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烟嘴一扁，似懂非懂地看着凤小蝶，又看看覃陆，最后回头看一眼早就吓得战战兢兢的姆妈：“姆妈，无烟怕——”
凤小蝶常年闭关练功，无烟除了与凤鸢娘在一起，便是由姆妈带着，因此对她极是依赖，凤小蝶瞪一眼还吓傻了愣在一旁的姆妈：“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带无烟公子下去？回来了声都不吭一个，谁让你进来的？”
“是——奴婢知道自己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姆妈连连磕着头，上来抱起无烟，飞也似地溜走了，“无烟公子，走，跟我去后院玩——”
目送她抱着无烟匆匆离去的背影，覃陆目光中露出一丝阴森的杀意，凤小蝶从远处收回目光，不经意间回头察觉出他眼里的不对劲，她皱了皱眉：“姓覃的，我可告诉你，我是她一手带大的，你想都别想！”
覃陆收回目光，幽幽地看她一眼：“看不出来号称蛇蝎心肠的毒蝴蝶倒是会对一个卑贱的仆妇动了侧影之心——只不过，啧啧，臧若那样的人，若是听到了半点风吹草动，只怕你我就都别想活了，这还算轻的，要是他到时候以这个为借口，将你休了娶了那个姓李的女子，到时候，丈夫是别人的，儿子也变成别人的，凤小蝶，你的人生还要怎样才算悲惨？”
凤小蝶脸色猛地一沉，良久没有做声，覃陆又是冷冷一笑，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我会做得很干净的，绝对不会露出半点痕迹。”
臧若是在吃完午饭即将动身前往萃秀山时，听到了姆妈失足跌进湖里淹死的消息的，对于他这样见惯了生死的人而已，区区一个姆妈自然不会引起他太大的兴趣，只是简单问了几句大概的情况，吩咐人送些银两去给她在乡下的儿子，甚至连她淹死的湖边都未去过，因此他并不知道那在春天蔓延到山下枯潭中的湖水，在冬天根本还淹不死一只失足的小鹿。
无烟却是哭得眼睛红红的，任谁哄劝都哄不好，臧若本就心情说不出来的烦闷，哄了半天依然不见他停止尖锐的嚎哭，脸色一沉，倒转他的屁*股便是几下：“说了叫你别哭别哭！你偏不听！不过区区一个仆妇便叫你这样伤心，那以后你的人生还会失去很多很多的人和事，到那时候你要怎样去承受？一个男子汉，连生死这样简单的事情都不能理解，你要拿什么来接管我的草蟒会？”
无烟虽然早熟，但是毕竟只是个三五岁的小孩，怎么可能理解得了他所说的生死这样深奥的道理，本就因为姆妈的死在闹脾气，被臧若狠狠打了几下，倔脾气一上来哭得更厉害了，他越哭臧若便越打，两父子比着赛一样的倔强不肯认输，凤小蝶在一旁实在看不过眼，劈手从他手中一把抢过无烟，瞪一眼臧若：“你害不害臊？和自己的儿子置气，臧若，亏你也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他才三岁，怎么可能听得懂你说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臧若哼一哼，看一眼揉着眼睛嚎啕大哭的无烟，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惜和心疼，嘴里却依旧恶声恶气地道：“都是你惯得，现在才会这样不听话，明日里老老实实把他交给野鹤，早晨一起去冰河里练忍术！”
说完，他便衣袖一拂，头也不回气哼哼地走出门去，在他身后一直垂眼默立的覃陆在这时才抬起头来，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对上凤小蝶混合着愤怒、害怕和悲伤的复杂目光，他回她一个笑容，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低声在她耳边说：“知道吗，幸亏我下手早，那时在湖边碰到她时，她正准备去找臧若告密，你自己看看这个！——我走了！放心，在战场上，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夫君，定让你安然无恙归来的！”
他在好好保护那四个字上特别发了下重音，顾不上去看覃陆悄悄塞到她手心的纸团，凤小蝶心里一惊，抬头紧紧盯着覃陆似笑非笑的眼睛，像是忽然预感到了什么，她眉头一皱，看一眼臧若已经走到大门口的背影，咬着牙警告：“覃陆，我警告你，你若是敢对他耍什么小把戏，就算我会放过你，无烟长大了，也一定会要了你的命的，不信你就试试！”
覃陆眉头一挑：“哦？是吗？——无烟，你以后会这样厉害啊，哎呀，吓死覃叔叔了呢，想杀覃叔叔，无烟以后可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把身体养好才行呢，哈哈！”
凤小蝶冷冷看着他那张嚣张而无耻的脸，心中反而平静了：“姓覃的，等你这次回来，我们之间的事情也该有了了断了！”
“哦？了断？难道你打算和臧若坦白，说你已经给他戴了这么久的绿帽子吗？求他干脆成全你我？哈哈！”
他又念白似地大笑两声，捏捏无烟哭得惨兮兮的小脸，不等凤小蝶说什么，一摇一晃地出门紧追几步追上臧若，在快要消失在凤小蝶视线里时，又忽然回过头，悄悄地吐舌头做个鬼脸，把无烟吓得哭得更惨了。
听到哭声，原本一直强忍着没有回头的臧若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凤小蝶抱着无烟站在门口，两人脸上表情都像是强忍住哭意一般，晚霞在她们身上踱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就像一尊美丽的佛像，在那一瞬间，臧若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忽然被狠狠地撞击了一声，第一次有了离家的愁绪。
“我交代你办的事情可都已经办妥了？”他强迫自己回过头，稳了稳心绪，冷冷开了口。
覃陆正在心中悄悄为自己刚才的恶作剧得逞而快乐着，忽然听到臧若问他什么，先愣了愣，才恍然大悟：“哦，请教主放心，一切都已经按照你吩咐的都差人去办了，如果不出意外，我想现在的萃秀山应该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吧？哼哼，那吴夜遥还想着明天要与汀州决战，若是在这时候与号称孟州第一聪明人的蒙瀚决裂，他的胜算只怕要大打折扣吧？”
臧若心中闪过一丝深沉的沉吟，并未再多说什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足下一点，像是忽然起了一阵风一般，再定睛一看，覃陆发现自己身边竟然已经空无一人了。
好可怕的轻功！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还有一丝忌惮，但最后都被不可一世的轻蔑所取代，他理了理衣衫，足下一点，也循着他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萃秀山，午后，晴转多云。
议事大厅里，吴夜遥正召集麾下所有大小将领在为明日的决战做最后的预演，所有人都神情肃穆，认真地听着这个攻城计划的策划者蒙瀚讲解每一个关键的环节，并不时点头暗暗称叹军师的匠心独运。
“报！”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禀城主，有飞鸽传书一封！”
吴夜遥从沙盘上收回目光，揉了揉胀痛的脑袋：“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