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沫的话音刚落,卢武军侧过头仔细地看了林雨沫一眼,看着她杏眼圆睁,一脸疑惑的表情,这次确定无疑,确如成思民所担忧的,她这人的大脑回路真的缺了一个转弯。
“林子,咱俩换位思考,你觉得,这种两败俱伤的结果会是他想要的?唉,该说你什么好呢?他是要你心甘情愿地去集团工作的,怎么可能拿离职要挟你?我问你一句,如果王怀义要出了什么事儿,譬如会被调离或撤职,你还会这么坚决地表示不去集团吗?”
恍如半空里炸响了一个雷,林雨沫被雷得目瞪口呆,“会吗?至少他不会这么冷酷吧?!不是都说,王总是跟了他几十年的兄弟吗?”
卢武军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了。
林雨沫居然仍然相信着这个传说,这批曾经跟随他打过江山的一批老人,早将这句话当成了一句笑话,为了一个笑话,他们曾经贡献了火热的青春、信任和爱戴,如今再听人说起,除了可笑,依然还是可笑。
林雨沫在此后的时间里,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一闪而过的霓虹,嘟着嘴巴沉默不语。
卢武军将车子停在了崇文门便宜坊烤鸭店高大的门楼前,侧脸对林雨沫说:“林子,我订的房间是怀柔厅,你先上去,我停好车再过来!”
林雨沫正神思昏昏,不做他想,闻言立刻打开车门,正准备下车的当口,卢武军突然叫住了她:“林子,一转眼我这人大半辈子眼瞅着过去了,我和你嫂子风风雨雨几十年,却也算得上和美幸福,很少有红脸的时候。今儿,咱有一句肺腑之言想送给你,两个人能碰上,又都看对了眼,那可是难解的缘份,有什么误会,可一定要说开,真要是因为赌气错过了,可就找不回来了!”
林雨沫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一时坠入了云雾里。这人什么意思,自己没听错吧?这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他的感情人生上去了?什么误会,什么赌气错过了,这话暗示谁呢?不会指的是自己吧?!
卢武军笑了笑,说:“林子,快上去吧!先看看菜单,你该饿了吧?”
林雨沫点点头,飞快地打开车门,想了想,还是回头说了一声:“卢总,我受教了!谢谢您!”
三楼负责领位的小姐,一听说怀柔厅,立刻热情地带着林雨沫过去,一边走还一边笑着说,“小姐,您可来晚了,屋里那位客人,等了您快一个小时了!”
正在脱大衣的林雨沫闻言吓了一跳,说:“小姐,你搞错了吧?我们就两个人吃饭,另外一位还在停车呢!屋里怎么又冒出一位来?”
“是哦!客人一来就说是怀柔厅没错呀!要么,您去看看,没准是您那位停车客人的朋友呢?”服务生倒是很聪明,立刻有了说法。
林雨沫转念一想,是哦,万一是卢武军的朋友呢?没准儿,是他媳妇也不一定,这两人藤缠树,树粘藤的,自己也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服务小姐替她将门推开一线,很有礼貌地伸手相让:“您请进,需要点菜按呼唤铃即可!”
服务周到,尊重客人的隐私,是这家百年老店一贯的作风,林雨沫也很中意这一点。单纯论饭菜的口味,她来自河鲜为主的江南,对这种所谓的京腔京韵,浓油重酱的做法,她真的谈不上喜爱。
轻轻地推开门,绕过遮挡着大门视线的古色古香的屏风,林雨沫率先左右环顾一圈,嗯?居然没人!再抬头看一看,洗手间的门正关着呢!她忍不住抿嘴儿一笑,心说,客人大概等得太久了,喝了太多的茶水,这是去方便了么?
她径直走到门后的衣帽架旁边,抬手将大衣挂上去,正在这时,卫生间的门咔嗒一响,有人正开门出来了。
林雨沫侧过身,奉上了一张笑脸:“您好,我是……”
看清了眼前的人,后半句话和微笑都被她吞进了肚子里,屋子里一时静默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在这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卢武军那没头没脑的几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估计口口声声说着去停车的卢武军,人家这会儿该到家了吧?今儿的一切至此真相大白了,她是被这两个人合伙算计了。
成思民双臂抱在胸前,斜倚在遮挡卫生间大门的四扇插屏的一角,静静地看着林雨沫。
温暖的灯光如水般倾泻下来,打在成思民棱角分明的下巴上,隐隐可以看见刚刚刮过的淡青色,他原本略微狭长的深眸,在灯光下越发幽深。
林雨沫的第一感觉,多日未见,眼前的成思民明显瘦了很多,以至于他身上的羊绒衫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却愈发有一种别样的风流。他就那样慵懒地靠着墙,看着她,一种淡淡的情绪从头到脚笼罩着他,那种情绪就叫做寂寞。
“喂,小丫头,你就打算一直这样站下去吗?”成思民懒洋洋地说。
林雨沫如梦方醒,她一伸手,又将刚刚挂上去的大衣取了下来,淡淡地说,“成总,我只是感觉,我们俩似乎没有坐下来谈什么的必要!”
成思民蹙起了眉头,林雨沫的表现出乎了他的意料,如果她掉头就走,根本不搭理他,或者对他横眉怒目,他心里反而轻松一点。
大半年来,林雨沫小日子过得无比滋润,模样不仅丝毫没变,还多了几分水秀。这几天她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心情来收拾自己,一头浓密的秀发就用一个发箍随便在脑后一挽,灯光下,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莹白如玉,深棕色的眸子波光荡漾,本该是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如今谨慎地打量着成思民,明明白白地写着猜疑。
成思民轻叹了一口气,眼前的人儿还是那个人儿,俏生生的,她身上有些东西却已然改变了,这种变化不仅是枝枝蔓蔓上的,一时半会儿他分不清到底哪里改变了,到底改变了多少,但是,天生的第六感告诉他,这种变化显然对他不利。
“呵呵,小丫头,你到底是记恨我,还是怕了我?”
成思民走到茶几前,拿起他刚才遗留在那里的香烟和火机,点燃了一颗,吸了一口。
“成总,你说些什么呢?我怎么都听不懂!”林雨沫横了他一眼,心里开始不爽了。
“喂,咱又不吃人,不过是请你吃顿饭,别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好不好?我可还记得,某人亲口答应过我,如果我帮她解决了圆顶改尖顶的难题,从那以后,只要不是那啥那啥,一定会有电必复,有求必应的!唉,这年头,过河拆桥的人可真是多了!”
成思民往沙发靠背上一靠,歪着头看着抱着大衣站在那里的林雨沫,慢悠悠地说。
林雨沫双颊腾一下烫了起来,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从她生日那晚过后,她直接成思民的手机和短信都设置了阻止功能,她当然有她的理由。可是,站在成思民的角度,她的确是没有信守承诺,做了小人。
林雨沫顿时心虚起来。“没有吧?好像你从来没给我打过电话吧?违约的,又不是我!”
成思民的眼睛瞪圆了,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小丫头也有无赖的时候。
“小丫头,按你这么说,是我没有信守承诺啰?那么,我给你道个歉。这样吧,我现在给你打一个电话,咱俩叙叙旧怎么样?”成思民装模作样拿起桌上的手机。
“不要了吧?现在,我不是站在这里嘛,还用得着打电话吗?”林雨沫赶紧说。
她悄悄从睫毛下瞥了成思民一眼,正好与成思民好笑的目光撞在一起,登时火花四溅。她赶紧垂下眼眸,用那两排密密的小帘子,遮挡住成思民热辣的眼神。
唉呀!这个人怎么还是这么讨厌呢?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是吗?我刚才明明听见某个人说过,好像没有和我谈什么的必要哦!”成思民故意叹了口气。
林雨沫想了想,心说不过就是吃顿饭,说说话罢了,我就只负责吃,这有什么难的?她动作麻利地又把大衣重新挂好。
“喂,成思民,你可别恶人先告状,今天是你要请我吃饭吗?我怎么不知道,我可是被某人骗来的!你真的有诚意,犯得着这样吗?”林雨沫的嘴巴也不是吃素的。
“是,是,这事是我的错!可是,还不是怕你不给咱面子吗?”
成思民一看事情有了转机,立刻走到餐桌边,殷勤地替林雨沫拉开凳子,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林雨沫轻轻“哼”了一声,没搭理他,一扭头进洗手间洗手去了。
成思民看着她消失在洗手间的插屏后面,“嘿!”了一声,右手捏成拳头,在眼前挥了挥,忍不住喜上眉梢。
最难的一关终于过了,那话怎么说的?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不管怎样,他是将她留了下来,只要她肯留下来,剩下的事情,成思民觉得自己有把握,哄女孩子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什么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