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身着粗麻布衣衫的女人,干枯的头发胡乱地在脑后盘成一个髻,一支毫无装饰的木簪是唯一的首饰。苍老、蜡黄、毫无血色的脸上写着吃惊二字。
这就是不久前那个宠冠六宫的言姒么?
我不无惊讶地看着她,直到听到她沙哑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呵呵,不知云贵妃来这儿坐什么?莫不是您来与我为邻了?”
她这一番话虽是嘲讽,却字字句句透着凄凉。我收藏起她最不需要的同情,缓缓走近,“我倒是真想与你为邻,但总要等你离开这里再说。”
“哦?”言姒虽潦倒,但骨子里的傲气依旧,“云贵妃以为言姒还能活着出这道门么?”
“不知言才人可听说过中原李唐王朝的则天皇帝?”我捕捉到她眼中的光亮,继续道,“则天皇帝当年即便是进了感业寺,不也还是回到了宫中么?同是女子,同受帝宠,言才人难道真的会被囚在冷宫一生一世?”
言姒单薄的身躯因这一席话而怔住了,随即她抬起眼,对上我的眼眸,原本那带着绝望的目光消失了,嘴角又扬起了那抹从前惯有的笑意。
离开冷宫的时候,恰巧遇到回来的小萼,因着言姒的品阶被降,小萼着回了宫女们一贯的粉色衣衫,衬得那张年轻的脸颊更为水嫩。她用胆怯的目光看了看我,随即分外巴结地行了个礼。
即便心中无比了解,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她会向其他人抱怨之类的事情实在是太寻常了,但终究还是看不惯这般,因而只是冷冷一哼,随即朝言姒点了点头,转过身往萦袖小筑而去。
云沛回来的时候我正在拨弄着琵琶,他循着乐声而来,停伫在窗前,双手撑在窗台上,俯身上前,微笑着看着我。“朕竟从不知道,你会弹琵琶。”
我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将琵琶放回墙上,旋即走到他面前,“哪有谁什么都知道的?”
“听这话的意思,我们云贵妃也有自己的疑惑喽?”他伸手抚过我的脸颊,印上一个吻。
“那是当然。”
“比如?”
“比如陛下准备何时将言才人放出来?”
“放出来?”云沛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不快的情绪,“这般的女子让她住在冷宫一辈子就好,放出来作甚?”
“她可是圣女一脉的传人,陛下这般对待她,不担心百姓们心中不满么?”
“圣女一族本就是个缥缈的传说,孰真孰假还没有个定论。”
“只要大部分的人相信,那么,即便是假的,它也是真的。”我微微一笑,道,“况且言才人毕竟在宫中有些时日,许多事情她比我更了解不是么?”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想云沛也早已了然,只见他褐色的眼眸变得深邃了些,随即点点头算是应允,只是那依旧紧抿的嘴角泄露着他心中的不快。果然,只要是个男人,无论这个女人他是否真心喜爱,都会排斥自己被戴绿帽子的事情么?我有些恹恹地想着,目光越过他看着那寂静的院落。虽然已经知道自己面对的这个男人身边肯定有佳人围绕,但是心中的不悦总是无法控制。许是因为,还是太想将他独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