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快,我问,你来写。”我站在书桌前把毛笔塞进了沈丛的手里。
后者好像一时间不太能接受情况突然的转变。有些愣愣地看着我,随即又释然一笑,点了点头。
于是,当小冉在清晨敲响房门的时候看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沈丛一脸疲累地倒在了床上睡了过去,而我则坐在书桌前看着几张写的满满的纸。
沈丛的笔迹很干净。他习惯左手拿笔,动作流畅自然。关于他与凌浔约定了的不能说的事情,都在我手中,但是,我的疑惑却比看到这些之前更重了。
凌浔在五日前找过沈丛,让他不要接近我。而沈丛却偏要反其意而为。为的,其实都是一颗碧玉珠。看来在这个世界里我把它弄清楚是别想有安心日子过了。可是得到了碧玉珠,到底能代表什么?这件事情竟然连沈丛都不知道。而凌浔此刻身在何处也是一个迷。
“小姐。”小冉试探地叫了我一声,见我没有回答,走到我身边,怯生生地看着我,“小姐?”
“嗯?”我回过神抬起头看着她。
“小姐可要洗漱?”小冉瞥了眼依旧沉睡着的沈丛,神色间有些惊恐。
“好。”我说着把一沓纸头放进了抽屉,随即走到梳妆台旁的水盆前,洗漱完毕后坐在铜镜前看着小冉为我梳头。
“小姐。”一刻钟之后,小冉捏着梳子,吞吞吐吐着。
“怎么了?”我径自站起身挑了套衣服。
“你没事吧?”看着小丫头涨红了的脸,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相反,心里还暖暖的。
“小冉。”我走上前拍拍她的头,“我当然没事。”
“真的?”小冉欣喜地抬起头看着我,目光里有些不解,但更多的是信任。
“当然是真的。”我认真地点点头。
“可真是主仆情深啊。”等到小冉离开后,沈丛从床上坐起身,嘲讽的语气听的我不舒服。“你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沈丛挑挑眉,随即下了床穿上衣衫,“有些事我不去说,你也不一定不会发现。”
“听说你来梦芙城三年,竟然都没有人知道关于你的任何事情。”
“越是神秘的人,越是容易得到别人的敬畏,这样不是很好么?”沈丛微微一笑,又恢复了原先华丽丽的模样。
“你得到碧玉珠,是为了什么?”
“再见一眼故人。”
“故人?”
“佩蓉。”沈丛的声音弥漫着哀伤。又是一个爱着她的男人么?“她是我双生的姐姐。”
我惊讶地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唯有低下头。
“戴上你的面纱,有人要来了。”沈丛从低落的情绪中抽身而出。我闻言蒙上面纱,刚放下手就听到了敲门声。
“沈公子,游姑娘。”文佩的声音透着喜气。
“进来吧。”沈丛在我身边坐下,悠然道。
“沈公子昨夜过得可好啊?”文佩看了我一眼,目光毫无歉意,反倒是笑容殷切地朝沈丛问。
“妈妈很喜欢问些私事呢。”沈丛揶揄道,“好或不好妈妈你无需操心,这是白银千两,可以包游衣姑娘多久由妈妈说了算。”
“哎哟,沈公子出手可真大方。”文佩笑的像朵菊花一样,忙不迭上前结果那一张银票,又怕丢了似的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腰间的钱袋里,拍了几下后才继续说道,“沈公子您稍候,我这就去让人准备早点。游姑娘,好生招呼着公子啊。”
“我们合作吧。”等到文佩离开了之,我朝沈丛笑着说,“一起找到碧玉珠,你见你的故人,我则得到我想要的,如何?”
沈丛探究什么东西一般地看着我,过了片刻之后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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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丛就这么一直在落红馆住下了,一改往日里隔三差五才来一趟并且绝不留宿的习惯,这让整座落红馆都张开了好奇的眼睛,无不窥伺着我的一举一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流言蜚语。
我闲闲地坐在窗前,捧着小手炉听着小冉转述着各色各样的传言,不禁笑出了声来。
“小姐,她们在说您的坏话,您还有心情笑?”小冉不解地看着我。
“可是真的很好笑啊。”我很无奈地看着她。想想那些传言,有说我床上功夫了得的,有说我是狐狸精变的,有说我欲擒故纵的,有说我有秘制金枪不倒药的,甚至还有人说其实沈丛有特殊癖好,而我刚好能迎合这一癖好的。我真怀疑再给她们些时间,她们会怀疑我根本就是个男人,和沈丛搞耽美!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我在门口就听到声音了。”颜蕊走了进来,低低的音色带着笑意。我见状忙上前拉着她的手到暖炉前坐下,“我们在说一些传言。”
“哦,那些啊。”颜蕊美目流转,漫不经心地牵起嘴角。“颜姑娘您来评评理,她们这么说小姐是不是太过分了?”颜蕊时常到我房间来,小冉也见多了,毫不拘束地问,企图找一个同盟者。可谁知颜蕊只是淡淡一笑,“有些事情,有总比没有好。”
这句话一出,我愣了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禁赞叹,毒,实在是太毒了。
“小冉,你去泡一壶茶来吧。”我朝还在迷糊中的小姑娘说。后者闻言点点头走了出去。
“今天沈公子不在?”颜蕊四下看了看,问。
“要是在了你就不来了?”我含笑问。
颜蕊听完摇摇头,“说不定,真的不来了。”
“所以其实你已经知道他不在了,不是么?”
纤长的睫毛眨了眨,带出惊讶的神色,颜蕊有些失神地看着我。“怎么了?”我被她这么看着,有些不安。“没什么。”她收回了目光,换了个话题。我也没有想太多,由着她轻描淡写地带过。
一个下午就是这么过去的,直到傍晚的时候,整个落红馆才开始慢慢忙碌起来,当然,我是在这忙碌之外的,一切都要拜沈丛的那一千两银票所赐。看着窗外那冒出了新芽的树枝,我无意识地哼起了歌。
在这个世界太久了,也只有这些歌能让我知道我并不是生来就属于这个世界的。
“游衣。”当房间里点起第一根蜡烛的时候我听到了颜蕊的声音。
“怎么了?”
“可否帮我一个忙?”颜蕊显得有些无奈。
“什么忙?”
“替我去弹奏一曲吧,今天来了个甚是刁钻的客人,我一时抽不开身,可是大堂中的表演今天恰好是我,所以……”
“我知道了。”我安慰地笑了笑,“我替你去大堂好了。”
说完,我取下挂在墙上的琵琶越女吟,带着小冉一路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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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和了琵琶,拨弄着弦,一首越人歌就这么唱了出来,我还记得那时候和竹子反复地听着周迅的声音,淡淡的、低沉的,却让人如痴如醉。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一句在轰鸣的掌声中袭击了我的记忆。
是了,那一天在国师府的奇怪经历中,王妃不也曾经说过么,我要找的,可以从这一句中获得。莫非她所指的就是碧玉珠?
没有再细想,我正准备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间去找沈丛商量这件事情,却怎知还未迈开脚步就被一个半醉的男人拉住了。
“游……游衣。”这个男人身着锦衣,又坐在最靠前的位置,可见身家还是有一些的,只是他那肥头大耳的样子和满身的酒气让我感到一阵恶心。
“别这么快走啊,爷我还没有听够呢,来,到爷这儿坐会儿。”说着,他正要把我拉下台,四周的人们都带着猎奇的神色看着,而文佩则去了颜蕊的房间,并不在一旁。我抱着琵琶一时间走也走不开。
就在着拉扯着的时候,一把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崔员外,好久不见啊,贵商行的财政已经没有问题了么?”沈丛一边说着,一边从他的手中拉回我,看起来只是一个轻描淡写的举动,但看那崔员外的神情,应该是痛苦之极。
“沈公子。”这一痛加上他刚才的那一句话,让崔员外顿时从半醉中清醒了,忙恭敬地朝沈丛拜了拜,“崔某多有冒犯,还望公子莫见怪。”
沈丛闻言看也不看他一眼,牵起我的手离开了。留下身后一地的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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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那崔员外很怕你啊。”回到房间后沈丛坐在桌前一言不发,我小心翼翼地把琵琶放好,遣退了小冉后在他身边坐下,用带了些讨好的语气说道。
沈丛冷冷哼了一声,“他欠了我十万两。”
“十万?”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这么有钱?”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傍大款么?
“至少无需你如今日这般出去献唱。”沈丛揶揄地看着我,“怎么,怕我负担不起包养你的银两么?”
“是小颜她特意拜托我的好不好,又不是我自己求着要去的,这算友情出场。”我嘟囔着反驳。沈丛冰冷的表情渐渐缓和了些。
“不过今天这也不算没有收获啦。”
“收获?一身的酒味么?”沈丛笑着看着我,凑过身把头搁在我的肩上,温热的气息传了过来,让我愣了一愣。
“我在说很正经的事情。”
“那也等你把这一身味道洗掉再说。”沈丛说着站起身来,朝路过的小丫鬟吩咐了几句后没过多久就有人搬来了洗澡水。
“洁癖男。”我白了他一眼,站起身走到里间的屏风后,褪去了衣衫坐进了飘着红色花瓣的木桶里。
“好吧,说说你的收获。”
颀长的身影落在屏风上,我回过头一看,竟有些呆住了。如此熟悉,如此像那个人。
“怎么了?”感觉到我的沉默,沈丛有些不悦的声音传来。
“哦,没什么。”我忙回过神,把关于王妃的那句话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沈丛听完,沉吟了片刻之后开口,“所以,碧玉珠的秘密也许就在这一句话里?”
“嗯。”我点点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往身上泼着水,抬起头看着他,“应该是这样。”
不对!为什么会是这样!他怎么从屏风那边走过来了?我蹭地沉进了水里,只露出一个头。“你懂不懂礼貌啊?”
“哦?”沈丛挑了挑眉,笑了,“不知你说的是哪一种礼貌呢?”
“就是在女生洗澡的时候你应该不应该站在面前的礼貌!”我知道,我现在的脸已经是个番茄了,还有什么能比这一秒的我的脸更红的么?很快,沈丛就让我知道原来还是有的——就是我下一秒的脸。“哎——你干嘛啊你——”我惶恐地看着他走进,把手伸进了木桶里,按住了我。
“这样的时候,你说我在干嘛?”沈丛说着,慢慢俯下身,一个轻巧的吻,毫不拖泥带水,如蜻蜓点水一般。“呵呵,你说我从凌浔手里把你抢过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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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没吃药?”我强作镇定地看着他,“知道自己脑子坏了就不要到处跑出来吓人。”
沈丛有些无语地看着我,本来有些暧昧的气氛因为我的着一番话而变得有些滑稽。不过着正是我的目的所在。“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那个家伙会喜欢那你。”沈丛嘀咕着。
“唉?”我惊讶地看着他,那个家伙,说的是谁?凌浔么?他喜欢我?
“怎么?想知道?”沈丛见我这样的表情,登时来了兴致,“想知道也要看有个人想不想说了。”我揶揄地看着他。
“要不,你拿什么来换好了。”沈丛一脸认真思考过的样子。
“出去。”我朝他一边泼水一边说,沈丛笑着躲开,随即绕到了屏风的后面。“游衣。”他低声唤着我的名字,“方才我所说并非玩笑之词,至少,我并没有不能摆脱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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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节预告(求订阅收藏鲜花)
为什么他那么像,凌浔?
“落红馆的姑娘有哪个只接一个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