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有些不安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眉眼间除却原有的冷淡,还有隐隐约约的担忧。回想起方才在昭华宫的一幕,记忆犹新的是皇后的目光,连我这个旁观者都不禁打个寒噤。无论是从电视剧里看到的,还是历史中确实存在的。自古以来,后宫中的妃嫔怀孕总能衍生出许多事情来。流产、狸猫换太子、与他人媾和,几乎所有的宫廷传闻都和龙胎有关。夔王已经二十七岁,至今膝下无子无女,看来后宫里的斗法远不如外界看到的那么简单。
言妃的孩子,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她能独享圣恩这么多年,也是个伶俐的角色,怎么不懂低调处世,非要把这件事这般大而化之地说出来?莫非她另有计谋?
“阿袖。”正在努力思考的我突然被一把声音打断,有些愣愣的抬起头,对上一张算得上冷酷的脸,一时间竟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啊?”
“啊什么?朕叫了你这么多遍,你竟全然不知?”云沛的话让我瞬间清醒过来。“对,对不,”习惯性的话刚要说出口,还好及时刹住了车,“阿袖一时分心,还望陛下莫怪罪。”
云沛闻言也不作答,就这么微笑着看着我。这般有些玩味的笑意加上刚才那般没有距离感的话语,让我心里有些怯怯的。云楚袖啊云楚袖,你别告诉我说你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小姑娘和你哥哥有什么乱伦的事情啊,你还真是害死我了。一边躲闪着他的目光,一边暗自想着应对之策。
正在我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我们的夔王陛下风情万种,不,是潇洒优雅地拈起酒杯,“呵呵,阿袖,朕发现,你比以前可爱多了。”
可爱多?我还DQ咧。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表面上还装作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微微低着头。
“阿袖,言妃有喜了。”不知道为什么,云沛这么说着的时候,总显得有些惆怅,是我的错觉么?他仰起头将杯盏中的桂花酿一饮而尽的时候,我竟然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彷徨。“恭喜陛下。”
“朕不用恭喜。”他无奈地牵动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等到朕真的把这个孩子抱在手里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陛下…”
“你知道为什么朕到现在还没有半个子嗣么?”他明明只饮了一点酒,却好像醉了一样。如谁说的,酒不醉人,人自醉。“是因为皇后。每一次朕的妃嫔有孕之后,皇后总会给她们喝一碗红花。”
“哈?”我知道我还是激动了,对上他有些讶然的眼神,既然已经开了口,就不得不继续下去,而且他和我说这些,可见他还是把云楚袖当作一个可以信任的倾诉对象的。唉,这个才十六的小姑娘好像并不如我以为得那么简单么。“那陛下为何不阻止?”
“呵呵,阻止。”云沛有些自嘲的摇摇头,这一个动作泄露了他帝王强硬包装下的无可奈何,“阿袖,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皇后是陈丞相之女,陈丞相在朝中握着三分之一的权力,而自从皇后将自己的妹妹赐婚于莫将军之子后,陈氏的势力更是扩大,朕若是动皇后半分,只怕朝上又是一通闹腾。”
政治婚姻,加上外戚干政。唉,这皇帝当得可还真是不容易。我不免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过了许久之后才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那,那言妃的孩子…”
“所以,朕希望你可以帮朕。”
亲爱的们,当你们面对一个看上去无所不能的帝王,带着有些身不由己的苦恼笑意,用温和而亲近的态度,对你说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你能拒绝么?肯定不能,对吧?更何况我还是全部星座中绝情指数为零的天秤座。所以,在有些懵懵懂懂的情况下,我很随大流的,点了点头。
等到点完头发觉事情不对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要是再否定的话,算不算是欺君之罪了?好像要灭九族的吧?况且他看上去那样需要别人的帮助。呃,想到这里,我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陛下要阿袖怎么帮呢?”
“过几日后,言妃会去沧岚山的莲竹宫修养,直至诞下皇子,朕希望你能随言妃一道去。”
就这么一句话,把我从刚刚适应的生活中连根拔起,没有了再回去的机会。后来再回想这一天,好像是事先就安排好了一样,如果没有答应夔王,如果没有去莲竹宫,是不是日后的颠簸和飘荡都不会发生?但是,这个世界上哪来这么多的如果可言。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不得不顺着这一条路走到底了。
八月初三,我正在府中准备着去往沧岚山的衣物,同去的除了小冉之外,还有碧瑶。安王似乎格外的信任这个平时话不多的女人,看着她的眼神中仿若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的愧疚。但是自己的事情都还在搞不定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探究别人的八卦了,尤其这个八卦还和自己的“父亲”有关。
“郡主,皇后来了,王爷让您去大厅呢。”
“哦?”我有些意料之外地看着前来通报的丫环,随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不用了。本宫已经来了。”正当我准备跨出房门时,只见华服的女子已然站在不远处,姿态雍容高雅,举手投足间尽是傲然。一旁的安王脸色不太好。联想起从小冉那儿零零碎碎听说的关于安王与陈丞相不和的事情,加之皇后是陈丞相之女,看来她来这里绝对有问题,恐怕还是与我明日与言妃的出行有关。
“阿袖见过皇后。”滴水不漏地走上前,堪堪行了个礼。尽量不让皇后抓到什么把柄是我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可是怎知面前的女子笑容温婉,拉起我的手亲切开口,“阿袖不必多礼,本宫此番前来只是怕你初次去往那么远的地方,难免有些遗落,故而来看看。”
她说完朝身后的随从和安王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要和郡主单独聊聊。”看似漫不经心的柔和,实际把安王贬到了地位低下的侍从一流中,陈若湘果然不是池中物。但安王也是个隐忍的角色,我甚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不悦,依旧优雅从容,悠悠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