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宫中,女眷历来不多。一则耶律阿保机只有述律平一个妻子,再无其他嫔妃;再者,述律平又只生下质古一个女儿,所以偌大的后宫之中便显得清冷许多。
而述律平又日日忙于政事,完全没有时间陪伴质古;质古又因为是萨满奥姑的身份而不得随意与人结交,所以同样居于宫中的莲初,便成了质古唯一的玩伴和姐妹。
情窦初开,再加上玉宸的感情又是突然而至,质古所有的惊喜与心事无法自行负荷,便只能来找莲初倾诉。这样一来,耶律德光、莲初,与质古和玉宸四个人之间,不可避免地走动频繁了起来。
除了质古的羞涩,另外三个人每个人似乎都很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大家各安本分,各自说着合体的话。
这一日忽然听得宫奴禀报,说御花园的红梅开了,质古便拉着玉宸,邀约了耶律德光和莲初一同前去观赏。
阳光金灿,碧空幽蓝,纵然契丹草原的冬日寒凉凛冽,却反倒格外衬托出白雪红梅的别样妖娆。
另外三人的眼光不由得全都集中地落在了莲初的身上——相对于质古的一袭翠色雀裘、耶律德光的湛蓝丝袍玄黑大氅、玉宸始终如一的纯白丝袍牙白鹤裘,莲初白衣红裙外压大红披风的身形,最似那雪原上悄然吐芳的红梅,最惹目光,最是清丽。
感受到聚集在身上的目光,莲初急急垂下头去。她自知,此番的主角不该是她,而应该是那乍遇情爱的质古,而她不过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妇人,又如何比得过那满面娇羞的少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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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初努力撑出一朵微笑,望向质古和玉宸,“雪中的红梅虽美,可是又哪里比得上我们的质古公主!玉宸你快带着质古去折几枝红梅,回去既可以插瓶,回头我还可以用这雪水滋润过的红梅给质古做几朵梅妆花钿,留给你们大婚的时候用!”
既然已经说过忘了他,就真的当做已经忘了吧……此时他在自己心中本该只是陌生人,就用对待陌生人的超然去说他的事吧……
耶律德光闻言轻轻一笑,“好啊!又何止质古大婚时候要用,索性多折一些来,莲初你也要为自己留一些,留给——我们的大婚!”
质古则娇羞地笑红了脸,偷偷抬眸望玉宸,不好意思拉住玉宸的手,只好随手扯住了耶律德光的袖子,“二哥,你来陪我折红梅!”
莲初望着质古拉住耶律德光的手,跳跃在纯白的雪原之中,翠色的雀裘在金色的冬阳下,闪耀出华美灵动的光芒,不由得微微轻笑,捧住手中的红泥小暖炉,遥遥望着他们奔向红梅的身影。
不论曾经发生过什么,不论自己的心里是否其实已经颤做一团,至少——质古是无辜的,至少应该尽量让质古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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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有人将绿衣的人比作雪中的红梅?是——辨识不清颜色,还是故作矫情?”一声清冷的嗓音从身后飘来。
莲初微微一震,回眸,一双眸子直直跌入玉宸幽深的凝眸。莲初的心,霎时乱作一团。
紧张地握住手中的红泥小手炉,莲初摆出陌生人该有的表情,微笑着说,“玉宸怎么不与质古同去折红梅?你该为你的新娘亲手选择最美的红梅才是……”
玉宸幽深的眸子,黑如墨玉,配上以白鹤的羽毛织成的鹤裘,更显得幽深而专注,“所以,我才要留在这里……”
玉宸的话没头没脑,可是却在莲初心中搅扰起了轩然大波!——莲初听懂了,他是在说他宁愿留在她的身旁,她才是他心中的新娘……
莲初佯作被风吹到了眼睛的模样,别过身去,在披风的掩护之下,堪堪眨去睫毛之上挂住的珠泪……
一声悠长的叹息从背后传来,“明明只有你白衣红裙,明明只有你才是这般的颜色,她怎比得上你……”
心下又是酸楚一颤,那颗好不容易忍住的泪,险险,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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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宸哥哥,快来……”质古与耶律德光已经站在了红梅之下,质古更是高高扬起手臂,呼唤着玉宸。
“莲初姐姐,这红梅靠近了看,原来比远看还要更美呢!”质古扬起嫣红的面颊,向莲初挥舞着手臂。
莲初努力撑开一朵微笑,也轻轻地向质古挥手。所幸,红梅与她所置身的亭榭距离稍远,自己的脸上的泪痕断不会轻易泄露出去……
忽有风来,从红梅的方向吹拂而至,片片红梅随风轻舞,点点飞来。莲初迎风而立,恰好有一瓣红梅轻轻落在莲初的眉间……
莲初拂了几下,没得要领,正自窘迫间,身畔已经有修长的手指伸来,缓缓从她眉间滑过,却没有将红梅拂落。
莲初惊讶回眸,但见玉宸黑眸幽深,“呵手试梅妆,心意属何人?就请你,为我,好吗?”
莲初心下惊跳!下意识别过脸去看红梅树下的耶律德光,果见他湛蓝的身影裹在黑色的大氅中,正兀自阴郁地望向这边!
莲初慌忙用力搓掉粘在眉间的花瓣,冷冷地对玉宸说,“玉宸,我们很快就要成为姻亲了,你刚刚的话我会忘记,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孟浪的话!”
玉宸仰头,迎着冬风,怆然一笑,“去年紫陌青门。今宵雨魄云魂。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罢,罢,罢,五个黄昏,便已成陌路人!”说罢,纯白的衣袂飘逸融入雪色,朝向红梅花下翠色娇艳的质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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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莲初用指尖死死地扣住身后的桌案,方才撑住自己的身子没有跌倒。
他——终于还是走了,走向红梅花下笑靥如花的翠衫女子,走向那能够为他与他的家人带来安全的辽国公主……
都是她说已经忘了他,又为何会心下,这般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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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更~~~~~~
下节预告:女真怎会无缘无故地造反?这一切是否与乌云特勒有关?下一节中,耶律德光又与乌云特勒在宫外隐秘见面,他们之间又将谈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