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对峙几秒钟,李晋突然跨进一步身子前倾,不等众人看清他的动作,剑已出鞘,手腕转动间剑锋划破空气,唰唰几声过后又从容的将剑收回鞘内,不动声色的站回身。围困周围的刺客眼神对视了一下,不知道他在耍什么花样。
毫无预兆的,树上的一个弓箭手的手臂啪一声掉落在地上,他惊恐的瞪着断臂上整齐的刀口和喷溅而出的鲜血,忽然整个人向后仰去嘭然落地,之后没了动静。不等众人反应,其他几个弓箭手同样纷纷坠落,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地面上白雪皑皑霎时被鲜血染红融化,周遭的白衣杀手惊恐的看着这一幕,正想如何应对眼前的状况,不料自己身子也跟着一扭,鲜红的血顺着胸前不知何时被划开的伤口喷出,人不受控制的倒在地上。
我试探着走下车看向地上的人,李晋一把将我拉回来,塞进车里,“他们都死了,主子不要看。”
“这么快?”我自言自语道,见过尸骸成片的大阵仗,如今我似乎变得胆大且冷血了,居然也不尖叫。这没让我感到窃喜,反而内心沉重。
李晋漠然走上前验看了来人的身份,皱着眉回道:“墨族人!”
“墨族?”我惊疑的问,“怎么又被他盯上了?”
马车从尸体上压过,继续前行。我取下钉在车内的箭,把箭头在杯中涮了涮,取出银针一验,银针变黑了。我紧紧攥住箭柄,手有些抖,咬牙暗想:“好啊,好啊,墨纳兰!你这是要杀了我啊!你要杀我!”
击溃了墨族杀手,我销毁了所有手中暗探送来的消息,以防不测资料被墨族夺取。马车一路狂奔,只争朝夕,早一分到达云河城就少一分危险。
车子颠簸得我坐不稳当,手扶着窗棂心中焦躁难安。车身突然一歪向左边猛地倒去,我失去重心,与车内的物品一起向左载去。我大脑一个闪念:翻车了!手紧抓住窗棂不让自己随车子翻滚。这便正奋力挣扎,身下几排被削尖了的竹子直直刺穿木板,之差分号我就要跌倒上面。
正此时,李晋一脚踢挡在我面前的木板,揽住我的腰旋身而起,脚尖在马仰起长嘶的头上轻点借力,直飞到实地之上,也不停留屈膝一跃,凭着轻功揽着我迅速飞离。我惊慌中看清方才发生的一切,车轮陷进陷阱,引发了预先设好的机关,土地坍塌下去,一个能装进一辆马车的深坑中一排排竹剑竖起,将马车上的木板刺穿,尖利的竹杆穿透了马腹马颈,枣红马痛的引颈长嘶,越是挣扎越是被扎的千疮百孔,吐着血沫的马嘴喷着热气,圆凳的双目中不知是愤怒、惊恐还是绝望。
那景象迅速远离了我的视线,化作一个残影隐没在茫茫树林中。李晋用尽所有的功力带着我逃离险境。身后嗖嗖的风声不断迫近,一只只利箭不停呲楞楞钉上我们刚刚闪身经过的树干上。
追兵来了,他们身穿白衣,标准的墨氏白色轻甲,手腕上绑着钩锁,抛出后勾在树枝上,人借此力从一棵树飞向另一棵树。弓就固定在手臂上,飞跃的途中另一只手轻拉便可施放毒箭,当他们的身子接近树干的时候,手腕一收,钩锁就弹回手中,另一支手的钩锁又抛出,借着惯性,人跃的更远,像长臂猿一样飞着。身上与白雪颜色无二的衣裳成了绝好的保护色,远远望去只是些白影晃动,若是他们静止下来人们根本察觉不到他们潜伏在四周。
李晋一边提气飞奔,一边挥剑向后劈去,看似没有目的性的攻击却招招见血,身后的三五成群的追兵被那上下翻转、无影无形的剑气所杀,雪地里、灰白的树干上都喷上了墨氏的血,银白之中红的惊心怵目。
直到没有暗箭再射来,李晋才放下我,气喘吁吁的检查我有否受伤。我定睛回望被杀的墨氏士卒,他们早已被树林掩盖住,瞧不见了。我们不知逃了多久,不但李晋面露疲态,连我也出了一身热汗。李晋拔出射在剑鞘包布上的一支箭,这箭在稍稍力度大些,就会射在李晋的腰上。箭尖上是颜色莹亮绚丽的蓝,明显是涂了剧毒,这毒比上次我用银针试出的毒不知利害多少倍。李晋望着林海,自齿间磨出几字:“墨纳兰这个阴险卑鄙的小人!”
这还不到半日,墨族已派出了两批杀手,连续袭击我们,虽然都被李晋秒杀了,可我的怒气一波波高涨。好个步步紧逼的墨纳兰,你今日不仁休怪我他日不义了,不要让我从这林子里逃出去,若是你放了我一条命,就是给自己留了个死对头,他日我定要你死在我手里。我忽然为自己的想法一惊,杀了他?我居然有杀人的想法,这是我的念头吗?长叹一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想必就是这种状态吧。
经过几日的奔波,我们终于进入云河城,景正国西北部的一个大城镇,坐落在云河之畔,云河河水湍急,此处是唯一适合行船的地方,河的那一边就是季国。这里是景季两国通商要道,城镇中热闹非凡,商铺林立,粮油、布匹、茶叶、古玩字画、药材乃至珠宝首饰,大大小小只要叫的上明目的商品都在这里贩卖批发,由国家控制的盐店也设此设立分店。景正国内不常见的稀罕物件这里也多如牛毛,像季国特产的香料,本是景正皇宫御用的东西,在这里只是卖的贵些,一般贵族也都能用的上。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城内每隔一条街就有几家酒楼、客店,家家客满,生意兴隆。
一进云河城,我们就看到了炙府的暗记,装作若无其事的寻着标记一路走,来到一家酒楼门前,匾额上写着云河酒楼。我与李晋大摇大摆走进酒楼,要了雅间,暴发户似的点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楼下大堂里清倌弹着弦琴,依依呀呀的唱着小曲儿,样子像京剧中的男旦。年轻的青年男子带着面纱赤脚在台上跳着舞,台下的女人们吃着水果,将银币扔到他们脚下。天南海北的人聚集在城中,人们服装各异,都为城中的繁华而兴奋,个个笑脸迎人。鱼龙混杂,信息在这里也传递的十分迅速。
楼上的雅间门窗一关,外面的吵杂就隔了个一干二净,酒席摆好,我坐在主座,李晋坐在我身旁,一桌美味只有我们两个享用,实在奢侈。
“既来之则安之,吃吧。”我向李晋摆了个请自便的手势,兀自拿起筷子就要开动。正当我对一只肥美的乳鸽胃口大开时,门外有人轻声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