了。”
“砒霜!?这种脏东西怎么会被夏贵人服用?”萧贵妃愤怒的一拍桌子,‘腾’的站了起来。
夜尔罗算是沉得住气,“你具体说来。”
“回皇上的话,夏贵人误食了砒霜,导致腹内的男婴致死,现在需要取出死胎,而夏贵人本身也中毒很深,微臣只有三成的把握。若不是这段时间保胎效果好,夏贵人恐怕当时就毙命了,根据微臣的经验,大概是夏贵人的食物中,有克制了砒霜毒素的药效,所以致使在服用后没有马上毒发身亡,片刻的消化后才突然毒发。”
夜尔罗缓缓的闭上了眼眸,后宫的女人纷争,永远都是他最厌烦的丑事。所以才讨厌入选秀女,讨厌纳妃纳妾,他只希望得到一个女人的心,只想着能够和她白头偕老,难道有错吗?
接着,他起身,巍峨的身躯仿佛至高无上不可亵渎的君王,浓墨一般的眉头拧起,冷峻的眸光瞥了一眼萧贵妃,低声道:“朕乏了,你们全力救治夏贵人,余下的事情,朕不想管,萧贵妃,你要妥善的处理好,别枉费了朕的信任。”
“诺,臣妾恭送皇上。”萧贵妃作揖,嘴角若隐若现一个满意的弧度。
夜尔罗身后跟随着一群人乌乌压压的离开了,他不是信任萧贵妃,而是懒得为女人之间的事情烦心,让她在乎的女人,永远只有一个人。
至于萧贵妃,她对付女人最有手段了,前朝后宫都会考虑周详,夜尔罗不需要任何的顾虑,她的决定一定是最正确的,有的时候,有这样一个女人在,反而省去了夜尔罗不少的麻烦。
东叶宫,皇上一走,萧贵妃坐在正位上,高傲的俯视着众人,红润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冰冷的声音彻骨,“给本宫查!本宫要知道,砒霜到底是从何而来,怎么会让夏贵人服用?查不出来结果,梅廊殿的所有人都要给夏贵人陪葬。”
声音很轻很低沉,却让整个寝殿的人都提心吊胆,萧贵妃的光荣事迹早就名震后宫,他们‘哗啦’跪了一地,侍女太监忙里忙外,每一个人都不放过的审问。
窗外晴好的艳阳天,渐渐的阴暗下来,浓滚滚的乌云遮挡着太阳四射的光芒,黑压压的天空沉闷而压抑,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低沉的气氛压得人无法畅快的喘气。
半晌,太医从内阁冲了出来,‘咣当’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碰撞着冰凉的地面发出了沉重的闷声,他不敢抬头,“贵妃娘娘,请恕微臣无能为力,夏贵人……她,她她她殁了。”
整个大殿一片哑寂,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听,众人惊诧的目光下,更多的是惊恐。
宫中死个人,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萧贵妃会如何的处置,当真让他们捏了一把冷汗。
萧贵妃眯缝着眼眸,死了吗?真是委屈了她,明明怀有龙裔是天大的好事,却不懂得‘泰极否来’的道理,当一切的光环笼罩她,必然会有相对应的阴暗出现,她太不小心了。
复而,萧贵妃瞪圆了明亮清澄的眸瞳,深邃的目光让人猜不透,懊恼道:“夏贵人虽然地位不高,终究是皇上疼爱的妃嫔之一,而且生育皇嗣功劳甚大,现在一尸两命,本宫深感悲痛。”
顿了顿,似乎在平复着悲伤的情绪,萧贵妃叹了口气,声音转瞬间变得冷厉骇人,“所以,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查处的结果是什么?”她的眸光瞥向了门外等候传召的太监。
太监弓着腰进来,跪拜道:“回禀贵妃娘娘的话,经过太医的检验,夏贵人服食了安胎药,导致了中毒,安胎药中被人放入了大量的砒霜,足以致人于死地。每日熬药的人是梅妃娘娘身边的侍女小花,奴才已经把她带来了。”
萧贵妃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身体瘦弱的宫女,冷声道:“你就是小花吗?夏贵人服食了你熬制的汤药,不幸殁了。你要告诉本宫,从你熬药一直到送药,发生了哪些事情?遇见了哪些人?只要你如实招供,本宫可以免你死罪。”
小花不停的叩头,“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啊。奴婢每天都为了贵人熬药,从不敢有半点闪失,也从未曾偷过懒,只是今日清晨……”
小花把遇见了燕贵人,被强制的要求‘转告梅妃一事’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最后恐惧的声音颤抖,“奴婢一直守在药壶前,就连眼睛都不敢眨一眨,当时离开了一小会儿的功夫,真的不知道是否有人趁机陷害,奴婢知道的只有这些,还请娘娘明鉴。”
萧贵妃冷冽的眸光转向了燕贵人,拧起了眉,“燕贵人,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贵妃娘娘,嫔妾真的如侍女所言,只是一时心急去看夏妹妹,并没有加害于她的意思,至于侍女离开后,嫔妾也随即离开了,中途是否有人出现在药壶里动了手脚,嫔妾当真不知道啊。”燕贵人一脸的委屈,无辜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哦?这么说来,中间空下的这段时候,到底是谁动了手脚,就无人知晓了吗?梅妃,发生在你宫中的事情,你全然不知?该当何罪?”萧贵妃犀利的目光瞪着梅妃,愤怒的声音让人寒颤,她心中大约有数,上头没有人指示,下面的奴才没有这个胆子,也想不到如此周全。
后宫的女人不多,安静了这么久才弄到了砒霜下毒,一定是为了一招治他们母子于死地,能够有机会下手的人无非是梅妃和燕贵人。
窦贵人有勇无谋,玉贵人与世无争,香妃没有这般的恶毒,至于安妃,虽说温文尔雅,贤淑大方,心计城府颇深,但是不至于白痴到费了这等心思,她顶多和萧贵妃自己一样,推波助澜的帮了燕贵人和梅妃一把,不会傻乎乎的自己动手。
似乎没有查下去的必要,萧贵妃懒得在这种小事上费心思,夏贵人腹中胎儿不保,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连带着她毙命,真真是可怜了。
“梅妃,你不吭声,就表示默认了要承担罪名,事情发生在你的梅廊殿,你难逃其咎,本宫若是不处置你,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夏贵人和皇嗣?又如何与夏贵人的为官的父亲交代?”
梅妃垂着眸,看不清楚她眼底的神情,似乎比想象中更加的镇定,平淡道:“贵妃娘娘,臣妾愿意承受任何的处分,夏妹妹一死,臣妾的心都凉了。只是千万不要责怪于臣妾宫中的奴才们,他们身为人下,本就可怜,请求娘娘网开一面,臣妾愿意以死谢罪。”
萧贵妃的脸上有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把她的话置若罔闻,厉声道:“本宫自然会妥善,不需要梅妃来教,你的父亲是前朝的功臣,皇上的师傅,本宫不会不顾及他的颜面,将你打入冷宫。只是你这样擅离职守,又没有能力的女人,害死了皇上的孩子和疼爱的女人,本宫又不能够将你留在宫中,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出宫吧。”
“娘娘!?”梅妃诧异的抬头,贬出宫去,她便成为了皇上的弃妃,家族的笑柄。
若是在宫中赐死,尚且死得轰轰烈烈,沦为弃妃赶回家,便永世不得入宫,她日后要如何嫁人?岂不是一辈子守着活寡,背负着被摒弃的耻辱吗?
萧贵妃厌恶的从她的身上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本宫不把你打入地府一般的冷宫,完全是看在你父亲梅太傅的颜面上,若是不处罚你,夏贵人死不瞑目,她的父亲定会联合上奏,引起了前朝的动荡,你免除了妃位,离开皇宫做回了梅太傅的乖女儿,未尝不是件好事,本宫考虑周全,你难道不谢恩吗?”
“诺……臣妾……多谢娘娘恩典。”梅妃俯低身子,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淌滴落在冰冷的地上,早知道会如此下场,当初就不入宫了,一如皇宫深似海,她当真是选错了。
萧贵妃派人把梅妃带下去,又盯着瑟瑟发抖的燕贵人,她是罪魁祸首的可能性更大。
姐妹反目成仇,身边的人捅刀子才会让人防不胜防,这种事情萧贵妃见多了,没有十足的证据,她无法处死燕贵人,但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也不适合留在皇上身边,免得有一日刀子插到了自己的身体,萧贵妃不得不防。
“燕贵人,根据调查的结果来看,你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本宫不管你是不是冤枉的,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今日起,你就不要伺候皇上了,免得皇上一瞧见了你,就想到了夏贵人和他死去的皇子,心中愧疚,龙颜大怒。
本宫考虑了下,你的父亲在朝为官,你又勤勤恳恳的伺候过皇上,本宫免你死罪,从即刻起,你就到冷宫里陪着孙贵人吧,她一个人怪寂寞的,你们姐妹相互的照应,余下的大半辈子不至于太寂寞了,送过去吧。”
守卫的太监架起了燕贵人的胳膊,她却使劲儿的挣扎,撕心裂肺的吼道:“娘娘饶命啊!嫔妾不要去冷宫!嫔妾冤枉啊!嫔妾要见皇上!皇上定不会如此狠心……”
声音渐渐远去,燕贵人的贴身侍女吓得魂飞魄散,她的主子落魄了,她必然要完蛋了。
萧贵妃扫视了下面心惊胆颤的宫人,诡谲的勾了勾唇,“梅妃和燕贵人贴身伺候的丫头,全部杖毙,夏贵人身边的丫头,全都殉葬,至于梅廊殿的其他宫人,不适合发配到其他的宫中伺候,免得心生怨恨,就分配到下面做苦力吧,冬香,去安排。”
“诺。”冬香作揖,趾高气昂的指挥着侍卫,拉走了一批批哭爹喊娘惨叫不止的奴才奴婢,这么大阵势的让萧贵妃铲除异己,自从夜尔罗继位来,还当真是头一回。
萧贵妃沉重的摇摇头,于心不忍的样子让人感动,似乎在下定狠心的同时又心怀有愧疚,她深邃的眼眸中夹杂着悲伤,“姐妹们一同服侍皇上,本宫真的不希望这种惨事会再次的发生,你们要好自为之,如今的梅廊殿夏贵人和皇子殁了,燕贵人打入了冷宫,梅妃又逐出了皇宫,只剩下一个未曾谋面的玉贵人,本宫会命令人询问,她若是想要留下,便独自守在这儿。
皇上身边的人不多,孙贵人出事后,又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当下只有本宫,安妃和窦贵人,锦香阁的香妃服侍皇上,所以你们更要竭尽心力,前几天本宫询问过皇上,想要再招纳新的妃嫔入宫,皇上顾念着你们的情谊,执意不肯,所以你们更要好好的珍惜枕边人,姐妹之间相互的扶持,伺候好了皇上,莫要让本宫劳心费力。”
“诺,臣妾谨记贵妃娘娘的教诲。”安妃和窦贵人作揖道。
她们各自垂眸,低眉顺眼的行礼,眸瞳深处的一丝诡异却没有被人察觉。事情的背后到底是什么真相,接下来被对付的人会不会是她们娇安殿了?很难讲。
“哎。”萧贵妃悲恸不已,掏出了锦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滴,“夏贵人和皇子真是无辜,吩咐下去,夏贵人按照夏嫔的礼仪安葬,未出生的皇子一同安葬,追封为大阿哥,让祠堂好生的供奉着,念经超度,以慰藉她们的在天之灵。”
冬香附和道:“娘娘恩惠,想必夏嫔和大阿哥九泉有知,定会感恩在心。”
“本宫只是为了皇上分忧,时候不早了,去传懿旨,咱们姐妹们都回去吧,这里交给奴才处理,妹妹们都乏了,好好歇着,等候皇上。”
“诺。”
夜晚,锦香阁,月幽香听闻着外面发生的‘一尸两命’,着实感到悲哀。
说到底真相会被掩埋,到底幕后的黑手是谁,已经不重要了。该除掉的人都除掉了,河蚌相争渔翁得利,燕贵人和梅妃是不是无辜的,都注定要背负着夏贵人和皇子死去的负担。
那一日,她曾经在御花园巧合的碰见了两位贵人,说说笑笑各怀鬼胎,没多久,她们却宛如惊涛骇浪中的帆船,被无情的打翻了陷入海底,而自己仍然在海上漂泊着。
“娘娘,皇上来了。”红花话音刚落,夜尔罗就背着手走了进来。
月幽香收起了眼底的悲伤,厉声道:“皇上来了,怎么不知道通报一声呢?你们这群奴才怎么当差的?小心贵妃娘娘责罚!”
“萧贵妃有怎么可怕吗?连你宫中的人都敢责罚?”夜尔罗坐上软榻,低沉而充满了威慑力的声音,“朕想你了,想来看看你在做什么,没有让他们通传一声,害怕打扰了你。”
月幽香含笑道:“臣妾不敢,皇上能够来看望臣妾,不管何时,都是臣妾的荣幸。”
“这就好,朕今天……香儿,朕讨厌太多的女人伺候着,朕只想要你一个就足矣。”夜尔罗深情款款,牵起了月幽香的手放在了胸口上,旁边伺候的奴才见状识趣,都弓着身子低着头从寝殿退了下去。
月幽香凝视着他,忧伤的眸光滑过淡淡的哀愁,她轻轻抬手,白皙的手搭在了夜尔罗的大手上,薄唇一抿,“尔罗,你不要太难过了,有些事情,我们本就是迫不得已。”
夜尔罗怔然,诧异的抬头,“香儿,你叫朕什么?”
月幽香脸颊微红,她只是想要安慰他,让自己对他的愧疚少几分。
“尔罗,若是没有旁人,臣妾愿意这般亲近的称呼皇上。”
夜尔罗舒缓的笑了笑,眸瞳的冰封瞬间坍塌,化作了一望无际的水,深不见底的清潭。
“香儿,有你这句话,朕就是再不开心,所有的烦恼都会一瞬间烟消云散,有你在朕的身边,一切都不重要了。”他是那么深爱着她,从未如此珍惜的爱过一个女人。
两个人含情的眸光隔空相撞,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浓浓的爱意,澎湃的内心在沸腾。
夜尔罗倾了倾身子,慢慢地靠近,长长的睫毛打在月幽香白皙的脸上,有些发痒,她下意识的躲了下,却被夜尔罗伸手揽住了纤细的腰,薄唇轻轻的靠近,她的呼吸,她的芳香,无数次的徘徊在夜尔罗的梦境中,让他是那么的痴迷,朝思暮想。
“皇上!皇上!有急报!”门外宁公公大声的喊道,似乎十万火急。
月幽香回过神,一瞬间,她竟然把夜尔罗当做了夜恭成,他的身上有着他的影子,他的气息。
只是夜尔罗成熟内敛,多了几分皇室的傲慢和王者的果断。
夜恭成这个人更多的是神秘复杂让人捉摸不透,有一种潇洒不失尊贵,高傲的仿佛脱离了世俗的仙人,时而冰冷寒意,时而热情似火,偶尔的孤寂感让人眷恋,对他死心塌地的着魔。
夜尔罗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大声呵斥道:“什么事?朕明日再说!”
宁公公推门而入,颤抖的把密函呈上来,“皇上,西域之国攻打铭月国,已经开战了!众大臣都积聚在书房斋,很多朝堂之事请皇上亲自定夺!”
‘轰’,月幽香如晴天霹雳,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西域之国攻打了铭月国!?父皇还好吗?母后的遗体到底在什么地方?媚妃和风逸在搞什么?他们整天守在父皇的身边,难道都没有平息了和西域之国的隔阂吗?
“香儿,你怎么了?”夜尔罗察觉到了月幽香的紧张,她苍白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没,没什么,皇上,朝政最重要,您快去吧,臣妾等您回来。”
夜尔罗顾不得多想,紧紧的攥了攥她冰凉的手,“委屈你了,朕去去就来。”
月幽香轻飘飘的挤出了一抹浅笑,铭月国开战,她和夜尔罗的缘分,似乎真的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