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茫茫,农耕采桑。一亩亩梯田延伸向山,田里农家忙着插秧,孩童在田间穿梭笑闹,偶有水牛哞哞的叫。
山下,是个安静的小村庄。
白天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外出作工,只留老人在家,所以格外宁静。
这个村庄离县镇很远,村子里的人几乎从不外出,也没有人到访。
二年前,村子里来了一男一女,可把平静的村子闹开了锅。
这一双男女有如神仙下凡,清灵飘逸,不似凡人。年迈的村长答应收留他们,村里的人脸上笑开了花。
女的美,男的俊,哪有人会不喜欢?
村里未嫁的姑娘成天围着男子转,村里未娶的汉子成天趴在墙外偷看,可是这种热度并没有维持很久,村里的人渐渐发现,外表俊柔温和的男子,骨子里冷的像冰,而那位轻尘仙子更是足不出户,卧病在床。
偏远的村庄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大家慢慢地也只把他们当成普通人对待,甚至有时候会忘记他们的存在。
因为这对男女从不与人交流。除了偶尔见男子去镇上买些日常所需的物件,几乎看不到他们的影子。后来,有些孩子好奇外面的县镇,缠着男子问来问去,男子不胜其烦,答应以后每次都会带些礼物回来,这才平息了孩子们的缠问。
于是,孩子们都盼着男子去镇上的日子,守在村口等他回来。
未过晌午,便见山间小路,走来一白衣人,他步履如飞,脚程极快,一晃眼的工夫便走至村口。照理说,从村子去趟县镇,至少一日的光景,可他仅用两个时辰便可往返,村民都赞叹他会使仙法,能日行千里,并不知道这其实只是轻功。
村口,孩子们早围成一堆,蜂拥上前。
男子随手丢起一个包袱,将孩子们引开,一步不歇的往住处走去。
身后孩童的欢呼声,感谢声,都不能阻住他的脚步。他只挂心家中的女子是否安然无恙的等着他回来。
推开屋门,他定神站了一会儿,没有闻到异样的气味。男子表情明显松了口气,露出发自内心的温柔笑意。将买来的东西放下,他拿着还有些温度的糕点走到里屋。
内屋,简陋的木床上半搭着粗布帘,床上一身着水蓝色裙衫的女子半倚,拥有倾世绝颜的女子目光黯淡,出神的盯着眼前某个点,一动不动。绝美的容颜没有一丝表情,盈水的星眸淡然无光,只有化不开的沉郁。
男子坐至床边,将热乎乎的点心递到她面前。“饿了吧,先吃块点心垫垫肚子,我这就去做饭。”
女子的眸光一动不动,似乎将自己封闭起来,与外界切断一切连系。
男子将点心放在她手中,看了看她,便出去了。
人走以后,女子漂亮的眼睛转动了一下,看着精致可口的点心,木然的将它捏碎,丢到地上。
***
每天醒来,她都恨不得将如今的一切只当做一场梦。
可是,清晰的痛楚却告诉她,这是事实。
她唯一的亲人,生死相牵的亲人,已经不在世上了。
摸着这张两人一模一样的脸,真的好想毁掉……
女子浅淡的笑着,抚摸脸庞的手,忽然一紧,尖锐的指甲就要刺进肌肤——“你在做什么!”风起来不及阻止,只能弹出一枚石粒,击中她手腕的穴道,趁着她手指麻痹的一瞬,冲过去按住她的双手。
女子淡淡的看着他心痛的眼神,毫无所觉。“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她好想死,真的,好想死……
风起心痛难当的抱紧她。“逐月,你不能死,不能死!”不管她是否恨他,他只要她好好活在世上。
哪怕活着是对她最残忍的折磨……
逐月轻扯了下唇。“你真残酷,风起,你是天底下对我最狠的人。”
哪怕这话听过千遍,风起仍旧再度受伤。他心痛,不是因她的怨恨,而是她压抑的痛苦。他知道她们姐妹的牵绊有多深,同生同灭,那是谁也剪不断的相连命数,失去对方,如同失去一半魂魄,无法独活。
但是,哪怕只剩一缕幽魂,他也要留住她。
与她生死相牵的,又何止一个人?
逐月推开他,躺回床上,背着身子,静默不语。
风起看着掉落一地的残渣,好声哄着说:“我去端菜,你听话,别再……伤害自己了。”他看了她一眼,便出去了。
***
两年,他带着她住在与世无争的村子,已有两年时间了。
从最初的愤怒,疯狂,到安静,麻木,她从未将那道伤从心中抹去。她将它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一个连他也走不进去的地方,不停的回想,不停的自责,不停的折磨自己……
当痛苦无处发泄,也无法发泄的时候,便是一个人自我消亡的时候。
自残。
已数不清这两年间,发生过多少次,只要他稍稍没有留意,她便无所不用其极的伤害自己。
白天,夜晚,寸步不离。
他只敢在她睡着的时候,浅浅的合合眼,以防她趁他睡着的时候,做出让他追悔末及的事。
她一心求死,他死拽不放。
当矛盾变成一种长期对抗的时候,他们之间只剩下疲倦和叹息。
其实,他宁肯她恨自己,将愤怒发泄在他身上……
只要她不再弄伤自己,他不介意心痛到死。
风起再进屋时,逐月扶着床想要下地。看见他进来,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窘色。
风起了然的笑了笑,走过去扶她。“不吃东西,没有力气了吧?”
逐月瞥了他一眼。“不用你扶。”
“不行。”风起温柔而坚定的抱起她。“你成天躺在床上,气血不畅,走不几步就会头晕的。”
“放下我。”逐月把脸埋在风起胸前,命令道。
风起呵呵笑了起来。“跟我有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