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燕海南天2016-04-09 01:352,549

  陆轻微和我说了一个上古时期的故事。那时候,忘尘一族还不是像现在这般凋零,只剩下寥寥几个族人,甚至最后只剩下笼溪一人。而翳族也是人丁兴旺,在一处唯美如画的山谷安家入户。

  那时候,两族相安无事的生活着。

  后来,为了抵御经常入侵的大荒异兽,两族决定结成同盟,并让族中最优秀的后辈联姻。这两人便是笼溪和勾末的前世,忘尘族的天才少女茵染与翳族的少年英才无筠。

  联姻后,两族的一些差异就在少年与少女的朝夕相处中碰撞开来。

  忘尘一族天生具有让人忘记前事的能力,她们遇到烦心的事情总会无意识地对身边的人使用这种能力。她们认为忘记了就可以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所有事情都可以重新开始。

  而翳族则不然,他们是凡人,虽身具异术,但只要没有修成仙他们就只有百年寿命,不可能像忘尘一样长至千年万年,每一天发生的事情于他们而言都是很重要的。很少有人会心甘情愿的忘记一些事情,不管那些事对他们来说是美好还是不美好。

  两种观念的相撞让忘尘族少女和翳族少年的相处中充满争执。起初,茵染不小心让他忘记了一天之内发生的事,两人争吵起来。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茵染不想和无筠吵闹,多次对无筠使用忘尘之力。

  这些都是茵染有意识的使用忘尘之力,也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很大的麻烦,最大的麻烦是在茵染无意识的使用忘尘之力下产生的。因为很多时候,茵染的忘尘之力不受她自己控制。

  渐渐的,茵染的忘尘之力让无筠忘了大婚之时的情景是怎么样的,让他忘了大婚后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他从族人口中知道她是他的妻子,可也仅仅是知道而已。每一次忘记后他看着她陌生的容颜,只当她是一个陌生人。

  他一次次和她重新认识,一次次忘记。

  有一段对话在他们相处中经常出现:

  “你是谁?”

  “我是你的妻子。”她非常认真地回答。

  “我知道了。”他表情冷淡。

  他总是以疏离的态度面对她,毫无留恋的离开。她奋起直追,直至追到她累了。

  茵染的内心是高傲的,知道无筠总是把她当做陌生人,她不愿意低声下气的挽回曾经他对她的喜爱。他们分房而卧,感情僵持。

  成亲之前,他们是互相喜欢的,成亲之后,一个次次遗忘,一个强自高傲。

  没有人知道,很多时候她不是故意对他使用忘尘之力的。她是忘尘草,是忘尘一族,天生便会让最亲近的人忘记最近发生的事情。

  在一次两族联合对抗入侵的异兽时,两族第一次发生了摩擦。一个初生的还不能控制自己的能力的忘尘族精灵做了错事,他不小心对翳族族人用了忘尘之力,结果导致几个翳族族人忘记如何使用异术,在异兽的大口下丧生。

  由于这次的事故,翳族族人要求禁止忘尘一族使用他们与身俱来的能力。可是,原本答应得好好的忘尘一族在下一次抵御异兽时并没有遵守约定,翳族族长不幸罹难。

  年轻的无筠继承了翳族族长的职位,刚一成为翳族族长的他马上去见了茵染。对刚刚失去不久前的记忆的他来说这个妻子他并不熟悉,无论是她的容颜还是她的性格。

  他还没有开口,她就对他说:“我很抱歉,可是我们的能力是不可能禁止的。”

  “不可能。”他嘲讽一笑,“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只要没有了忘尘芯,你们忘尘一族便会失去忘尘之力。”

  也许是因为多次失去记忆,他对忘尘之力有本能的厌倦,甚至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在每一个夜里他都在想他到底忘记了什么,他觉得那些被遗忘的事情对他来说很重要,可是,他怎么都无法记起。

  所以,即使最后茵染气愤地喊她不会让他这么做,他仍然要做。他认为他是对的,他一意孤行,他希望今后他不会忘记任何一件他认为重要的事。

  之后,他禁锢了茵染。他让翳族人把一些忘尘族精灵的忘尘芯挖了出来,失去忘尘芯的族人的确没有了忘尘之力,然而,一些年纪幼小的精灵因为失去了忘尘芯居然在不久之后死去,这是无筠没有想到的。

  “怎么会这样?”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番景象,内心里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做错了。

  无筠的这番做法彻底惹怒了忘尘一族,而翳族人也因为之前被忘尘族精灵对忘尘一族抱怨在心,两族的战争毫无悬念的爆发了。

  茵染逃回了忘尘一族,带领她的族人攻打翳族,她不想争斗,更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是,这一切都是他逼她的。

  如今两族必有一族亡,否则争斗不会停歇下来。

  在纷乱光剑中,茵染和无筠缠斗在一起,最终无筠胜了。他胜在他看着他的眼里没有感情,胜在只当她是一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而茵染的心里装载了太多。

  茵染知道,无筠一直都抱怨着他的遗忘,他厌恶忘记事情,可他不明白,会忘记的人才是最幸福的,清清楚楚的记得每一件快乐或痛苦的事情才是一种折磨。无奈的是,她只能让不愿忘记的人忘记,却不能让自己忘记任何事情。

  利刃穿透茵染身体的那一刻,她笑了。隔着很近的距离,她无比清楚的看到了他眼中的迷茫,疑惑,更多的是痛苦,以及深深的爱意。

  在这一刻,他又一次喜欢上了她。

  茵染抬起手,强忍着痛意说:“你不是最不喜欢忘记的吗,现在,我还是要使用一次忘尘之力,你应该更讨厌我了吧。”

  这一次,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那么希望他能忘了她,只要忘了她,他便会过上从前没有她的时候的安宁日子吧。

  “你敢!”这一瞬,无筠只觉痛彻心扉,然而只是一瞬,他的眼中变成一片茫然。

  无筠又一次忘记了茵染,也是最后一次。

  他再也见不到茵染对他说话,对他笑了,茵染早就化成了泥土,安静地躺在他脚下。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无筠只觉得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心里空落落的,永远不能填满……

  忘尘一族与翳族的战争最终是两败俱伤,双方都没有得到好处。两族的争斗远远没有结束,双方都对对方恨之入骨,他们在战争中失去了亲人,朋友,爱人。这场战争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一族的灭亡。

  战争过后,作为族长的无筠没有理会族内的任何事,他除了每天呆呆的站立外就做了一件事——他问他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族人的回答,他喃喃自语:“我曾经有个妻子吗,为什么我不记得?”

  他对着忘尘一族聚居地的方向望着,伫立了很久,从天边露出鱼肚白到西边红霞漫天。

  几天后,年轻的族长安静的死去,死前,他一直努力回想他的妻子,他也在想他为什么要那么在意他一个名义上的妻子。

  可到死,那个聪明绝世的少年都没有意识到他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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