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天看过了香囊里面的内容后,匆匆地收入怀中。他看着满脸是泪的刘萋萋,眼中的痛楚是那样浓烈。可是,刘萋萋什么也看不到。碧云天说道:“东西本世子收下了,回头派人去拿。”
这句话语调是平静的,可是却带着浓浓的鼻音。刘萋萋想要缩手抹走脸上的泪痕,可一双手却被钳制在那张俊逸的脸上,她努力了好一阵,发现力气越来越小,心下苦笑,原来,她的手掌也开始失去知觉了吗?
“好。”刘萋萋笑着说道。
碧云天还是看着刘萋萋,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寒碜。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她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模样,这以后,如果自己还放任不管,岂不是更加可怕?想起一年前放手之前,刘萋萋虽然略显单薄,但脸上还有一些肉的模样,碧云天心里就甚是后悔。若是当初自己没有轻易放手,今日相见,她必定不会如此凄凉。
“你放心,本世子不会白拿你的。”碧云天定定地看着刘萋萋,缓缓松开了她的双手。无论他怎样捂着,那手始终是冰凉冰凉,仿佛夏天摸在了冰块上。如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他不由心里叹气,分明是个十九岁的人,此刻却像个小老头,说不滑稽都觉得是在骗人了。
正在暗中叹气,马车外面传来了侍从的声音:“世子爷,到了。”
“情况如何?”一看到大夫皱着眉头直起身,碧云天连忙焦急地问道。本来以为好容易让刘萋萋住下来,谁知道才下马车人就昏厥过去,一番鸡飞狗跳上演以后,盛独山庄才算恢复了平日的正常。
大夫是涂州出了名的郎中,听到碧云天的话,摇了摇头,“已经毒入五脏六腑,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回来了,”说着叹气道,“准备后事吧。”前段时间,他也被盛独山庄邀请过来,给刘萋萋看过诊,那时候刘萋萋的毒还只是停留在下半身,谁曾想没过多少天,这毒就蔓延到了眼睛、手臂,眼下,连人都晕厥了
流年陪在碧云天身旁,听了大夫的话后,双肩垮了下来。心里替碧云天感到惋惜的同时,也真正放下心来。这下子,木莲郡主应该不会再来强迫自己做出让世子爷膈应的事了。
“少庄主,还是让奴婢来吧……”接下来的日子里,盛独山庄下人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无一例外地变成了这么一句话。原因无他,碧云天就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替刘萋萋擦洗脸面、双手、翻身、按摩全身的事情,丫环仆妇靠边站,因为抢不过碧云天;延续刘萋萋生命的药汤、参汤刚刚被端过来,立时就有一只手突如其来夺过去,众人不及惊讶,就看到了日渐憔悴的碧云天……
等到洪医官千里迢迢赶回来时,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胡子拉碴、头发凌乱、衣衫褶皱大起的男子。怎么看,都是落魄青年的样子。“你哪位?”洪医官皱眉,对于这位突然拦住他去路的人,他可没有什么好脾气
“呵……”对面邋遢的青年张嘴竟说不出话来,但在认出洪医官之后,身形却猛地一跳,让开了道路。洪医官心中惦记刘萋萋的事情,当下大步而入。进去里头,发现没有在上回的住处找到刘萋萋,洪医官脾气火爆地扭头问跟着跑进来的下人,“人呢?”
下人不及回话,洪医官已经疾步而出,头也不回,“行了,前面带路!”一阵风驰电掣的速度,把下人跑得气喘吁吁,反观已经上了年纪的洪医官,人家满面红光,气不喘,声不出。在门口稳了稳心神,这才迈步进去看刘萋萋。
此刻,刘萋萋躺在床榻上,一脸的黑气,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全部覆盖上了一块块令人恶心的黑斑。洪医官眉头打皱,几乎都可以把蚊子直接杀死在皱纹里。“怎么几天没见就成这副模样了?”洪医官心头纳闷的同时,手上已经快速地搭在刘萋萋手上的脉搏。
邋遢落魄的青年跑过来的时候,洪医官已经差不多有了结论。听到动静他也没有抬头,只是拿着下人刚递过来的笔刷刷写着,“你们世子爷呢,叫他赶快给老子滚过来。”自从木莲郡主在盛独山庄声势浩大地举办了那场百花宴后,盛独山庄少庄主就是碧王府小世子的事情,就传了开来。因此洪医官就没有再喊少庄主。
一屋子的下人小心翼翼瞧了那邋遢落魄青年一眼,都默契地抽了下嘴角。洪医官,也只有您老人家如此强势,竟敢让世子爷滚过来……
“你哪位?”洪医官停了笔,一抬头就看到刚才那个邋遢落魄青年。
“洪医官,她情况如何了?”
对面的邋遢青年一开口,洪医官立马就认出了对方,双眼刷地睁大,亮光闪过,连声音都变了,“你怎么回事?又去街头装乞丐?”当年碧云天被人追杀不得不化妆做了乞丐的事情,洪医官是少数知情者之一。
“这个时候您还有心思说笑!她到底怎么样了?”碧云天急了,双眼都红了起来。
洪医官扫了一眼跟在碧云天身后进来的下人,只是一眼,那些人就识趣地退出去。洪医官这才看着碧云天说道:“情况不容乐观啊,这种毒,本来还有一线希望,可惜……”
听到还有一线希望,后面的话哪里还听得进去?碧云天立刻激动地抓住洪医官的手,两眼冒光,“什么希望?快说!”
本来有一肚子话的,可是这时洪医官却犹豫了。
碧云天皱眉,怎么,不能说吗?“洪医官,事关性命,不要瞒我!”
世子爷的意思是……洪医官转头望向榻上昏睡的刘萋萋,其实,她能够熬到现在,已经算很不错了。“好吧,到底救还是不救,就看你自己怎么办吧!”决心已定,洪医官不再隐瞒,说道:“这种毒,需要后宫力量,方才能够解得。”
“怎么说?”碧云天听到后宫二字,心头疑云密布。难道刘萋萋所中之毒,早在多年前就被人精心谋划过?
只听洪医官说道:“她身上所中的毒,来自王当。此人是用毒界的顶尖高手,当年因为高超的制毒、练毒、解毒技艺,叱咤风云,却因此惹来无数仇家。他隐忍多年无人寻出下落,却原来是躲入深宫,委身做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太监,专门为各宫娘娘炼制养颜驻容的灵丹妙药。数年前,此人不知何故,突然离开皇宫,之后传来失踪的消息……”
碧云天打断洪医官的滔滔不绝,“王当的事,暂且缓下。我只想知道如何救治萋萋!”
毛躁的小伙子!就不知道当年的因,今日的果。洪医官却也不恼,坐下来一拍椅上扶手,直切主题道:“送她入宫,成为皇宫女人。”
“什么意思?”碧云天眉头大皱,心中警铃大响。
“就是让刘萋萋去当皇帝的女人,或者皇子们的女人,如此。”洪医官说出如此惊骇的话来,无论是面上还是语调都是平静的。这对他来说,简直太稀松平常了。
碧云天怒火中烧:“她都快死了!您怎能想出这种馊主意?”如果冲喜有用的话,自己就可以了,好歹他还是个世子爷呢,何必劳师动众?还要送去给皇宫里的男人!
冲喜是萧氏王朝一种民间信仰行为,即让一个久病不愈的病人与人成亲,用这个“喜事”来“冲”掉不好的运气,以期达到治疗疾病的效果。洪医官的说法是很露骨,却也符合时下流行的做法。可是,碧云天从小到大,就没有信过如此把戏还能够把人治好了的。他甚至都怀疑洪医官根本就没有尽心。
洪医官没有理会碧云天的怒火,依然淡定地坐在那里,连脸色都没有多大变化。很多时候,碧云天对这个脾气古怪的洪医官还是十分佩服的。洪医官说道:“刚才我已经给她施了针,能不能醒转,还要看她自己的意志力,倘若醒来,勉强还可以拖个把月时间,世子爷便看着办吧。”
碧云天看看洪医官,又扭头看看榻上的刘萋萋,“怎么看她自己的意志力?”
“方法也不是没有。”洪医官慢悠悠说着半句话,后面的话愣是没有接着说下去的意思。
“那怎么做?”碧云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洪医官冷眼睨了一下碧云天,“当务之急可不是唤醒她。”
“那要怎么做?”
到底是个年轻的,沉不住气。洪医官心里叹气摇头,“去把她娘亲请过来。”碧云天顿时犹如醍醐灌顶,抬手一拍自己后脑勺,“对啊,怎么我没有想到?”
“芳夫人,时辰已经不早,该启程了。”吕嬷嬷走到青布帘子遮罩的马车前,朝里面的人提醒了一句。那日母女会谈后,司徒流芳便快速地做出了反应。先是见了刘锐权一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大半天才见着芳夫人从里面出来。大户人家规矩向来是森严的,所幸刘府这样不大不小的官家,规矩再大也大不过王府。是以,让母子二人见面的事情,吕嬷嬷见缝插针,花了一笔钱后,就办妥了
看到司徒流芳脸上更加憔悴,眉眼里却隐隐有一丝释然,吕嬷嬷虽然不知他们谈了什么,却能够猜到,这件事芳夫人已经心里有数。随后,使了钱给看后门的婆子,吕嬷嬷很顺利地将化妆成牡妈的司徒流芳护送出了刘府。
现在,他们准备拜访邹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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