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燕海南天2016-04-09 01:353,484

  这无边无际的海水似乎与天交接,海水红色浑浊,映红了上空的云,若不细看,分不清哪些是海水,哪些是流云。海面上,犹可见到数不清的尸骨漂浮,似乎推推搡搡,缓缓移动。

  我刚靠近便被一股天然力量阻止,自动落在海岸上。

  孽海上空,是不许任何东西飞行的。

  一个红色大浪拍打在旁边的礁石上,在落日的余晖中,激起了火红而艳丽的水花。

  妖冶而诡异。

  一个骨架挂在高高竖起的礁石上,骷髅头滚在一边,空洞的眼眶好像在无声的望着我们。

  恐怖而森凉。

  这便是孽海。由千万人之孽,鲛人一族之血肉造就的孽海!

  右边的礁石上,竖起一块大碑,碑上不知道是谁写了几个字——

  情深不语,万孽成劫。

  深深的情意隔着冰冷的石碑和千年的沧桑扑面而来。情藏字中,孽也藏字中。

  这块碑屹立了千年,也许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看见,可不知,写着几个字的人最想要谁看见,那人到底有没有看见?

  看着满目的尸骨,我叹气,也许那个人,早就死了吧。

  双手不由自主地抚上石碑,冰冷彻骨的凉意袭遍全身,我打了一个寒颤。另一双手从身侧伸了过来,同样抚上石碑,十指莹白修长。一侧头,原来是重玉。此时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个字,似乎联想到了什么,眼中竟有隐隐的忧伤。我转头对乐知道:“乐知,过来看看。”

  “不了。”乐知并不走近,面向大海,安静地遥望远方,海面反射的红光映照着他棕黑的眼睛,竟变成了一片血红。

  远处传来一声惊叫,极其刺耳,我不由循声看去。只见三十丈外的海面上,成百上千的骷髅叠起来,围攻一位仙人。仙人身上的衣衫已被红色的海水染成暗红色,分不清本来颜色,极其狼狈。

  看他周围没有船,也没有和尚在身旁,我不禁想:这是哪里来的土包子?

  见他被困住,乐知是救死扶伤的和尚,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三十丈的距离不算短也不算长,他微微一笑,手中蓦然出现一串佛珠,嘴唇翕动,念了句什么,佛珠便从细绳中脱落,随着双手一辉,颗颗佛珠便飞向孽海,佛珠到处,骷髅俱退。

  乐知身体腾空,轻灵地向前一跃,踩着在海上浮起的佛珠,飞快穿过三十丈的海面。只要他一靠近,围着那位仙人的骷髅似乎在惧怕,竟齐齐下沉。

  他对着仙人说了几句,只见仙人点头,然后两人快速赶回岸边。

  等那仙人走近,看着我的方向却突然顿住,惊愕道:“是你!”然后他一甩头,高傲地哼了声,不愿多作理会。

  看了好一会那人乌黑狼狈的脸我终于认出,原来这个被我当做土包子的人,竟是本该在蓬莱岛上的数九!

  他来这里干什么?

  不应该好好地呆在蓬莱岛上和娇妻美眷享受天伦之乐吗?

  最近都很久没有遇见他了,也不知道他在哪里鬼混。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可以不要见到他。

  自从我拒绝他之后,他娶了凤族的公主,没过几年这位凤族公主就大了肚子。那时我刚从战神宫调到南天门,正乐此不疲地研究者怎么把南天门上的宝石抠下来,正抠着就看见了他带着他大了肚子的妻子从南天门经过,极不屑地瞟我一眼。

  这没什么,关键是他每天都带着他妻子和肚子里的宝宝上南天门,美其名曰散步。

  这是散哪门子步啊,至于从蓬莱仙岛散到南天门吗?

  至于吗?

  反正我是觉得不至于。

  其实这也没什么,更关键的是他的妻子是凤族的,凤族能生,凤族的公主特能生,一百年来,一共怀了三胎,每一次数九都带着他妻子来南天门散步,圆的扁的尖的都看了一次。于是,直接导致了我的两个天兵兄弟以后只要一看到大肚子的就想作呕,又一次弥勒佛来观光旅游,两天兵兄弟直接呕了,然后弥勒佛笑着在南天门上贴了个随地乱吐垃圾的牌子。也导致我的抠宝石计划至今还未完成,为此我总是郁闷不已。

  回想往事,只可叹不堪回首啊不堪回首!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疑惑地问他。

  数九没看我,自顾自地坐在礁石上疗伤,等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甩出一句话:“看风景。”

  听到这个回答,我四下看看,发觉这里只有红色的海水、血色的天空、白色的骷髅和黑色的礁石,委实没有风景可言。难道他最近改变了爱好,喜欢在阴森的环境下看骷髅聊天?我嘴角抽搐了下。

  我不经意间问道:“数九,你那凤族的妻子给你生了几个小孩?”

  “三个。”数九的声音有些冷意。

  怎么还是三个?我睡了几百年,照数九一百来年弄出三个孩子的进度,怎么说都有十来个了吧。于是我问了:“怎么不多生几个?”

  回答我的是一声冷哼。

  我摸摸鼻子道:“不愿说就算了。”

  数九没有动静,半响,隐约间好像轻轻说了句,飘散在风中,好像是“生与不生谁会在意?”

  我心中一紧。

  不管数九来这里做什么,反正都与我无关,这样想,心中不明的不忍终于可以放下。

  我奇怪的是,重玉一直没有和数九说话,即使是对视,两人都是冷冷的,含有敌意。他们之前应该没有见过面吧,怎么会这样?

  此时夕阳已落下一半,像浸在海水中,映照得海面分外妖艳、诡异。我没有多想,朝乐知道:“看这天色,很快便是晚上了,不如明日再入海。”

  乐知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落日,只轻轻点头。半响,他终于坐在礁石上,闭目打坐。

  仙界之中,只有九重天是没有昼夜之分的,我的住处一直在九重天,这时天越来越暗,只觉不太适应,想了想,想起在人间时我有个帐篷,帐篷不是凡物,几千年过去,应该还能用。我从储物袋里翻了好一会儿,从最底层翻出了帐篷,虽旧了些,但还能用。我欢喜地将帐篷搭在削平了的礁石上。

  刚刚拿出帐篷时,重玉瞳孔一缩,眼中竟有淡淡的怀念之色,不过一瞬便恢复平常,然后也拿出一个帐篷。我搭好了帐篷,从里面钻出头来看。

  好吧,他的帐篷是全新的,仙界限量版的!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心里念了几遍,总算把那点不是滋味的感觉清除,并真觉得在这旧帐篷里挺好的,好像回到了在人间的那段时光。那个时候的我一心向道,念叨着总有一天能位列仙班,没想到,几千年过后,我真成了一个闲着无聊的神仙。

  世事多变,光阴难追啊!

  几千年来,从人间带来的东西大多丢了,如今只剩下了这顶帐篷和曾经寄托了我少时幻想的一条白练,偶尔拿来怀旧。

  其实我最舍不得的,还是跟了我最久的一块凡玉,只可惜,天劫之下,连修仙者也可能魂飞魄散,而凡玉只是跟了我许久生了些许灵气,连灵智也无,又怎能躲过湮灭的下场?我一直都不愿相信那块凡玉碎了,是以当初飞升时连头也没回,只怕看见身后一片空荡。

  一般凡物仙人可以复原,可也要找到凡物的一部分,然而那场天劫竟让它连齑粉也未留下,何以复原?

  因想着这事,辗转反侧,总难以入睡。

  打开帐篷一觉,月色铺在礁石上,像漂浮了一层淡淡的光,莹白如玉,心中生出了一分挥不去的惆怅。我索性走出帐篷,打算走几步,散散心。

  不远处的礁石上,乐知闭目而坐,手里转着佛珠,默诵佛经,而数九已将身上的污渍清洗一番,没有了之前的狼狈,月光照在他白净的脸庞上,容光焕发,仿佛暗夜之中悄然绽放的一朵白昙花。

  呸呸呸,他才不是什么白昙花,充其量不过是一朵又大又艳又骄傲的牡丹花。

  沙滩偶有白骨,在凉凉的月色中更显森冷,脚踩在沙滩上又细微的沙沙声,听起来毛骨悚然。我捏着被寒风吹起来的鸡皮疙瘩,暗想:我倒不是来散心了,该是来探险的吧。

  正想着,突然看见远处有一个人影,因隔得远,只看见白骨中一人静静站立,长发在身后随风飘扬,好像张牙舞爪的魔鬼。

  难道有鬼?

  风嗖嗖地在身后爬上背脊,我摸了摸手。这样的环境下,捉鬼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呀!

  慢吞吞地走前,慢吞吞地捏诀,手中腾地生起一团火,我往前一扔,正中那人影。不料,火团刚与之接触,已无声熄灭。

  “你在干什么?”熟悉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呃,好像……好像是重玉的。

  只见那人影终于转过身来,一袭白衣沐浴在月光下,轻灵飘逸,他抬手,衣袖间似有月华浮动,风姿优雅,而他的容颜,却不足以用语言来形容,只觉似山涧中的清泉,天山之巅的白雪,海底深处的夜明珠。

  我揉揉眼睛,不知道这双眼怎么就把这么一个风华绝代的人看成了鬼怪。月光误人啊,眨眼可让人变成鬼,眨眼又可让人从冷漠复杂变成这般风神俊逸。

  咳了几声之后,我说道:“我看寒风凛冽,怪冷的,送团火给你暖手。”

  那边静默了半响,然后,他慢慢走近:“你关心我?”声音轻柔得让我以为他被鬼附身了。

  “对啊。”我从善如流答。

  “呵。”只有这一声轻笑,隐约有些自嘲。

  “你怎么不在帐篷里?”我随口问道。

  “你不也是。”他道。

  我摸了摸鼻子,怎么觉得他总是在针对我。这话说的,也太不讨人喜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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摧花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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