寞寂定睛一看,那箭依然冒着烟,箭头在火光照射下赫然刻着一个“飞”字。
“挛鞮飞业,这么多年了,你终究没有放过我们。”
说着,李夫人突然冲向门外,大喊了一声:“挛鞮飞业!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李东见状不妙,放了父亲想去拉母亲,却已来不及,一支箭射到李夫人的胸口。
“娘,你怎么这么糊涂!”
李夫人口出鲜血,跪在李西面前,声泪俱下:“东儿,你不要费心思了,老爷已经这样,我根本也不想活。”说着,把头转向李西。“老爷,事到如今,妾身有一件事不能再瞒你了!”
李西睁大眼睛,强撑最后一口气,询问地看着她。
“当年公孙敖抓住的那个俘虏,是我派去的,当时,你被父汗带回宫帐,我第一眼就倾慕于你。只可惜老爷你一心归汉。后来,听说公孙敖来劝你回去,我一时心急,就想了个法子,特意叫了一个手下被他抓住,告诉他你在帮父汗练兵。我知道这样做,刘彻必定会龙颜大怒,杀了你的妻儿,断了你的念想……”
李夫人断断续续地说完这番话,已是筋疲力尽。
李西眼睛越瞪越大,呼吸急促,只说了一句:“你……”
“这件事在妾身心里压积几十年,尽管妾身一心伺候你,为你生儿育女,一心相夫教子,却始终偿还不了心中的罪孽。如今再不说出口,就没机会再说了。我不能奢求你能原谅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是我害了你,我也就解脱了。”
“至于挛鞮飞业,他,他是……”说到此,李夫人已经虚弱得再无法说话,只得深吸着气,做最后的努力,“总之,东儿,你要记住,今天灭李家的人,就是挛鞮飞业。为娘……来不及告诉你了……寞寂,照顾好静绵和东儿……”
箭终于停止了,李西和李夫人在这一刻终于咽了气。
静绵伤心欲绝,只是看着双亲无声地哭。
寞寂看着眼前这一幕人间悲剧,心中念道“阿弥陀佛”,却听见,箭停了以后门被撞开的声音,有许多的脚步声从大门传来,叫嚣着:“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三个人的眼睛警觉地盯着外面。
李东高高地举起剑,神情间冷冷的决然,寞寂知道他已决定备水一战。房间里的火光照耀着他的脸,他就像一个即将上战场的武士。
寞寂抱着静绵,无法阻拦,情急之下,突然想到了一处地方。赶紧劝道:“少爷!不可以去!你这样死了,李将军的仇谁来报,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如先走为上!”
“走?现在还有退路吗?”李东冷笑着说道。
“有!书房!”
李东立即明白了寞寂的意思。当下虽有心将他们大卸八块,想到父仇未报,只得忍得一时伤痛。当下随着寞寂偷偷潜入书房。
未到书房,就听得一些人马在书房里逗留着。
“什么都没有,难道那个传说是假的?”
“传说金弓就藏在书房里,这书房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哪有金弓。”
三人只得暂时躲在梁上,寞寂抱着静绵,丝毫不敢松懈,只是两人一起,加上梁上位置有限,着力点不好把握,差点就掉了下来。
那些人把书房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东西,只得退了出去报告上级。
趁他们走开,三人赶紧落了地。
李东根据记忆对那圆形的位置用力一击,墙照例推开了来,只是没有了那大蛇,寞寂虽然知道点灯的法子,为了便与掩护,三人只持了一个火把就进了密室。
密室里面只有一个通道,那日寞寂见着里面机关的厉害,不敢贸然前进。情急之下,寞寂想到一个法子,将身上的佛珠取了下来,口中念着“阿弥陀佛”,便将佛珠扔了过去,只见里面各处机关打开,飞出无数支箭,刹那间,佛珠散开,滚得满地都是。
李东见得目瞪口呆,寞寂不知道如果人走过,机关里是否还会再发射第二次箭,只恨当初没有问清楚了李西。三人暂时不敢前进,只僵持在那。
这时,书房外响起几个人的脚步声。
“再看看,金弓不可能藏得一目了然!”
说话间,就听得有一人说道:“这面墙有点破损。”
李东一听,便知是自己刚才太着急,用力太过,把墙面给震破了。心下只后悔不迭。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静绵只是沉浸在失去双亲的情绪里,李东和寞寂相视一望,明白了彼此的意思,点了点头,施展轻功朝通道奔去。
两人只是赌一把,与其被他们抓住,还不如死在自己的机关里。
佛祖保佑,他们这一赌居然赌赢了,通道很长,火把走到后面因为他们跑得太快几乎都快熄灭了。好容易总算到了出口,没想到出口竟是李府附近的马场。李陵是马上英雄,虽然隐居在这里,却丝毫不敢放弃先辈的传统,所以在李府附近建了个马场,规模不大,只是供平时练习使用。现在看来,李西当时将通道出口置在此地似乎早有了先见之明,或许他在归隐的时候就已经防备好了有一天可能需要借此逃离。
寞寂放下静绵,李东望着远处火光冲天的家,白天还是一家人其乐融融,转眼一切都变了。终于忍不住,压抑地哭了起来。
静绵更是一路流着泪。
夜晚的马有的站着休息,有的仍然在马场里踱来踱去。丝毫不知道人间刚刚经历的这场灾难。
寞寂回想刚才那一幕,那些倒下的仆人,烧毁的房屋,和那些飞来的火箭,心中被巨大的压抑感笼罩着。为什么世间的人要如此互相残杀?
师父说和尚的修行是为了普渡众生,没有到红尘中,根本不知道人间有这么多的爱恨情仇。
世人因恨蒙蔽了双眼,蒙蔽了良知,丢失了人性原始的怜悯之心。
通道里想起了一阵惨叫声,原来,那首领追进密室,看到通道外面的灯,按照经验认为这灯是机关的开关。便旋转了灯,只是他没想到,这机关适才已经放过一次箭,再旋一次恰好是又上了机关。等他们再追到通道里,刚好被第二拨的箭射中,死伤惨重。
“不知道金弓是否被他们找到了。”李东惋惜地说道。
“有缘人自然能得到,少爷,我们走吧。”寞寂劝慰道。
李东点了点头。
两人各挑了一匹马,寞寂带着静绵,李东在前方飞驰。
三人回头望了一眼还在燃烧着的李府,毅然转身,踏着夜色向前飞奔而去。
月亮,宁静而冷然地看着人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