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夜尔罗只有那一天中午来用过了午膳,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月幽香本想要问上个几句话,都没有来得及。
接下来的这些日子,夜尔罗整日都忙于朝政,偶尔闲下来也是呆在书房斋,不曾踏入后宫半步,不仅仅是锦香阁冷冷清清,就连萧贵妃的东叶宫一样是冷静寥寂,其他妃嫔的寝宫就更不必说了。
越是如此,月幽香就越发的担忧,八成是西域之国的事情,才让夜尔罗如此的繁忙,而她只能干着急,没有办法询问一二。
若是换做平常,月幽香定会亲自到书房斋,亲近了夜尔罗,哪怕是赔上了这幅身子骨,也可以得到有利的消息。
可惜现在,她自从第一次被陌生的白衣男人夺去了,似乎对于男女的事,就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畏惧感,夜尔罗不宠幸她,反而觉得很庆幸。
偶尔闲下来,月幽香也会怀念着过去作为三公主,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那时候的她,就好像是永远都不需要长大的飞鸟,可以自由自在的飞翔于天际。
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单纯的快乐,距离她越来越远,生活开始变得如此的复杂,曾经那个真实的自己,也渐渐的消失了,她也学会了演戏,每天面对着不同的人,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月幽香觉得好疲惫,却身不由己。
过去属于她简单的时光,再也不可能回来了,每每想到这里,月幽香总觉得倍加的伤感,她不太理解深宫寂寞的滋味儿,毕竟她目前是皇上最钟爱的妃子。可是心中的苦涩和无奈,她却时常的体会着,仿佛是含着杏仁儿一般,明知苦涩,也要下咽。
晌午,月幽香坐在琴案旁拨弄着她的九弦琴,宛如高山流水,涓涓细流,余音缭绕,委婉动听,琴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时而缠绵……
一曲终了,身边的小婉轻声道:“娘娘……莫非是思念家人了?或是想念皇上了吧?”
月幽香微怔,抬眼,湛亮的眸瞳含着几分笑意,“本宫随便的弹着玩,别无他意,‘念想’这种东西,还是放在心里的好,有的时候说出来了,反而失去了它的意义。”
“奴婢明白了,若是娘娘想要见家人,可以禀明皇上,或许娘娘荣宠在身,皇上就应许了呢。”小婉笑得好看,白净的脸蛋很纯洁。
月幽香痴痴一笑,清眸如一泓清水一般,她若是真的有家人可入宫,难道不会去乞求吗?而如今身边了解她的人,似乎就只有陪嫁的丫头了。
“红花呢?怎么不见她?”月幽香收起了笑容,质问道。
小婉摇了摇头,嘟囔着:“红花姑娘早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奴婢不敢多问。”
月幽香蹙起了眉头,前些日子就注意到了她神出鬼没的,只是被白衣男人一闹腾,暂时搁置了,如今她的身子调理过来,心头的负担也放下了,自然不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待用过了午膳后,莫红花才大摇大摆的回到了寝殿。
月幽香佯装没有瞧见她,偷偷摸摸的看她回去了自己的闺房,半天也没个动静。
“小婉,你去把红花姑娘带过来,说本宫有事请吩咐,其余人都带下去。”
“诺。”小婉轻轻一摆手,带着一群宫人退离了大殿。
片刻,莫红花轻手轻脚过来,作揖道:“奴婢参加香妃娘娘。”
月幽香抿了口香茶,故意停顿了下,淡淡道:“里里外外也没有旁人在,你和我自然是姐妹相称,从小我们一同长大,我自然是把你当做亲妹妹,你坐吧,今日我想与你聊聊家常话。”
莫红花丝毫不客气,舒坦的坐在了软榻上,长睫一眨,“娘娘有事情吩咐?”
月幽香朝着她善意的笑了笑,嘴角露出了两个好看的梨涡,“也没什么大事,这些日子皇上忙于前朝,也不来后宫,妃嫔们都清静得很,本宫也觉得难得无聊,听说你经常的出宫走动,想问问叶火国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有什么新鲜事吗?”
莫红花犹豫了一番,却是开口说道:“娘娘您是土生土长的知县家的闺女,自然是对宫外了如指掌,怎么会追问奴婢呢?我自幼跟随着娘娘身边,您知道的,我不一定都知道,您若是都不知道的,那么奴婢一定不晓得了。”
月幽香的眼皮陡然一跳,何时开始,她和莫红花的话语间,竟然都需要遮遮掩掩,逢场作戏?
她索性直言不讳,了当的低声问:“最近和那边的媚妃,有联系吗?媚妃有没有新的指令?”
莫红花的脸色不由自主的一阴,她轻轻的挑了挑眉头,“娘娘,您如今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全身心的讨好皇上,得到夜尔罗的信任,至于媚妃她有命令,奴婢自然会告知你,而我们这边的情况,奴婢也会酌情的通报媚妃娘娘,免得她起了疑心。”
月幽香长睫微眨,目光灼灼,一咬唇,问道:“当真如此简单?你时常的出宫,利用锦香阁女官的身份,私下办事,又是为何?”
莫红花勉强的扯出来了一抹僵硬的笑容,理直气壮,朗声道:“娘娘若是不相信奴婢,大可以撤去我女官的身份,奴婢做事都是为了娘娘着想,您心慈手软,有些事,有些人,自然需要奴婢帮助娘娘料理。”
月幽香一愣,亮如星辰的眸瞳似乎弥漫上了一小层薄薄的雾霭,她迟疑了几秒钟,还是不忍问道:“红花,你莫非是做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本宫不想与人结仇,亦不想惹是生非,只希望安安稳稳的度日。
你自小就跟在我的身边,应该非常了解我的性子,本宫不会做什么大好人,也断断不会去害人,我一向痛恨恶行昭著的坏人,你若是变成了如此的心肠狠毒,要本宫如何是好?我们好不容易逃离了媚妃的魔爪,过着平静的日子不好吗?何必要自讨麻烦?”
“平静的日子!?”莫红花从喉咙的深处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唾弃,不悦的怒气道,“娘娘当真以为您是平常百姓?或是觉得您余下的人生,就可以在这个锦香阁安稳终老了?
奴婢不是好人,也不是圣人,不懂得太多的大道理,但是奴婢知道,步入红尘就休想与世无争,你若是步步退让,只会任人宰割,奴婢不想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也不希望娘娘沦落至那般可怜的地步。”
月幽香一窘,如凝水一般柔嫩的脸上盈盈一笑,认真的说道:“红花,你这样倔强的性格,真的应该改一改,有些事情换一种方式,可以不树立敌人,达到同样的效果,换一种想法,自己心里舒坦,旁人也舒服,表面功夫自然需要,不涉及到原则利益,就得过且过,你何必要庸人自扰,得罪了别人伤了自己,如此麻烦呢?”
莫红花神情倦怠,觉得很是无趣,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容忍着月幽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总归也快到了极限,她也有机会解脱出来。
她半垂着头,纤长的睫毛轻轻的覆在眼睑之下,月幽香看不清楚她眼中的神情,只听见她低哑的声音闷闷道:“娘娘,奴婢做事自然是为了我们考虑,您有功夫教训奴婢的一番好心,还不如考虑一日后的七夕节,如何的讨好皇上开心。
根据奴婢的可靠消息,七夕节那天正巧是皇上的生日,其他宫中的妃嫔都在想方设法的盘算着,您也应该打算起来,免得到时候失了颜面,奴婢先告退了。”
“当真如此?”月幽香惊诧一笑,抬眸的时候,莫红花已经站起身径自的离开了房间。
月幽香还想要说点什么,话却卡在了喉咙里,一时之间哽住了,她盯着渐渐被淹没的背影,心中涌出了千丝万缕的念头。
她最熟悉的红花,如今被一层浓云笼罩,也罩住了她们的姐妹情分,让月幽香觉得有些陌生,找不着摸不透。
但红花说是‘为了她们好’,月幽香自然就会相信她。莫红花的性子她了解,冲撞些,也自有分寸。
当务之急就是夜尔罗的生日,本来就剩下一天的时间,其他宫中又早就打点起来了。
她心中对于夜尔罗的愧疚不停的堆积,这次必须精心的准备,尽可能的弥补对他的内疚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