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上的婉转曲经犹如青蛇柔韧的身子盘旋着整座山身,郁葱的竹子茂长在小经两旁,结满青苔的步步台梯通往山顶的寺庙,雾气纷外妖娆,山中鸟鸣虫叫,一名素衣中男子和身披袈裟的老和尚踩着青色台阶缓缓步下,辰熙之光透过茂盛的竹叶溢入山中挥洒在他们面容上,微荡起一丝涟漪。
老和尚双手合十,微仰着头对天幽幽叹了一声,“阿祢陀佛,记得很多年前,老衲在一本书上见过这样一首诗,‘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此时老衲的心境就如这诗中所描述的一样,空灵、寂静,一片坦然。”
中年男子顿足,双手负在身后,微侧着身子望老者,老者看起来十分瘦弱的身子披一袭半久不新的素色袈裟包囊,花白的眉毛胡须长至肩旁,他眼神已无再是往日的敏感锐利,取代而之的是浓浓的慈意与平和。
“一元大师多年的心愿如是了却,心中所感所受自然会有另一番景象。”他惋叹一声,手指有意无意触碰着开在身旁的喇叭花,“前尘往事已是过眼云烟,在三十年前大师就已经虔诚的放下一切执着,重头开始,如今更是无须再自责。”
称呼素色袈裟老者‘一元大师’的男子正是陪同夫人前来玉山的林相(真名林清)。
一元大师和林清是多年挚友,只是这挚友关系却来得蹊跷,一元现今已是年近八十的老和尚,而林清才不过是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两人无论谈天还是说地,怎么也不像能凑在一起的样子,但事实就是这么匪夷所思,年轻的林清和年迈的一元就是能谈天说地,论古道今。
其实一元和林清的渊源还是要从上一辈说起,其实林清是出生于贫寒农名家,父亲是一所小书院里的教书先生,母亲是勤俭的卖菜农妇,一家人生活贫苦,省吃简用的过着日子,不过林清从小就死读书,刚学会开口说话的时候念的就是三字经,林清父亲喜出望外,心想着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完全的梦想林清一定能做到,那就是考状元。林清三岁读孔子、四岁读孟子、五岁读鬼谷子、六岁……直到12岁考取功名,进朝为官,后来博学多才,智勇双全的林清赢得先帝的厚爱,特将他提为太子(也就是顺德帝)的侍读,辅左在旁,之后便是先帝驾蹦,顺德帝上位,林清凭借着多年在朝中积攒的人气和自己的才能成功的坐上了宰相的位置,仅有二十岁的他就成为了有始以来最年轻的以为宰相。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话说一元大师的上半生,其实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几十年前的一起轰动全国的灭门残案幕后真凶就是元琅(忘记讲了:一元的真名叫元琅),元琅在钦差押解的途中逃了出来,慌乱之下躲进了林清家灶底,被林清父亲发现并且一时心软便掩藏在家躲避了官兵的搜查。
那时侯的元琅心绪异常平静,躲在林家终日与林清为伍,听着年幼的林清叨念着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之类经书。在林清的家里他发现了很多有关于人生罪孽的经文见解,特别是佛经,元琅近乎于痴迷的开始了研究佛术,成天叨念着经文上的一句话‘死亡并不代表救赎、并不代表解脱,而想要得到救赎、得到解脱,唯一一法,那就是放下,放下,放下执着、放下罪孽,重头来过。’从那以后,元琅便在林清父亲的指导下去了隅国最最偏僻的木城桦山上的去元寺剃度出了家,法号‘一元’。
也正因为如此,一元和林清结下了根深蒂固的友谊,那年,林清十岁,元琅四十八岁。
初升的红日将金色的阳光洒进林中,万物复苏。
“重头开始,重头开始。”一元低语重复着林相的话,豁然开朗,“对对,就是这样的,老衲在三十年前就已经虔诚的放下了一切,今日的我,没有后悔,没有自责,有的只是深深的感触,和真正解脱的快感。”他虔诚的目光望向林相,对他合十礼鞠了一躬,又道“老衲是真心的感谢林相爷一家人,若不是你们当年对老衲施舍的善心,孰不知如今的老衲早在当年就背负着罪孽与痛苦了解了自己的生命。林相爷,你知道吗?老衲此时的心境,有生以来都没有感到如此平静释然的,身心轻得仿佛我的灵魂在下一刻就要离身体而去,飘向虚无的天空,带我前往另一个世界。此次的玉山之行还能遇到多年未见的你,老衲真的是前世修来的福也不敢说呐。”说完,一元已经老泪纵横了。
林相扶住他,两人继续向山下行去。
一元刚出家的那十年里都是呆在去元寺里颂经念佛,修身养性,到后来的二十年里就是独自游走在各国的佛寺间互相交流学佛心得,前段日子才无意中得知当年自己丧心病狂杀害的一家人里还侥幸存有一遗孤在世,那个遗孤就是现如今玉山寺庙里的‘忘尘’师太。
一元特意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请求得到忘尘师太的原谅,而林相也是一早得到消息特意跑来会一元的,因为除了一元向忘尘师太请罪的事外,林相更在乎的是另一件已经搁在心头很久了的事。
平复了心情,这次是一元先开的口,“林相爷是想问老衲关于小姐身体的事吧?”
林相一怔,也不否认,“大师真是神机妙算,令人佩服。实不相瞒,老夫这次上山来寻大师为的就是这事,有望大师能坦言相告,老夫感激不尽。”
一段长时间的静寂。
“你都知道了。”悠远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