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洞窟四周的时候,一堆翠羽吸引了我的眼光。它们被整齐地码放在墙角处一张矮几上,其中的一部分已经被剥去了翠色的羽绒,只剩下了玉白的羽梗。
父亲只接受信众奉献的翠羽作为礼物,这在我的心中已经成为了一个无法猜透的谜团,如今它们又以这样的一种形态出现在墙角处,就更加引起了我心中挥之不去的猜测。
父亲他,究竟搜集这些翠羽,在做什么?
许是见我看着那些翠羽发呆,父亲轻轻一笑,“那些翠羽,漂亮吗?”
我凝眸望向那些翠羽,翠绿的羽毛在灯光的辉映之下反射着七彩宝光,极是动人。我由衷点头,“真的好美啊。明明看上去只是翠色,却在不同的角度看到不同的色彩,每一个侧面都有不同的美丽。”
父亲他,微微笑着,可是我却看得见,那双湛蓝的眸子里已经满是神往,甚至还隐隐闪过粼粼波光……
良久,父亲才极轻极轻地说了一句话,轻得让我几乎以为他根本没有说话,“秘色她,穿的就是翠色的衣裙呢……”
我惊愣回眸,心里猛然跳起一个直觉——难道,父亲他搜集翠羽,为的竟然是母亲?
可是,他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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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与玉宸是怎么打算的?”父亲忽然岔开话题,似乎漫不经心,却又似乎极为凝重地问我。
我微愣,“您说的是什么?”
父亲湛蓝的眸子微微一闪,“李元昊他不是一个坐以等待的人,更何况他在敦煌受到了你极大的羞辱,所以可以想见,西夏大军攻打敦煌之日,已经为期不远了……”
我重重一愣,望住父亲,“为什么,听您的语气里,似乎笃定了西夏人一定能够攻入敦煌?难道我们的回鹘士兵守不住我们的防线,难道我们只能是坐以待毙吗?”
父亲凝眸,静静地望我,“孩子,你的心情,老衲都懂。只是大战将来,必须要审时度势,客观以待。我回鹘的核心在高昌,敦煌距离高昌路途遥远,所以即便敦煌对于回鹘来说拥有特别的意义,但是毕竟敦煌也只是我们回鹘国的一个细枝末节,不可能派驻太多的军队向这边来进行防卫,否则将有可能危及高昌的安全。”
“另外,”父亲微微一叹,“敦煌毕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我回鹘的领土……敦煌旧民都曾经属于‘西汉金山国’,虽然后来归附我回鹘,但是难免其中不会有人存有二心;同时所有敦煌的守军也都不是敦煌本地人,他们对于敦煌缺少那种生为斯人的绝对情感……所以,一旦西夏人打来,我们回鹘的胜算并不是很多,需要提前做出最坏的打算……”
心下,仓啷一声响锣筛过。
我蓦然抬眸,郑重地凝望着父亲,“您问我的打算,那么您呢?您可不可以答应我,离开莫高窟,离开敦煌?这里有我们,您所记挂的这一切,还有我们……”
粼粼波光从父亲湛蓝的眸子里潋滟而起,他环顾四周,深深吸气,“傻孩子,我怎么可能离得开敦煌?这里留下了我太多太多的记忆,多得让我带不走挪不动,多得——让我只想沉睡在这里,再不离去……”
沉睡?沉睡???
一阵疯狂的惊惶紧紧攫住了我,我忍不住扯住父亲的衣袖,“您到底想做什么?您为什么不肯离开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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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深深吸气,微微闭上了湛蓝的眸子。他高高仰起头,眼睛向上,却仍是挡不住一滴泪从他的眼角,轻轻垂落……
“孩子,敦煌留下了太多我与你母亲的回忆啊……”,父亲深深地凝望我,似乎有千言万语积压在心头,想要对我说起,却最终被他狠狠地压抑住,化作幽然的叹息,随风而散。
心,被狠狠刺痛。
其实就算他不说,就算他想替母亲保守秘密,可是我还是从乌特哥哥那里知道了一些:就是在敦煌,父亲以父汗的身份回到了母亲身边。
就是在敦煌,父亲以父汗的身份与母亲举行了大婚。
就是在敦煌,父亲与母亲孕育了我。
就是在敦煌,父亲将对母亲二十多年的思念深深铭刻……
我知道,当然还有更多的记忆,当然还有更多的原因,虽然我并不知悉,但是我相信就以上那几条已经足够让父亲舍不得离开这片神奇的土地了……
可以说,他对母亲的情,全都已经种植入了这片大漠,虽然不可能在大漠之上抽枝开花,但是每一粒尘沙都记得那些深情,每一片月光都是一份不老的情怀……
望着父亲那清癯的身子,想着父亲心中独自背负了多年的情殇,我在心底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将父亲带走,哪怕是强迫,哪怕是偷偷进行!
不然,他是会宁愿死在这片大漠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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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父亲身前,静静地凝望着他,“您刚刚问我与玉宸的打算。我们的打算是——您走,我们就走;您留,我们就留……”
父亲微微动容,湛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忧色,“可是墨瞳……”
我微笑,“墨瞳他已经长大了……虽然他还刚刚只有五岁,但是他长得很好,他已经可以明白大人们的心意,纵然真的逃不过这场战祸,我相信墨瞳他也一定能够理解我们的选择……况且,我将他托付给了乌特哥哥,我相信乌特给予墨瞳的爱一定不会比我和玉宸少,所以墨瞳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现在我最不放心的,只有您……”
父亲深重叹息,“傻孩子,傻孩子……你们不应该这样想啊。你们应该尽快离开!”
我静静微笑,“您别忘记,我毕竟还是回鹘的公主啊。身为王室成员,我有责任在危机到来的时候,与子民共赴国难,共同保护我们的领土和家园。不到万不得已,都不应该放弃!”
父亲点头,赞许地微笑。
一切,似乎都在宁静的夜色中变得和谐而美好。可是洞室之外,东方的天际,忽然熊熊燃起红彤的火光!莫高窟中的佛门清净,连同这片宁静的夜色,骤然被凛冽的马蹄声砸碎!
已经有边境上守卫的士兵飞马来报,“西夏已经发动了进攻!现在已经突破了国境,正朝向莫高窟而来!不到半个时辰将会抵达莫高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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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情预告:西夏的进攻竟然这么快就来了!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莲初对于玉山的计划也根本就来不及实行!玉山会如何处理那些来不及藏好的经文?莲初呢,真的会陪着玉山在敦煌迎接危险的到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