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铃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彷佛是敌军敲响了进攻的鼓点，声声敲在林雨沫的心坎上。盯着手机上接听的按键，她迟迟不肯按下去。
林雨沫心里隐隐盼望着这通电话依然无疾而终。
有些事儿变了，是因为有些人变了，她早已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今天的张啸昆变化太过惊人，让她觉得很危险。
手机铃声依然执拗地响着。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林雨沫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不过，她却一声未吭。
“是我！我想见你，就现在！”张啸昆声音低沉，却清晰有力。
是他一贯的风格，干脆利落，杀伐决断。
他一点儿也没假客气，明明知道此刻夜已深，林雨沫可能已经休息了，可他一句都没提，甚至没给林雨沫拒绝他留一丝儿余地。
“哪里？您房间吗？”林雨沫反问，带着明显的抗拒。
她是在提醒张啸昆，孤男寡女，夜已深沉。此刻到他的房间谈话，是很不合时宜的举动，他应该主动避嫌才对。
“哦！如果你不介意，我去你那儿也行！”张啸昆微笑着说。
聪明的女人，真的是不一样，一句废话都不用说，这让他愈发来了兴致。
“好吧，算你狠！”林雨沫腹诽着，无奈地摇摇头。你老先生到我房间来，我很介意好吧！
“好，我十分钟后去您房间！”她很快下定了决心。
无论张啸昆想说什么，他都是不会拿她怎么样的，这一点，她很明白。他想要什么没有呀，甚至都有人为他主动奉上，供他挑挑拣拣，他真犯不上。
不管是什么，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这一点，林雨沫心里也很明白，逃得了初一，她还能避得了十五吗？
“呵呵，我不吃人，你尽管放心！”张啸昆破天荒地开了个玩笑。
林雨沫一边换衣服，一边想，不知道这人将许树淇怎么样了？看样子，应该是解决完毕了，他才能腾出空来召见自己。
好奇从她心头飘过，那样凶猛的女人，不知道面对着张啸昆，会怎么表现呢？会是撒痴撒泼，继续痛说两人过去的情史，让张啸昆愈加痛恨她呢？还是嚎啕痛哭，祈求张啸昆的原谅？
但有一点林雨沫很清楚，无论许树淇怎样能蹦跶，她是绝对跳不出张啸昆的五指山的。
张啸昆的房间，应该是这酒店最豪华的套房之一，可能仅次于所谓的总统套房。客厅非常大，窗帘没有拉上，视野很宽阔，正对着酒店的中心花园。
窗外阴沉沉的，光线暗淡，但花园里依旧花木葳蕤。夜色中，也似乎能感受到繁花朵朵，都争抢着秋日最后的机会，肆意释放自己短暂的生命。
张啸昆应该是洗过澡了，换了一件象牙白的休闲体恤，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与他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装束大相径庭，显得十分年轻。猛不丁一看，似乎换了一个人。
林雨沫下意识地环视客厅，如果刚刚这里经过一场艰难的谈判，有人情绪失控，或许能找到许树淇留下的蛛丝马迹。
结果她失望了。
张啸昆开了门以后，径直走到客厅的吧台处，回身发现林雨沫双手紧握，有些无所适从地站在客厅中间，顿时乐了。
“你站在那里干嘛，过来坐吧！这里喝的东西多，看看你想喝点什么？”
“不，我不想喝什么。”林雨沫立刻摇头。
“喝不喝都过来坐，你离我那么远，让我怎么和你说话，难道要用喊的？”张啸昆戏谑地说。
林雨沫在心里鄙视自己，看你这个没出息劲儿的，有什么呀？说个话罢了。看人家气定神闲的，早吃定你了，你还紧张个什么劲儿。你越紧张，他越放松，干脆让他紧张去好了。
“好！”她立刻点头应下，齐步走，很快走到吧台前坐下，和张啸昆隔着一个吧台，一里一外。
张啸昆将一个玻璃酒杯推到林雨沫跟前，里面盛着他刚倒好的深红色液体，不过是刚刚没过一个杯底儿。
“我刚喝了一点儿，这红酒是真正的法国制造，不错，这一点儿你喝了吧，喝不醉，还有助于睡眠！”
林雨沫点点头，没再继续拒绝。
张啸昆小酌了一口，凝视着灯下的林雨沫，心头破天荒地“砰砰”跳了几下。
林雨沫可能刚刚沐浴过，长发并未全干，此刻直直地垂下来，散发着脉脉的香息。柔和的灯光下，她眉目如画，尖尖的俏下巴微微地扬着，美丽的恍如一幅画。
接下去，张啸昆做出了一个令林雨沫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很自然地拿起林雨沫放在吧台上的右手，仔细观察她的右手腕，“怎么样？还疼吗？”
这只手，盛怒之下的许树淇曾经死老命地拉拽过，此刻，手腕处仍残留着几处不明显的青紫，几处长指甲掐伤的痕迹。
“不，不疼……”男人温热的鼻息扑到了她的手上，那温热就逐渐加深成热辣，直蔓延到她的心。
林雨沫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张啸昆却不允许，他微微用了力，将眼前这只欺霜赛雪的皓腕，送到了自己的唇边。
他在最严重的一处青紫上亲了亲，低声说：“对不起，都怪我！”
这一刻，林雨沫太震惊了！她甚至完全忘记了反抗。他亲了她，他亲了她，不管亲的是哪儿，意义都是一样的。
她的心一个劲儿地往下坠，往下坠，却不知道会掉到哪儿。
轻轻一吻之后，张啸昆却主动放开了她的手。
沉默良久，林雨沫开口问：“为什么？”
张啸昆没回答，他点燃了一颗烟，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凝视着窗外仍飘着的霏霏细雨。
“你是问我为什么向你道歉，还是我刚才……”片刻之后，他反问。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林雨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这是第一次，林雨沫和张啸昆说话，没有使用您这个字眼，语气有些咄咄*人。
“你既然已有了答案，为什么还要问？”张啸昆扭过头，静静地看着林雨沫。
“可我想听你的答案！”
张啸昆默默地抽烟，抬眼观察着林雨沫，在心里权衡着眼前的形势。
他从不打没把握的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即将摊牌的这一刻，他心里却一点儿把握也没有。
张啸昆刚才借着问伤的机会，试探了林雨沫一次，结果没有超出他的预料，可也没有给他带来惊喜。
他出其不意地亲了她一下，她没有反抗，或者说没来及反抗。可深谙人心的张啸昆看出来了，她是因为过度震惊，或者说，因为失望。
林雨沫自始至终，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害羞的意思。如果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亲热举动害羞了，至少可以证明一点儿，她依然将他看成是一个男人。
可林雨沫没有，她的眼神里流露出震惊和失望，她的脸颊甚至比进来的时候，更白了一分。
张啸昆当然想到过这个可能，她不爱他，一点也不。即使他想到过这个结果，可真的发现这个事实，他依然很失望，很失望，心不由己的失望。
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他一向认为，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就是失败的前兆。
那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他在心里问自己。停留在这一刻，一切还可以退回到以前，他们两个人都有这个能力，选择将这一刻忘掉。
可他的心不同意，它执意向林雨沫靠拢。甚至它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我要她，我要她的全部，她这么美好的女人，她这么有才华的女人，只能属于我，谁也不配拥有她。
理智和情感在撕扯着，张啸昆自己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袖手旁观。
“哦！您如果没什么要说的，我要走了，您好好休息！”林雨沫微微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再度使用了敬语。
她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张啸昆的沉默误导了她，她以为他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读懂了她的潜台词，打算就此悬崖勒马。
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有些事，只要还没有说出口，大家就都可以自欺欺人，就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彼此留有余地。
“不，雨沫，你不要走，我会告诉你答案的！”张啸昆下意识脱口而出。
林雨沫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又再次坐了下来，点点头说，“好，我听着！”
这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张啸昆又一次将自己*到了悬崖边上。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居然是因为一个女人！他心里觉得有些滑稽，但也并没有打算后悔。
失败或是成功，就在此一举，可他不喜欢失败。
他猛吸了几口烟，将手中的烟头按灭，与其说他寄希望于林雨沫先爱上自己，不如说他更愿意相信自己带来的谈判条件。
他踌躇满志地想，应该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这样的条件吧！
“雨沫，我先问你，天鸿集团现有的固定资产大概有多少？”张啸昆走到林雨沫对面坐下，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发问。
“大概三十多个亿吧？或者，近四十亿？”林雨沫有些迷惑不解，随口答。
“嗯，差不太多吧！我打算将其中5％交给你来持有，并且由你来担任整合后的天鸿集团总经理的职位，你觉得怎么样？你应该清楚，下一步集团将会进一步整合优势产业先上市的，上市之后，这5％至少将会翻一翻……”
有意停顿片刻，张啸昆加重了某些字眼的力度。
林雨沫的心漏跳了几拍。
原来，这就是他开出的条件吗？上亿的财富，这些人争了十几年都得不到的职位……确实够诱人的。
林雨沫嘴角一弯，眼神里意味不明，问：“那么，说说你的条件？”
张啸昆其实很想说：“我不过是希望你能爱我……”
可真的那样说了，他觉得自己实在很卑微，卑微到要向一个小女人，乞求她的爱。
他沉吟片刻，直白地说：“我希望能得到你这个人。当然，如果你也能像我爱着你一样爱上我，那当然是最完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