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外婆被逸尘在一个夜晚秘密地送走了。不想让我伤心,更为了保证二老走得安全,逸尘是翌日天亮才将这个消息说给我听。
虽然心下有浓浓的不舍,可是我更知道,保护二老的安全才是第一重要的。
府中这几日间,更是见到形貌各异的人出入,有时夜静更深依然见得到逸尘的书房里,人影与灯影晃动。
逸尘在想办法保护我们的周全——即便无法详知他究竟在做什么,但是我却依然心下有着这样的笃定。
就连墨瞳,这几日都乖巧了许多,不再随意溜出府门去,更是几次神色凝重地望着逸尘忙碌的身影。
我想做点什么,我想帮助逸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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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焦虑时,我房中的小丫鬟丝儿从府外购置针头线脑回来。将购置的东西捧给我,丝儿黑白分明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瞟向我。
我心里一动,望住她,“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
丝儿咬了咬嘴唇,“夫人,丝儿刚才在府外听见有人打听您的名字,问我们府中是不是有‘莲初’这个人……”
我一愣,本能地问起那些人的衣着长相。
丝儿犹疑着说,“那些人都很高大,不像我们中原人。而且他们跟小少爷的描述有点相像,同样都是头上髡发,只是没有戴着那种垂着青纱的草帽……最别扭的是,他们竟然穿着我们汉人的衣服,却同时留着那么奇怪的发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又是契丹人!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这些契丹人竟然打听的是我的名字?
难道,他们与上一次的契丹人,竟然不是同一批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与逸尘竟然同时吸引契丹人南下?须知此时此刻,尽管大宋与辽国尽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但是双方都是从来没有过一刻敢于放松对彼此的警惕之心啊!契丹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轻易进得来大宋的国境,遑论如此深入到江南的越州而来!
除非了因了极为重要的原因……
而我与逸尘便是那极为重要的原因……
心里猛然一股涌动,我抓住丝儿的手,“他们还在门外吗?”
丝儿愣怔点头,“是的,我进来的时候他们就在门外,估计这会子还没走。”
我抬眸,“丝儿,带我去看看他们!”
丝儿紧张地摇头,“夫人,不,不行……庄主要是知道了,还不剥了我的皮!”
我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抚她,“放心,一切有我,你只需给我指认他们,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丝儿迟疑地抬头,“夫人,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我微笑点头,其实自己心里更早已是忐忑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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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借口遣退了门房,我悄然掩身在门房处,门外的人流中果然站着三个髡发的男子。身材高大,极是强壮。他们穿着与中原汉人同样的圆领织锦长袍,却是左衽,迥异于汉人的右衽服制。
我的心蓦然砰通成一团,这样服制打扮的人,我分明见过!
悄声嘱咐丝儿将他们引到后花园的角门。这样当街而立,一来过于引人耳目,再来恐怕也瞒不过逸尘去。
打开角门,我努力平复着心中的忐忑,抬眸望住那三个人,“请问,你们找莲初有什么事?”
那三个人循声向我望来,其中有一个中年穿靛蓝袍子的汉子更是直直盯住我,上一眼下一眼看得极为仔细。
我心内一寒,有一点后悔自己的唐突。如果我不出现,可能这几个契丹人原本不能确认“莲初”就在府中,而我这般出现,即便并未言明自己的身份,但是他们恐怕也能顺藤摸瓜推测出“莲初”就在府中。
我急忙退回门中,本能地想要将角门关上,却不想那个靛蓝袍子的人长臂一伸猛然阻住了门!
我惊得大叫,却被那契丹汉子抢先一步捂住了我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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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难道他们想要劫掠了我去?
出于本能我拼命挥动双臂,那契丹汉子用生硬的腔调低声说,“莲初姑娘,请你安静,安静……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太子殿下派来的!”
太子殿下?我愣在当场。辽国的太子殿下为何派人来找我?
显然,我神色中的迷惘也让那几个契丹汉子有点措手不及,他们惊愕地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还是由那靛蓝袍子的汉子先开了口,“莲初小姐,我叫述澜,是太子的亲随。他给了我一样信物,说姑娘看到这件信物之后自然会相信我们。”
那个叫述澜的汉子说着从贴身的衣襟里取出一块白玉雕琢而成的玉牌,递到我的手中。
我垂眸,温润的白玉在春日嫩黄的阳光里,闪着凝脂一般柔和的光彩。
这玉牌,这玉牌……我脑中猛然一跳,我记得自己也有这么一块的!
那玉牌是从哪儿来的?如果按照述澜的话所说,就应该是来自于大辽国的皇太子……我什么时候与皇太子有过交集,他又为何要送玉牌给我?
头忽然宛如炸裂一般地疼痛,述澜惊呼,“莲初小姐,你还好吧?”
述澜扶住我,略显局促地说,“或许是我突然喊出莲初小姐的名字惊吓到了你吧。其实,我倒也没见过小姐几次,我只是,只是,只是——在太子书房见过小姐的画像。太子时常在用画笔描摹着小姐的形容,于是我才记住了的……”
述澜又抬眸望了我一眼,粗粝的脸颊上竟然微现红意,“太子他,每次醉酒,总要提到当年与您在山林中初见的情形,总跟我们复述着您当时说的话,‘你是妖,还是神?’,然后暗自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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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一声,述澜的话恍如平静的水面被掷入一枚石子,如镜的平静被乍然打破!
眼前的一切忽然不见,我似乎又置身于月色星光之下的山林,望着面前繁花满岸的盈盈碧水,望着粼粼波光之中一个俊美如天上神祗的男子,微笑着望住我,披着满身的月色波光,朝向我缓缓而来……
图欲!
蓦然间,这个名字猛然跃入我的脑海!
我想——我似乎已经想起了他是谁,虽然还有朦胧与不清,但是,我想我真的想起了他是谁!
我想起了图欲,是不是——我便可能会这样渐渐想起所有的人来?
想起——那个紫眸的男子,想起——玉宸?!
一股泪意瞬间滑来,我不由得湿润了眸子,抬眼望述澜,“图欲他,派你们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述澜面上的表情却与我的欣喜与柔软截然相反,就像是寒冬到来的肃杀,他眸中寒光一闪,“太子他让我们告诉您,二殿下耶律德光已经对当初玉宸的死起了疑心。他现在更趁着皇上千方百计寻找秘色瓷秘方的机会,派人南下寻找你们的踪迹!他曾经说过,有秘色瓷的地方一定能找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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