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测了一下那天窗的高度,估摸着那布条足以将自己吊上去,李潇桐便搬来一根凳子,又费力地将八仙桌挪到那天窗下,把凳子放到八仙桌上,然后颤颤巍巍地爬了上去,试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后,她终于成功地将布条搭上了天窗下的房梁。
从屋顶跳到旁边那棵金桂树上时,李潇桐不小心扭伤了脚,一瘸一拐的跳下树后,她顾不上看看刺骨疼的脚踝,便连忙在那队巡逻的兵士经过之前,先跳到了一旁的草丛中躲好,等到他们走过后,才溜了出来。
可是,人虽是逃了出来,却要到哪里去找吴夜阑呢?李潇桐心急如焚地站在树影下,一筹莫展地望着眼前那条分成三条岔路的石子路,她想顺着原路回刚才吃饭的大厅,可李氏带她来这院子时,她只顾着贪玩,四处东张西望却唯独没有记住来时的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么多人的性命现在都在她一个人手上,她没有太多时间纠结在这三条该死的岔路上,李潇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心一横,选择了最左边那条路。
顺着那条路心惊肉跳地走了一路之后,她意外地发现了一个晒衣坪,就着月色一看,上面晒满了各式各样的衣裤,见四周无人,李潇桐连忙扯下一件单独挂在一边,看着像是普通婢女穿的蓝色衣衫,顾不上细看,披在自己身上。有了这件衣服,她走路便比刚才理直气壮地多了,挺直了腰大步地一路往前寻去,才走了十几步,便迎面碰上一队巡逻的卫兵,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杀气腾腾,李潇桐心中暗暗庆幸自己幸好刚刚换了衣服,不然在这里被他们抓住,一定会死得很惨。
两面都是光秃秃的石墙,根本无处可躲藏,李潇桐便只好硬着头皮贴着墙壁往前一步一步的走去,只祈祷那些人可以将她当成空气一般忽略掉。
那些士兵身上所穿铠甲的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一点点接近,李潇桐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不自觉地完全停下了脚步,就在这时,那队卫兵为首的一个领头人模样的人显然已经看见了她,就着屋檐两旁昏暗的灯光看了看,令李潇桐始料未及的是,那人居然立刻脸色一变,噗通一声跪下:“公主殿下金安!属下该死,不知公主殿下会从此路经过,无意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他一跪下,他身后那些人自然也全跟着跪下,低着头口中惶恐地直呼:“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那震天响的求饶声乍一响起时,差点没把李潇桐给吓死,所幸那些人全都低着头无人敢看她,她面如土色地一下贴在墙上拍着胸口吐气的窘态才没被人看见,脑袋里飞快地转了一圈之后,她立刻明白过来,一定是自己身上这套衣服让这些士兵认错了人,可是,她现在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只要一开口说话便一定会露陷,可也不能这样什么都不说便径直离开吧,那样一来,也一定会引起怀疑的——
“哼!~~~~”憋了半天,李潇桐才憋出这么一个字,然后不等那些士兵反应过来,便急匆匆地甩袖而去,拐了一个弯之后,她才敢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些士兵还跪在原地,她长舒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身份迟早会被拆穿,自己必须马上找到吴夜阑,然后想办法一起离开这里,否则一定会死得很惨!
这平和镇从外面看起来和普通的藩镇差不多,但走进来才会发现,在寻常的砖墙后面竟然还别有一番洞天,张远达将这里俨然修成了一个足以和半月城媲美的宫殿,宫中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假山连着假山,泉水连着泉水,美不胜收,如此美景却实在不适合找人。李潇桐在迷宫一般的游廊和巷子间兜兜转转了半天,却沮丧地发现自己居然又走到了原来的地方。
“唉!”她重重一声叹息,懊恼地一屁股坐在身后的门槛上,疲倦地想靠在门上歇一会儿,奇怪的事情却在这时候发生了,她才刚靠上去,那门却忽然吱呀一声响,缓缓地打开了,她没防备,险些跟着那门往后一起摔倒。
踉踉跄跄地站稳之后,她顾不上揉一揉撞在门框上撞得生疼的脑袋,连忙站起来四下看看自己所站的地方。这是一个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小院落,檐角挂着一排灯笼,将这院子照得比一般地方都要亮堂,东边墙角有口水井,盖着厚厚的盖子,水泥做的盖子上面却长着一颗妖娆无比的花树,一半蓝花,一半白花,李潇桐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就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样。
她想了一会儿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便晃了晃脑袋,索性不去想,正打算转身离开这个奇怪的院子,一直静悄悄的屋内却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笑声,紧接着便是他说话的声音:“哈哈,阿离,你这招棋走得实在是高明,我竟完全没有想到你会从这里将我包围成孤岛之势!”
“是公子你知道阿离棋艺疏漏,所以故意让了我几招罢了,不然,阿离哪能侥幸在公子你手下走这么多步——”
是吴夜阑和阿离的声音!那一瞬间,李潇桐心中翻涌的情绪简直不能用五味杂陈来形容,欣喜,委屈,害怕,埋怨,自己在这里急得要死,他两个倒好,在这里悠悠闲闲地没事人一样下着棋!
“是谁?!——怎么是你?”听到门外有声音,阿离立刻一声大喝,几乎在同时,人已经拉开门提着剑出现在门口,一眼看清楚站着的人是谁之后,他惊讶地回头看看吴夜阑,又回过头看看李潇桐,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
顺着阿离的视线望去,吴夜阑也看到了浑身的衣衫被树枝刮得几乎烂成碎布条的李潇桐,从那屋子里逃出来时,为了能够爬上天窗,她连鞋子都未穿,这一路走来,脚底板早就磨得鲜血淋漓,他奇怪地看着大口喘着粗气的李潇桐,还不及问什么,李潇桐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来,一把抓住吴夜阑的衣袖要拽着他离开,一边紧张而急促地说:“快!快跟我走!那个张远达想杀你,子时,子时他们就会动手!”
闻听此言,吴夜阑脸色立刻陡然一变,然而那样的神情和眼睛里的想制止却来不及的又恼又怒的目光,却让李潇桐猛地一愣,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吴夜阑得知这样的消息之后,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他怎么一点都不惊讶,甚至,甚至还有一丝的气恼,就像他早就知道了这个事情,却一直在装作不知道,而李潇桐却偏偏告诉了他!
“你——”李潇桐错愕地愣愣看着他,见他的眉毛皱成一团,既埋怨又复杂地看着她,却什么都不说,她还不及问什么,眼角的余光忽然注意到这屋里分明只有两个人,但桌上却有三杯茶,而另一杯的茶还冒着热气,显然刚才还有人在这里坐过,她心中正疑惑着,屋角的屏风一掀,走出来一个人,李潇桐一看到他,嘴巴立刻张大成了一个圆,半天都合不拢,脚下不由自主地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张远达脸上的表情复杂而莫测,唇角微微上扬,想努力做出个笑的模样,眼睛里却殊无笑意,他一步一步从屏风后走过来,一双倒三角形的眼睛里透着刀锋般锐利的精芒,直勾勾盯着李潇桐:“李姑娘,张某耳拙,方才好像没有听仔细你说了些什么?姑娘可是在说我要杀我夜阑贤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