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安静,初春时候,没有蝉声的噪烦,没有一个人的街道安静得可怕。小念抱着阿遥疯狂地跑着,看着漆黑的一片,风吹乱了头发,再加上焦急的模样,整个人便如发了狂的魔女一般。杂乱的头发遮住了眼,小念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将头发理清,因为她要看着道路,不能让自己摔了。
来到了街市之上,感觉两边应该是些店面,小念便眯起眼睛仔细地看。星空半月蒙了羞,挡住了大半的亮光,稀稀拉拉的几颗不亮的星更是照不亮底面。家家店铺都有着招牌,有些是门上的匾额,有些是悬于门前的幡子。只是这些都是白日里给来往的人看的,到了夜间街上左右无人,也没有需要让谁来看得清什么。
努力抬着头,去看花样各异的招牌上是否会出现诸如“医馆”“药铺”之类的字眼,只是到了头昏眼花,看见做多的还是茶馆成衣店。像是这座才被定位都城不久的小城,以往的人都是身强体壮,一直来都无病无痛,而只是追求这些安生享乐?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无论如何都是一座城,就算这儿的人身体再好,也不可能从来都没有病痛,所以小念坚信她一定能找到一家医馆。终于,在一个街角处,立这一块精神抖擞的木牌,上面镌刻着四个漂亮的字儿,小念自动忽略了上面两字,当看到下边儿两个字是“医馆”的时候,当真是兴奋不已。
没有多想之下便冲上了台阶,抽出一只手就开始捶门,激动之下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门被捶得震天响。一会儿之后里面有了亮光,一声极不耐烦的“谁呀?这么晚了也不让人睡觉。”出来,随后门上便有人披着衣服的人影。
小念的心跳着,眼看着睡眼朦胧的人打开了门,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就骂了句“神经病!”。然后就打着哈欠把门给关上了,里面的灯光也熄灭了。小念老久才反应过来,等到她鼓足了劲头再去敲门的时候,里面就再也没了反应。
坚持不懈,只想要感动里面的人,让他再出来听她说说事情,但最后的结果是里面爆出怒骂:“别吵了,再不走小心我放狼狗咬你。”小念顿时停住了手,里面悄无声息。罢了,城里的医馆应该不止这一家,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小念不敢耽搁,下了台阶依然是小跑着,这一回才拐过一个弯就见到一个什么什么药铺。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小念便敛了心神,伸手敲门声音不减,却也没有了方才那般杂乱,让人心生厌恶。小念耐心地等着,终于出来的人不如方才烦躁。
不过依然是睡眼朦胧,举着灯台上下照了照,有气无力地问:“什么事啊?”小念心中一喜,赶紧将事情说了。那看上去还算是年轻的小伙子愣愣的,用有些疲倦的眼神飘忽地看着小念,问:“你带钱了没?”小念一个激灵赶紧应道:“带了带了!”然后就往身上掏起来。
掏了许久小念才发现出来的时候着急,身上并没有钱,只能掏出几个铜板,全身上下更是拿不出什么之前的东西。那楞头的人一看之下,干哼了一声就不耐烦地将门关上。小念痴痴地看着紧闭的门,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已经转过大半个城,从头到尾都只看见两家医馆,现在腿也酸了口也干了,只想着有杯热茶,再有个板凳能够坐下,再不济就是冷水一瓢席地而坐也是求之不得。只是低头看去,她如此地跑着,颠簸着,阿遥都没有一点反应,小念不能够让自己停下来,那种无知的恐惧让她心惊胆战。
憋了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躯走着,就在她怀疑自己是否会支撑不住倒下去的时候,竟神奇般,看见不远的前方亮着薄黄的灯光,再走近些抬头一看,是医馆!顿时希望之火燃烧起来,全身也有了气力。抿了嘴唇上前轻轻地扣着门,并不是十分大声但还是着急地问:“有人在吗?”
“快请进来。”像是一个老人的声音,低沉和蔼,却又是十分的急促,好像在那里忙碌着什么分不开身的事情。小念轻轻一推门就打开,眼前灯光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为一个病人施针,神情专注,连小念进门都没有抬起头来。
虽然着急却也是不敢打扰,这是小姐曾经说过的,医者施针之时最忌分心,若有差池那便是性命攸关。所以施针之时有条件的必会寻人守护,就算是寻不到人也会找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而眼前医馆之中,想来也是因为夜深人静,所以老大夫才会省去了许多的麻烦,只是不想小念会在这时候来。
老人专心致志直到了天色微微亮的时候,收手抬起头时已是满头大汗。老人一边擦汗一边打量着小念,见她面红唇干,只是一脸的焦急,精神尚是强壮,只是不是本人有疾,便问:“姑娘,不知家中何人得病?”问话之际心中犹自纳闷,半夜中出来寻医的必定是急症,怎的看见自己在施针便在一边静静等候,真是怪哉。
“是这孩子,从昨天半晚开始就昏迷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大夫您能看看是怎么回事儿吗?”小念将孩子往前递了递,见到没有直接拒绝,或是先问她有没有带银子,小念已是万分庆幸。
老人就将孩子接了过去,一看之下眉头深锁,一脸的凝重,叹息声,道:“是谁这么狠心,对这么小的孩子下这种卑鄙无耻的药。”
“下药?”老人一眼便能够看出问题所在,那自然是不会差了。原来不是病了,竟是被人下了药。小念不多想也知道一定是卫蓝婷那个臭女人,可现在也不是计较的时候。
看着老人凝重的表情,小念的心又是紧了,急着问:“到底是什么药?还有救吗?”
“姑娘莫急,这药下的虽然恶毒,但一时半会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这药让人昏迷不醒,你就算是给他喂水喂食,也是不打用,最后就是渴死饿死的下场。若不是姑娘心细发现的早,只怕这孩子死了也是冤枉。”老人微颤颤地往柜台走去,在柜子下底下翻着小念看着老人动作不十分的灵便,便上前道:“您要找什么东西,我帮你。”
老人赞许地看了小念一眼,道:“你帮我把最底下格子里的那包红纸包着的药粉取出来。”说着自在一边拿过了一个大口碗,和大水壶。小念依言拿出,老人将纸包打开,里面是一撮黄色的粉末,老人说:“这包药粉也不是什么灵药,只是能够让这孩子多撑几日。”说着将药粉倒入碗中,又用壶内常备的热水将粉末冲开。
老人一边又拿过一根中空的麦管,用热水冲了冲,一头放进孩子的嘴里,一面自己含了一口药糊,在麦管的另一头对上嘴,将药糊给孩子灌了下去。
小念站在一边看着,回想着老人方才说过的话,渐渐意识到老人的意思,见老人漱完了口,便抓住了老人的手摇晃着,焦急地说问:“您的意思是不是没救了?”言语凄凄,眼中却仍是透着一丝希望。
老人又是叹息一声,道:“老夫这儿是没了办法,但若能寻得医术高明之人,说不准还有救。所以我才给他服下药,能让他多撑些时日。”
“那您可知有谁人医术高明能救得了孩子的?”小念紧张着,知道小姐很厉害,可是她都已经如此决绝了,小念也就不作痴心妄想,只能够另寻他法。而老人却是医者,他应该会知晓此行中人的行在。
老人收拾着东西准备开了店铺的门,听得问也只说:“这城里面但凡开医馆的,医术也差不离,虽有许多比老夫好的,但治此症只怕也是无能为力。”
“那,多谢老先生了。”掩饰不住地失望,但还是将几个铜板递过去,老人笑着拒绝:“这些钱你还是收着吧。若说医术,宫里面的御医自然是比我们这些人强多了,只是……”只是寻常人家,又不是富贵之人,怎能寻得御医救治?
御医,她怎么没想到呢。小念终于又是寻到了希望,激动之下谢过老人,转身急急地就往外跑,尽管她不知道哪个御医的府邸,但她知道现在天色已亮,路上就会有来往的行人,只要有一张嘴就可以问出一切。
果然不多时候,小念便问到了当前医术最高的御医去处,而且天可怜见,这一日,这位王御医正好轮休,在府中歇着。而王御医又是心善之人,寻常对于寻医问药之人,只要他有空闲那便是来者不拒。
热情的接待,和王御医立时就给孩子检查,什么都没有问,这更是让小念的心里不禁暖融融的,甚至是有一种难言的安慰。因为她怕问起这孩子的来历,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说,若是说出实话,她真的怕会有牵扯不清的事儿。
王御医看了之后,得出的结论几乎和医馆里的那位好心的老大夫是一致的,只是没有说他无法救治。小念满心的希望,以为传言中医术最好的御医能够救了阿遥,只是他忙了很久之后,只是对她说,听天由命。王御医好心将他们留下,说是便于照顾,小念纵使心酸难耐,听到温言相劝也失了心思,只知道苦苦守着,希望老天开眼。
小念守了三日,三日之后是王御医再次轮休之时。王御医一回府就直往这边走,一看之下更是喜笑颜开。小念见王御医笑开,便问:“怎么样了?”王御医说:“这孩子福大命大,总算是躲过了一劫。”
小念回头抱起来,面色恢复如常,只是依然紧闭着眼,便问:“您的意思是他没事了?可是为什么还没醒来?”王御医笑道:“你也别心急,这孩子刚出生不久,体格不强,所以恢复起来也要些时日。今后你只要按时给他喂食,过不了几天就会和正常的孩子一样了。”
“多谢……”小念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对王御医更是感激不尽,不知如何之下就跪拜下去。王御医自然是托住了她,笑道:“即为医者便当悬壶济世,姑娘不必多谢。姑娘出来多日,只怕家中要担心想念姑娘,可否要老夫派人送你回去?”
小念忙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先生救了孩子一命,我都不知道如何报答先生,怎好再劳烦先生。”
王御医笑着,并没有强求,只是唤了下人将小念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