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沫抛出了港澳游这个重磅级的炸弹,就静静地等着成思民出招,自己则端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其实,陪陈梓馨和她妈妈港澳游这事,根源真不在成思民的身上,揽这趟差事的,是他舅舅于建斌。
确定这趟行程的时候,成思民人根本不在北京,于建斌还觉得自己这是上赶着给外甥创造机会呢,哪里能想到成思民会不愿意呀?春节前两人都忙地一塌糊涂,没时间拉家常,这事也就混忘了。
等到出发前一天,于建斌告知成思民,那会儿他正和林雨沫你侬我侬呢,哪里肯去!
于建斌一听,当时就傻眼了,用食指指着成思民的鼻子,半天儿蹦不出一个字来,最后转身离开时就丢下一句话:“我告诉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去的后果,你自己想一想吧!”
成思民出发前也仔细寻思过,这事发生在春节长假,林雨沫正好不在北京。按照她的交际圈子,与集团根本不搭界,暴露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他不是不担心的,这小丫头对他动了真心,一时醋劲儿大发,他怕哄起来费劲儿。可是,如今最有办法的成思民也没辙了,最不可能知道的人偏偏先知道了,还能怎么办?
成思民站起身来,从茶几上取了烟盒和打火机,走到客厅的窗前,推开一线窗扇。他点燃了一颗烟,深深地吸了几口,再慢慢吐出来,任贪婪地夜风将它们卷走。
“说实话,玩得还不错吧!我对香港比较熟悉,又有同学在香港工作,车随便开,非常方便。要么今年五一或者十一长假,我也带你去吧!”成思民到底是成思民,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失去镇定。
林雨沫“呵”一声,被他避重就轻的回答一下子气乐了!
听一听,人家如何的高风亮节,几句话的事儿,就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言外之意,他陪陈梓馨一家去香港,也就是因为他对香港熟悉一点,是个好向导,毫无任何特殊意义,甚至都无需对她解释什么。
林雨沫甚至有了一种错觉,成思民的话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她如果大张旗鼓地继续追究下去,那就会和大街上无理取闹那一类女人划上等号。
她胸口的一口气儿差点儿缓不上来了。这人存心隐瞒自己陪别的女人一家出去旅游的事实,当然不是旅游本身有什么值得追究的地方,而是为什么人家非得要他陪着,这种亲近的关系究竟蕴含了什么特殊的意义?!
可成思民故意混淆概念,将自己往导游的身份上攀扯,当我林雨沫真是个傻妞吗?我会因为你给人家当了一次免费的导游,就这么大动干戈么?
“是吗?我还有一个疑问想请教一下,陈梓馨身为国土局局长的女儿,这样的一家人对于谁陪着出游,那是很敏感的,人家那么放心将宝贝女儿交给你带着出游,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成思民暗叹一声,这个小丫头,有时笨笨的,似乎不开窍,偏偏这会儿这么聪明干嘛!
“小丫头,我过去从没问过你,你,爱不爱我?”成思民将手里的烟蒂,重重按灭在窗台上的烟灰缸里,转过身来,郑重地问林雨沫。
林雨沫一愣,什么意思?改套路了?这是要打感情牌了么?不过,成思民沉重的语气打动了她,她沉吟了一下,直觉这一刻是两人之间的一个关键时刻,她没必要再矜持了。
“爱!”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那么,我再问你,你信不信我?”成思民紧接着问出第二个问题。
这一次,林雨沫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成思民,无论怎样努力,她也没办法开口说半个字。
是的,她不信他!
这不是信不信成思民一个人的问题,是林雨沫的心出了问题。从宠了她六年的唐宇,为了富贵荣华甩开她手的那一刻,林雨沫就再不敢相信任何男人了。
她本以为成思民是不同的,即使她的理智仍在担忧着,她的潜意识仍在害怕着,但林雨沫还是勇敢地选择了去爱。
只有这一刻,只有苍天才知道,林雨沫的心里,有多么渴望着她能赢下这一次!渴望着她能赢得成思民的爱,渴望着她亲手编织的这个美梦可以成真,渴望着能赢得她一生的幸福!
可是,今天田甜的消息无异于又一个晴天霹雳,那一刻,她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历史又要重演了!这一次,她的对手条件更优越,人也更漂亮,选择了陈梓馨,就等于选择了鲜花和掌声铺就的人生,哪个男人能有勇气拒绝呢?
林雨沫并不想责怪成思民,她努力设想着,如果她是一个男人,她又会如何选择?成思民没回来之前,林雨沫一个人曾坐在黑暗中想了很久,很久,直到她不敢再想下去。
“小丫头,你那么坚定地说爱我,可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
林雨沫静静的、浸透着悲哀的眼神让成思民心揪了起来,他的语气终于失去了平静,开始急躁起来。
“如果我说信你,成思民,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林雨沫轻轻地问,犹如自言自语着。
“小丫头,你给我一年的时间,最长也就是一年,好不好?”成思民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提出了自己早就筹谋好的要求。
“成思民,如果你的意思我没理解错的话,这一年的时间,我只能做你的地下情人,无论你做任何事,包括你陪着陈梓馨之流外出旅游等等类似的事情,我都要默默地支持你,对吗?”
林雨沫的语气出奇地平淡,好像说的根本是别人的事儿,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似一根飘飞的羽毛,在空中晃晃悠悠地飘着,就是不肯落到地上。
可她的心从没有像这一刻那么冰冷,那么绝望,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剧痛。
成思民的确是有这个想法,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想法经过林雨沫的嘴一一说出来,突然就变得有些血淋淋的了。那一刻,他的心一下子慌了起来,就好像他刚坐到高考的考场上,才发现自己没带准考证,他突然有了一个极不好的预感。
三步并作两步,他奔回到林雨沫的身边,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正对着自己,热切地盯着她的眼睛,想用自己眼里的深情,融化她眼里的悲伤。
“那怎么会?!小丫头,我怎么舍得委屈你?这一次陪陈梓馨和她妈妈出去,是我舅舅安排的,绝不是我的本意,这样的事儿,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我保证!我需要你给我这一年的时间,是因为我要做个大项目,这个项目对于我和舅舅而言,也许就是唯一能做大的机会,小丫头,我真的需要你的支持和理解!”
果然!男人们心目中最大最大的大事,无外乎是项目、权势外加成功,绝不会有爱情的位置。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希望那个爱着他们的女人,为他们再牺牲一下,再委屈一下,一下下嘛,只要他仍爱着你,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们都会为傻傻的女人们绘出一篇美好的图画,然后谆谆告诫她们:“亲爱的,你看,眼前的道路暂时是曲折的,但前途是一片光明的!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辜负你为我作出的牺牲!”
林雨沫心中惨然一笑,突发奇想,不知道陈梓馨听见这一段话,心里会作何感想,是会愤怒还是会愤怒呢?
是的,她是个天之骄女,她可以跟他的爸爸倾诉委屈和愤怒,她当然有权利愤怒,因为有很厉害的人在意着。
那她林雨沫呢?她连愤怒的权利都没有,因为她太卑微,她没有那个能力帮助他做成项目,她不能给他一个明晃晃的未来。那么只有悲哀,是的,唯一可以剩下给她的,只能是悲哀了么?
可是,她林雨沫聪明漂亮,又凭着自己的能力刚刚升了职,她的爸爸、妈妈的确很平凡很普通,但那么深、那么深地爱着她,有着那么温暖幸福的一个家,她骄傲都还来不及了,为什么要悲哀?
为了一个以爱的名义,就要她委屈自己的男人么?!
“成思民,你爱我吗?如果爱,那么,有多爱?”林雨沫轻轻地呓语着,忍不住将头靠在成思民宽厚的胸前,闭上了眼睛,嗅着他身上早已熟悉的味道,贪恋起这片刻的温暖和安逸。
成思民一时感到难以回答,他忍不住紧紧地将林雨沫揽入怀中,紧紧地。纤细的林雨沫,在他的怀中,柔弱地就像一朵娇花,正渴望着他能为她遮风挡雨,他却令她伤心了。
“我曾经以为,我不会再爱谁了,可是我爱了!小丫头,我爱你,也许比你想象地更多!我不想隐瞒你,我是曾经抉择过,可我最终还是选择了你呀!你放心,一年的时间不会太久,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咱不要管别人说什么,你只要信我就好了!”成思民信誓旦旦地,只想暖回林雨沫的心。
良久,他听见怀里的人儿一声叹息,那声音轻飘飘的,一字一句,分外艰难,但却异常地坚定。
“对不起!成思民,我爱你,我也很想相信你的话,可惜,你要求的那些,我真的做不到。我虽然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可我的爱却无比珍贵,它不能受任何委屈,请让我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