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念等三人久居峨眉,尚在杭城之外,就已感受到那“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的浓郁江南气息,便是路边摆茶摊的江南少女也有着“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风姿。云翩翩少年心性,一见江南风光如此漫妙,喜不自禁,得知杭州最有名的一家“楼外楼”的酒店在西湖边后,立即拉着君无念和海弄潮前去品尝佳肴观尝美景。
三人牵马来到“楼外楼”门前,正把手中的缰绳交给店小儿之际,突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回头一看,顿时眼前一亮。只见一个雪肤冰肌,两颊晕红的翠衫少女骑了一匹白马,纵马轻驰而来,君无念见少女人才出众,不过多看了一眼,海弄潮和云翩翩却瞧得呆了。峨眉山之上人人缁衣素服,哪里还称得上是好看,这少女身材苗条,一件丝绸翠衫精致合身,腰间缠一条金色的细鞭,长发垂肩,头上斜斜钗了一支碧绿的玉凤,在春日的阳光下看上去,当真是丽若春花,神如秋蕙,好看之极。那翠衫少女纵马至“楼外楼”店前,早有店小二迎接出来点头哈腰道“二小姐,您来了,楼上大厅雅座有请。”那少女哼了一声,神情骄傲,将白马的缰绳扔给店小二之后,快步向店内走去。海、云二人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情不自禁跟在她身后上楼,翠衫少女回头一看,见两个少年痴痴盯着她还跟着她上楼,心中大怒,便要发火,但转眼一看这两个少年一个潇洒俊逸一个秀雅清举,心中不禁一跳,脸上微红,只含嗔瞪了二人一眼。
有店小二在楼梯口迎客,一见那少女忙道“二小姐,您窗边专座早已给您留着,快请。”见到少女身后的君无念等三人不禁呆得一呆,回首朝大厅里看去,只见大厅靠窗边的另一雅座上,早已坐着两位少年,一个着黄衫一个着紫衣,正在笑谈风声畅杯痛饮,桌上放着五六坛女儿红,已然开封,奇的是这两位竟也是脸如冠玉,唇若涂丹的美男子。那店小二心中暗叹,今儿个真是巧了,天底下的金童玉女怕都集中在我们这“楼外楼”店里了,我道先前来的这两位爷已是天下少见的美男子,不想这二位少年一来便给比了下去,那二小姐也算是杭州城里出了名的美人,但那二位少年后面跟着的姑娘却也是风华绝代,怕是不比差二小姐差呢!
他这里心中正在胡思乱想,那翠衫少女却早已在窗边雅座坐下,见他傻呼呼地杵在那里,不禁秀眉微蹙,冷冷道“怎么,还要本小姐亲自倒茶不成?”把店小二唬得一个激令,连忙走过为少女沏了壶上好的龙井陪笑“二小姐,您稍等,您的菜肴早已准备妥当,立马就您上。”翠衫少女冷哼了一声,扭头转向窗外,观尝起西湖美景来。
这边君无念等三个也都上了楼,在那二位少年隔壁靠窗的位置坐下。云翩翩闻得那两位少年桌上女儿红发出的香气,不禁馋涎欲滴,她尚在襁褓中时,其父云飞龙便常常在筷尖上沾些好酒,喂给她吃,她在七八岁之时,酒量已是甚高,后来上了峨眉后却滴酒未沾过,此时,斗然闻美酒的香味,如何忍得,尚未坐定,便已一迭声地叫了起来“小二,快将他们那桌上的女儿红也给小爷照样送上几坛来,有什么特色好菜也只管送上来。”那黄衫和紫衣少年听得声音,转过头来,见她这三人清新脱俗,心中顿生好感。
那黄衫的少年微微一笑,站起来抱拳说道“在下乃是昆仑派的卓奇文,适才见这位小兄弟叫着要几坛女儿红,想来也是好酒之人,我们这里尚有一坛上好的五十年成年女儿红还没未开封,三位若不嫌我们这桌上残菜冷羹的,不妨坐过来喝杯酒。”云翩翩大喜,哪里还想到男女之别,不等君无念说话便已大刀金马的在人家这桌上坐下,口中还直嚷嚷“这可多谢了,二哥,大姊快坐过来呀。”海弄潮也是好事之人,不等招呼,也自行坐了过去,君无念无奈,只得跟着她们坐到了卓奇文这一桌,柔声向他二位致谢道“打扰两位,实在过意不去,我这二位兄弟实在是淘气顽皮之极,若有失礼之外,还请两位多多原谅。”那、紫衣少年斜斜地靠在窗台之上,懒洋洋地说道“在下陆寻杨,我的这位卓兄弟最爱结交英雄豪杰,姑娘的这二位兄弟豪爽明快,极对我卓兄的眼缘,若是不让卓兄请这个客,怕卓兄今晚一定寝食难安。”卓奇文哈哈大笑“知我者任兄也,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来来来,不如大家干了这一杯。”
那翠衫少女听得他们几人干杯,心中好奇,扭头朝他们这一桌看去,云翩翩正好与她目光相交,当下对她点头微笑,那少女脸上一热,含羞低下头来,一颗芳心怦怦乱跳。
一会儿功夫,菜香扑鼻,一个老头拿了个托盘端了酒菜送至少女面前,却是店老板因那少女身份特殊,故亲自送菜上来。那托盘上放的是西湖醋鱼、宋嫂鱼羹、蜜汁火方、龙井虾仁、叫化童鸡、桂花糯米藕等数道佳肴,正是“楼外楼”的各式招牌菜。不想那店老板年事已高,老眼昏花,在拿西湖醋鱼时手上一滑,竟将一整盘醋鱼全部打翻在翠衫少女身上,这一下却把马屁拍到了马腿之上。那翠衫少女正值意乱情迷之时,被这盆油腻腻黑乎乎滑几几的西湖醋鱼倒在了身上,一呆之后,便惊叫着跳将起来,神态狼狈之极。那翠衫少女本就脾气暴戾,又恃貌傲人,这一下又在众多英俊的少年之前出了丑,如何不怒?当下满脸怒容,大小姐脾气顿时发作出来。
那老板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吓得心胆俱裂,跪在地上冲着少女连连磕头,那少女却怎肯罢休,冷笑一声,反手自腰间抽出那条金色细鞭,右手腕一抖,鞭风丝丝雨点般的抽在了那老板身上。那老板滚倒在地,惨呼连连,辗转求饶,但皮鞭了无情,片刻间便在那老板的脸上身上留下数十道鲜红的鞭印。卓奇文与君无念等人正自饮酒笑谈,此时一见,也不禁人人脸上变色,卓奇文剑眉紧皱,冷哼一声便要站起,却被陆寻杨拉住,连使眼色,轻轻的摇了摇头。
海弄潮与云翩翩见那少女美貌,本来对她心存好感,但见她如此狠毒,心中不禁大怒。君无念脸有不忍之色,眼见卓、任二人虽怒却不肯管闲事,便向海弄潮与云翩翩打了个眼色,希望她两人将那翠衫少女的皮鞭夺下。这两位本是好事之人,此时早已按耐不住,只是碍着自己的誓言才不敢多事,一经君无念的默许,如何不喜?当下两人相视一笑,纤腰一错,已是分别跃到少女身边。海弄潮在少女左肩上轻轻一按,右手一翻已是将那少女的左腕抓住。那少女一征,随即俏脸一沉,右腕翻转,鞭子嗖的一声向海弄潮抽去。云翩翩右手轻轻格开,左手一伸,又已将少女的右腕抓在手里,口中笑道“啊呀,这可没有打到。”
这少女被她二人一左一右的握住手腕不禁大窘,怒道“大胆,还不赶快放手。”但海弄潮和云翩翩哪一个不是调皮惫赖的人物,好不容量抓住个整人的机会,如何肯乖乖地听话放手?云翩翩不等她说完早已笑嘻嘻地抓起她的玉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嘴里调笑道“哎呀呀,好香好滑”海弄潮扑哧一笑,接口道“是吗?待我也来闻上一闻。”说着,也将少女的手亲了一口,咭咭笑道“果然,很香很滑。”。
这少女身份特殊,又长得美貌,一生之中所见只人除了父兄之外,人人都对她恭敬有加,几曾受过这般轻薄侮辱,气得几欲晕厥过去,当下将牙一咬,脚跟一跺,鞋子尖上便立即弹出一把泛着蓝光的匕尖,显然是粹了剧毒的,飞脚便向海弄潮太阳穴踢去。海弄潮举手一挡,封住了她踢过来的右脚。云翩翩恼她心肠歹毒,趁她脚踢海弄潮之际,右臂向少女的柳腰抄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这下那少女惊得几乎晕了过去,但觉得眼前那俊美少年与那自己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连他唇间*的气息在自己的发间面颊浮动也能清晰感觉。不觉身子微颤,呼吸渐紧,心魂俱醉,全身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劲来。云翩翩瞧着有趣,忍不住在那少女羞得满脸通红的脸上“吧几”“吧几”连亲两下,口中赞道“美人果然是美人,当真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我见犹怜。”
海弄潮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又岂敢吃亏,口中嗔怪道“三弟,三弟,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唐突佳人可真该死。”说着,伸出手来,毛手毛脚的在少女的胸部,重重地摸了好几把,嘻嘻笑道“佳人在前,若不唐突,更加该死。”说着放开少女,向后跃开退至一边。
那少女不提防她来这么一手,一时之间急怒攻心,迸出两行清泪,哭道“你,你们这二个淫贼,等我爹爹和兄长一来,非将你二人粉身碎骨不可。”云翩翩仍将她抱在怀中不肯放手,嘻皮笑脸道“哎呀呀,我的美人,你可莫要这么凶,小生对你可谓是一见倾心,你又被我亲过了,不如嫁了我吧,你爹爹再厉害,又怎么舍得亲手杀了我这个女婿呢。”君无念瞧得又好气又好笑,喝道“三弟,莫要胡闹,快些放开人家。”但云翩翩这个小魔头偏是不肯罢休,摸了摸少女身上的翠衫低笑道“美人,莫哭啦,你这一哭,小生的心都被你哭痛啦,看你满身油污,小生这就带你回房间帮你换将下来。”那少女又惊又怒,用力挣扎,低声求道:“别,别这样”云翩翩佯装惊奇道“怎么,美人你可是要在下就在此处给你更衣?”说着做势去脱那少女的翠衫,那少女惊吓过度,气往上涌,两眼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云翩翩咯咯娇笑,却听身后卓奇文冷冷道:“君云,在下看你长得一表人材的,想不到竟是如此好色下流,快些放开这位姑娘,否则休怪在下的刀剑无情!”云翩翩微微一怔,方才想起君云便是自己,那是君无念为了方便,给她二人取的化名,海弄潮便就叫做君海。云翩翩连忙转身,将翠衫少女放在座位上,笑道“卓兄可是想英雄救美?”卓奇文哼了一声道“这位姑娘虽然出手毒辣,但始终是女子,你们两位这般轻薄于她,却未免实在是太过份了。”陆寻杨叹息道“唉,光天化日之下,二位兄弟却胆敢如此欺侮一个弱女子,实在令在下佩服佩服。”海弄潮嘿了一声道“嘿,她哪里算是什么弱女子,母老虎还差不多。”陆寻杨想想这翠衫少女的所作所为,不禁被她抢白的哑口无言。云翩翩接口道“是呀,是呀,卓兄,你可莫要看她长得弱不禁风,实在是只又凶又狠毒的母老虎,谁要是娶了她当老婆,那可真是倒霉鬼一只呀。”
那满地打滚的店老板此时已从地上爬过来,浑身发抖,颤声道“二位公子……,你,你们可闯了弥天大祸了,这,这可怎生是好,你们可知这姑娘是谁?她便是咱们江南黑道中最大教派黑鹰教教主的女儿诸恋恋诸二小姐呀。本店利小本薄实在招待不起各位大爷,你们这一顿,便让小老儿做东,还请快些离开本店,不不,快些离开杭州才是。”店老板此言一出,云翩翩顿时惊得呆了,半晌反应过来,立即拉着君无念的手央道“好姊姊,这可大事不妙,咱们,咱们不如趁早离开这里赶往吴兴。”海弄潮哈哈大笑“这可倒真是巧了,还未……,倒将人家的妹子狠狠整了一通。”卓奇文脸色难看无比,冷笑道“这可倒真是巧了,区区在下便成了适才云兄口中的那只倒霉鬼,这位诸恋恋诸姑娘偏生还就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啥?”云翩翩听得小脸一垮,差点就从楼梯上摔了下去。陆寻杨说道“这位昆仑派的卓兄与诸姑娘的哥哥黑鹰教的诸敬远在北海除魔之时认识,两人惺惺相惜,诸公子意下将妹妹许配给他,结成姻亲。这一次他千里迢迢从昆仑山赶至杭州,便是为了见上诸姑娘一面,顺便将婚期定下来。在下曾有缘见过诸姑娘几面,刚才诸姑娘上楼之后,便已告之了卓兄,故此诸姑娘出手伤人之际,在下阻止了卓兄出头,免得他夫妻二人将来见面尴尬,也想着二位君兄定会出面阻止,只是没想到,你二人见色起异,竟然对诸姑娘有了非份之心,哼哼,这可不能放了二位就这么离去。否则,我这卓兄弟怎么向他那未来岳丈交代?”说着犹如轻烟般地从座位上跃至楼梯口,封住了君无念三人的退路,轻功高明,看来竟似不在君无念等三人之下。
云翩翩的头现在简直一个有二个那么大,哭丧着脸望着君无念,海弄潮则是幸灾乐祸之极,嘻皮笑脸的望着云翩翩,巴不得再惹出点什么好玩的事来。君无念狠狠地瞪了眼她二人一眼,向卓奇文深深一福说道“卓公子,小女子教弟无方,二个弟弟淘气调皮,今日得罪了公子,实在是惭愧之极。只是,小女子愿以人头担保,我这二个弟弟虽然淘气,却非公子口中那好色下流之人,她们只不过看不过诸姑娘的做法,跟她开开玩笑而已,公子如果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的,小女子愿一力承担。”君无念的语气轻柔,态度恭敬,不由得令卓奇文微微踌躇。稍一沉呤,说道“好,在下虽与君姑娘素昧平生,但不知何故竟有似曾相识之感,我就暂且相信你的话。其实刚才我见这位诸姑娘如此凶狠,心中亦是愤怒,想不到诸兄弟一代豪侠,他的妹子却……如此的老婆,不要也罢。”陆寻杨微微一笑,侧身让开一条路来,云翩翩哪里还敢多说,拖着海弄潮的手将她拉出了店外。
三人不敢在杭州城内多呆,立刻动身前往吴兴方向,此时天色已晚,三人便入住于余杭一家云来客栈之内。本来三人一路行来,都是三人一房,但这一次,云翩翩撅着小嘴,死活也不肯跟大家睡在一起,定要一人一间房间。原因是海弄潮越想越好笑,一路已将她嘻嘻哈哈取笑个不停。君无念对这两个家伙也无可奈何,只得摇了摇头,径自回房休息,任由她二人在哪里胡闹个不休。
海弄潮笑道“三弟,我们兄弟两相处八年,天天同睡一房,不行,这次,我也可非要跟你同睡房不可,不然,我可睡不着觉。”云翩翩涨红了脸,说着“你睡不着,却要留着精神取笑我,我可不要跟你同睡一间。”两人正自争论不休,突听有人说道“这海弄潮……”在江南斗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海弄潮不由大吃一惊,向云翩翩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朝声音的方向走去。却见门外风尘仆仆地走来两名中年女子,边说边走进客栈来,左边一人说道“这海弄潮也算是咱们天剑门的小魔头了,小时候可真正是顽劣之极,想不到如今却要嫁人了,这不,掌门还巴巴的叫咱俩把她的生辰八字送到正在吴兴游玩的宋老帮主那儿,唉,当真是光阴似箭,当年的小丫头长大成大姑娘了,当年的大姑娘却也变成老太婆喽。”右边一人笑道“师姊哪里有老,在小妹眼里,却还是当初的模样呢。”二人说说笑笑,向店家要了一间上房,回房休息去了。
海弄潮心中目送她二人进房,心中默记房号,回头一看,却见云翩翩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一张俏脸不禁通红,抢着说道“哎呀呀,分房就分房!”说着抢过云翩翩手中的钥匙,飞也似的逃走了。云翩翩哈哈大笑,在她身后叫道“二哥,今晚可要好好睡个大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