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念头令他感到不安,若是戚芜永远都不回皇城了呢?那他是不是也要在这里呆一辈子?可是他的妻子和孩子都在那遥远的皇城,莫非真的承受这活生生的分离之苦?
越想越不甘心的裴中言在等待戚芜到来之际在大厅中烦躁地踱着步,直到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才从自己的情绪中惊醒过来一般在椅子上坐下。
“臣裴中言参见镇国永宁公主。”戚芜一跨进门槛,便见裴中言端正地行了个礼。
“裴大人请起。”她说着到上首座下,“如今不在皇城,裴大人不必拘礼,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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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多亏有裴大人担待,吾等才能安然到达宁安。”戚芜颇为客气地说着,随即朝裴中言有些歉疚地笑了笑,“只是要裴大人率将士驻守的宁安以致不能回皇城与家人团聚,本宫真是深感不安。”
“公主不必如此挂怀,为陛下效命乃是吾等将士毕生之使命。裴某理应如此。”裴中言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中却不免感到无奈,连与自己敌对的戚芜都能体谅的乡愁之情,为什么自己的兄长偏不知,还极力推荐自己担此任务呢。
戚芜观察着裴中言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对他产生了些许的作用,随即又开口道,“裴大人为国效忠之情实在是令本宫佩服,只可惜本宫如今远离皇宫,否则定要向陛下大力推荐裴大人呢。本宫相信,以裴大人您的才华,若有机会,所立之功定能在您兄长之上。”
“公主过奖了。”裴中言朝戚芜抱拳说道,“裴某何德何能,岂敢与兄长相提并论。”
“大人此言差矣。论武略,您自然在您兄长之上,论文韬,您也只是没有机会展现一番罢了。所谓时势造英雄,如今也只可叹您并未逢上良时与伯乐了。”戚芜淡淡说着,但每一句都钻到了裴中言的心里。一种被赏识的感觉让他对眼前的女子消除了警惕,而身为朝臣的敏锐触角也让他感觉到戚芜隐隐的有拉拢自己之意。
“公主如此抬爱,裴某真是消受不起,无以为报。”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她,毕竟他的家人还在皇城,那是姚宓和裴均若控制的范围,若自己这般明显的投靠了戚芜,即便是有机会扬眉吐气,也只怕难免沦落到妻死子亡的境地。
“裴大人何必客气,况且论关系,亡夫与您同脉,您也算是本宫的兄长了。”戚芜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不知嫂嫂在皇城可好?”
“蒙公主挂怀,拙荆一切安好。”裴中言听她这般提起,想必她也是知道自己的难处,不免暗叹起眼前这个女子的手段之精明了,竟然连姚宓都能骗过,若是为她效力,只怕真能胜过裴均若也不一定,这般一思量,投靠致之心又增了一分。
“也难为嫂嫂了,这一别倒也不知要待到何时才能再聚。”戚芜的神情里透着关心,好像真能体会一般,“不过本宫在皇城中尚有一两名良仆,若裴大人有需要,本宫可让他们去照顾嫂嫂。”
这一句话说意图明显,裴中言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她,眼中难掩感激。他等待的就是戚芜的这一句保证。只消妻儿无碍,那么他还有什么顾忌呢。“多谢公主美意,裴某对公主的大恩大德,结草衔环,无以为报。”
“裴大人客气了,既然你我已是一家,那就无需这些虚礼了。”戚芜满意地看着这个跪在自己脚边的男子,转而与一旁的萧然交换了一个神色,嘴角牵起一抹淡定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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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神龙六年的冬季。时间漫无目的一般地滑过,每个人都安之若素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仿佛全然不曾知晓即将发生的一切一般。
薛明辉正在府中收拾行装,便听得管家来报说有一名女子要见他。“请进来吧。”薛明辉说着将最后一件衣衫叠好放进了包裹中,扎了个结,刚要转身出门,便见身着烟灰色衣衫的女子微笑着站在门口看着他。
“半夏?”他显得有些惊讶。 “怎么?不希望我来么?”半夏微笑着走进房中,“还是,你希望的那个人不是我?”
薛明辉没有开口,只是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半夏瞥见桌上的包袱,知道他已经收拾好了行装,“什么时候走?”
就在昨日,宪宗颁下旨意,调薛明辉去庆州任太守一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姚宓的主意,只因薛明辉是不愿顺从她的顽固势力中的中坚力量。
“就明日了。”薛明辉的言语间有淡淡的落寞,半夏见状有些不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了他的面前,“这是你希望来的那个人托我交给你的。”
“但是。”她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伸手压住了那封信,“我来并不仅仅是送信那么简单,所以,先听我说完,再看信也不迟。”
薛明辉听她这么说,索性点点头也坐下来。他知道,戚芜肯定是知道自己被贬的消息了,但是,自己既然已经不再在朝廷中有作用,她还会有什么事情要交给自己去完成呢?想着女子那双深邃的眼眸,他默默地听半夏说着,心中不免又对她的谋略感到钦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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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阳街的清晨静谧,却又好像隐藏着什么正在骚动不安的因素。一名身形佝偻的老妇人挑着两篮蔬菜,叩响了贤妃所居住的宅第的侧门。“大娘,又来送菜啦。”一名婢女开了门,亲切地对老妇人说着,后者闻言憨厚地笑着,点了点头,熟门熟路地将菜挑到了厨房旁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