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剧痛中慢慢苏醒过来的李潇桐,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正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中,而颠簸不停的车辆说明她正在走的这条道路显然并不平坦。
胀痛的脑袋中,记忆也开始复苏——她记得林慕将如意阁中的那些金银珠宝装好之后,便要将她强行带走,遭到反抗之后,他便变魔术一般从身后拿出一辆似乎早就准备好的小木车,装好所有洗劫来的财物,将她堵上嘴斜扛在肩上,然后利用扶夷金缕衣的遁隐无形术,从容不迫地穿过如意阁,避开近卫队,直接往离东大门最近的华清楼走去。
她当时还抱希望于那位云清大师在东大门布下的结界能让扶夷金缕衣庇护下的东西现出原形,这样,林慕就无法如愿以偿将她带走,正这样一路想着,忽然,记不清最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总之,几乎是一瞬间,城主堡中便响起了一阵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当时,林慕似乎也很是吃了一惊,还奇怪地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个疯子,还果真动手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看见前方吊桥上正走来吴锡屏一行人,他们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惊了一跳,吴锡屏不失一代城主雄风,当机立断一声大喝:“戒备!近卫队上前!”
只可惜,终究行动不便,而她又口不能言,眼睁睁看着几个像从地底冒出来一般的黑衣人趁着渐渐弥漫开来的浓烟,偷袭了护送他的近卫队后,便要将他从轮椅上抓走。
吴夜遥那个新过门的少夫人不知何故却在此时突然出现在吊桥上,手里晃着一枝狗尾巴草,闲庭漫步般悠闲地晃悠过来——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女子,她一定以为那些响声是为了庆祝她大婚而放的爆竹呢,脸上笑眯眯地,时不时地还停下来侧耳听听,直到一眼看见吊桥上那厮杀的一幕,她愣了足足十几秒,才大喊一声,不假思索地冲了过去,竟是要从黑衣人手里救回吴锡屏。
那些黑衣人哪里会把她放在眼里,不耐烦地一挥手便要将她拍飞,一直在旁观战的林慕这时却不知是怎么想得,竟然肩上扛着她,推着那车宝贝慢悠悠走了过去,用她几乎已经有些忘却的云城乡音和对方搭上了话:“喂,魔月,几年不见,没想到你倒是越来越差劲了,竟然还打女人了?”
那个被唤作魔月的黑衣人显然被凭空里出现的熟悉声音吓了一跳,左右看看之后,立刻冷笑开来,一开口也是对孟州人而言无异于非人类语言的云城方言:“师弟,你偷了师父这件扶夷金缕衣,到处招摇拐骗,又每次都不擦干净屁*股,被官兵追得到处乱窜,我们幽灵派的脸面都快被你这小子丢光了!”
“嘁!说起丢脸面,怕再也没有你这跑去汀州做了芍宫内卫的人更丢脸面的了吧?哈哈,汀州芍宫,天下皆知,欲进此宫,必先自宫~~~师父若是泉下有知,只怕都要被你这不争气的小子气得从棺材里坐起来!”
“混蛋!”不等林慕的话落音,那个叫魔月的黑衣人终于被激怒,顾不上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居然大刀一扬,便要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杀过来。
林慕最初的意图应当只是好不容易遇上从前的同门师兄,忍不住上来寒暄一下,顺便制造点混乱,让城主堡越乱越好,他便可趁乱离开。只是,他没有料到一直安安静静扛在肩上的女医者会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趁着他分神躲开魔月那凌厉一刀的工夫纵身滚下了他的肩膀,重重摔在地上之后,不等他反应过来将她重新抓回,她已经迅速地顺势滚到了吴家那位少夫人身畔。
而当他正要长胳膊一伸,去将她抓回来时,几只迟到的纸风筝像迷失了方向的小鸟一般,轻轻落在吊桥上,炸开的瞬间,吊桥上的一切瞬间便黑烟吞噬,世界黑了。
黑暗中,李潇桐感觉到自己还是被人给拽了起来,装进麻布袋中,紧接着,脑袋被谁重重砸了一拳,她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便已经是现在。
眼睛悄悄眯起一条缝,眼珠缓慢地转动一圈后,她发现这辆狭长的马车里居然还有一个人,而这个与自己同乘一辆马车的赫然便是孟州现任城主吴锡屏,他的额角被什么人打破了正在不断流血!
她惊得几乎便要喊出口,这时,她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而随着这声音,马车的速度也渐渐放缓,直至完全停止不动。
“老大,已经出城百余里地了,是否可以停下来稍事歇息?”这个口音既不像孟州口音,也非云城口音,听着倒有点像孟州南边一带的口音,浑厚浊杂。
“传我命令,原地休息,清点随车物件!”这个声音便是在城主堡中被林慕唤作魔月的那个人,她竟然是被他给抓来了么?他抓她和吴老爷又是为了什么呢?李潇桐暗暗皱了皱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感觉到车帘被人一掀,一缕强光照了进来,她连忙闭紧双眼,装作还在昏迷未醒。
马车外安静了片刻之后,很快便传来最先说话的那个人的声音:“老大,已经清点完毕!孟州那个糟老头子和那个女人都还昏睡着,我们的人除了小五在后断路暂时未跟上来,四个人全都毫发无伤,从汀城带来的三车炸药只用了两车,还剩最后一车真正的烈性炸药未用。”
“看好人,若是有任何闪失,我唯你是问!”魔月阴冷低沉的声音在这荒郊野岭听起来格外阴森,“阿三,你骑匹快马去城门口接应小五,老四,你再去检查一遍那些炸药,那可是真正厉害的家伙,万一着了,这儿方圆十里的东西都得被炸到天上去!”
被他点到名字的阿三老四应声骑马离去之后,魔月在马车外累极了一般长长地舒口气,一旁的阿二有些欲言又止地低声问:“老大,今日我们最后快得手的时候,跳出来捣乱的那家伙是谁啊?怎么只听得见声音却看不见人呢?”
“哼,那该死的臭小子身上穿着扶夷金缕衣,你这俗眼当然看不见他!”有些恨恨地,魔月咬牙切齿地道,“当年,我们幽灵派中出了奸细,教门被官兵攻破之前,我师父不愿让教中宝贝被官兵劫走,便下令一把大火将之前盗墓得来的东西烧个干净,他自己万念俱灰之际也跟着他毕生搜集来的宝贝一起跳进了火海,拉都拉不住。那个时候,我和林慕,就是今天那个臭小子,正在鄞州做笔大买卖,等我们得到消息赶回教中的时候,幽灵派早已被夷为平地,那小子当时还装可怜骗我说,他什么东西都交给了师父以后恐怕只能流落街头了,哪想到,我和他分开之后不久,便听说我们派中的至宝扶夷金缕衣又重出江湖了——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得到了师父这件从不离身的宝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