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萋萋!”
乍然见她困在一个浴桶一般的药炉,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泛着碧幽幽的绿光,好似猫眼,碧云天的脚步有瞬间的停滞,却在下一瞬反应过来以后,更具冲击力地扑向药炉。
“站住!”就在碧云天快要碰到药炉的瞬间,刘萋萋尖利急切的叫喊成功阻止了碧云天的行动。看着人与药炉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三寸,刘萋萋就松了一口气,她是真没想到碧云天会这么疯,都不问一下就冲了过来。“这药炉里面全部都是毒药,你别碰!”她冷静地解释道
“你看得见了?”相比起她的冷静,碧云天则是一副难以置信,惊喜洋溢在脸上,喜悦之情连一直冷漠的红药都忍不住被他感染到摸了摸耳朵。
看到刘萋萋点头,碧云天又问:“手和脚都能动了?”不但问,他还忍不住伸手过去,想要给刘萋萋全身检查一遍。刘萋萋动了动手脚,药水在她的捣鼓下欢快地摇动起来,发出欢快的水声
“嗯。”直到看到刘萋萋朝他点头,碧云天才真正地放下心来,伸出的手并没有垂下去,却也没有抚向她的脸颊。刘萋萋咬着下唇,只因为他的目光灼灼的,好像一把火从自己头顶顺着身子往下烧,“你……你转过身去!不许看!”
“我……我不是故意的。”碧云天一下子就涨红了脸,情急之下,他几乎没有察觉到自己看她泡在药水中的样子,是非常不妥的。一转过身,他又发现自己被刘萋萋钻了空子。
刘萋萋看他乖乖转过了身,便准备依靠他的背影作掩护,赶紧把道袍换上。没想到他忽然又转回身来,且一脸的复杂神色,她便觉脸烧得发烫,“你……”
“萋萋啊,我差点忘了呢,你我是夫妻,我们拜过堂的,没有那么多的避讳。”碧云天笑吟吟的。
丈夫看妻子更衣,多天经地义啊。
刘萋萋的脸更红了,她气鼓鼓的辩解了一句:“谁跟你是夫妻了,那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那会儿她以为自己活不长久了,何必苦了自己还要连累别人心苦?便任由碧云天张罗了那次的拜堂,知道娘亲高兴,她的心愿便了结了。可怎么现在,碧云天竟像不是为了安慰自己的意思呢?刘萋萋是真的糊涂了。
旁边的红药观察了有一阵,这两个都当自己是不存在的卿卿我我,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故意咳嗽了一下,“师侄啊,你不介绍一下这位是?”他火眼金睛,进来的人虽然浑身东脏一块西烂一下,却无法遮掩对刘萋萋的真情实意,且能够这时候全须全尾地闯入冷宫来的,想必也不是寻常的人。
碧云天这才算正眼瞥了一下红药,这道士样貌透着股邪气,却偏偏长得极是貌美,“萋萋,就是这人害得你变成了这样的?”他语气颇为不善,红药却带着笑意继续审视他。
刘萋萋手里拿着道袍,不知道换好还是不换的好,听见碧云天问她,她才有些呆呆地“啊”了声,“我也不知道,我跟着刘娘娘一块去御花园,还没看到什么景色,突然就被人袭击了,刘娘娘他们好像是被拖离了现场,也可能已经被杀。我被人打昏了,醒来发现自己泡在药炉里,一个自称是皇后的女人说是她泡的我,准备拿我的血来炼制可以养颜驻容、恢复青春美貌的丹药。”
“皇后?”碧云天冷笑了一声,“本世子正要找她呢,她在哪里?”
他带着恨意的冷笑使刘萋萋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碧云天与那个皇后该有多少恩怨,他才会……
红药插话道:“不知你是要找哪一位皇后?”
碧云天脸色冷肃,可没有搭理红药的意思。他缓下脸色,对刘萋萋道:“现在宫里乱得很,你换好了衣服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等我回来!”说着,朝外面喊了一声,就进来了几个宫女与侍卫。旁边的红药一看,那几个都是宫里的熟面孔,他不做声地退到一旁去。
刘萋萋说:“给我泡药的女人是个疯子,你自己要当心点。”想了想,又说,“你还是等一下吧,我有东西要给你。”
碧云天准备动身的脚就顿了下来,他有些好奇这时候刘萋萋会给他什么东西。刘萋萋却问他:“你身上有没有瓷瓶,装药的那种。”
红药听了摸摸自己的鼻子,“那么好的东西,你真舍得?”他目光带着羡慕一直盯着药炉。
“有。”碧云天从自己怀里掏出了好几个瓷瓶,漂亮的、古典的、简约的,“你要哪一个?”
刘萋萋指着像拇指大小的道:“这个,你扔过来给我。”碧云天依言扔给了她,然后就看见她动作麻利地在药炉里装了小半瓶的药水,又对他说:“有干净的手帕吗?也扔一条给我。”
碧云天看她小心翼翼拿手帕擦干净瓷瓶的外表,才伸了白晃晃的手臂拿了瓷瓶递到他跟前,一时有点发呆,“黑斑全都消失了,真好!”
刘萋萋本来已经恢复了正常,谁知道顺着他那古怪的目光往自己手臂上看过去,脸又开始明显地发起烫来,“赶快接着!”她忍不住催促他,“这药给你防身用的,很毒,你要当心不要碰到!”
碧云天接过了瓷瓶,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快步跑了。
红药意味深长瞄了一眼刘萋萋,又看向碧云天消失的背影,“你说他这就走了,还会回来吗?”视线扫都不扫那几个碧云天留下来的宫女。
刘萋萋已经从宫女的手中拿到了一套像话的衣服,正在宫女的遮挡下穿戴,听到红药的话她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这话说得好像自己没有了碧云天就活不下去似的。“怎么,你不想要这些药水了?”
红药的双眼泛上了笑,瞧着刘萋萋脸上的表情也是柔和的,不过落在刘萋萋眼里可就有点算计的味道。“你师父想必留了不少家当给你吧?要不,我拿这些药水跟你换?”
世上最无耻的便是,拿着别人的东西去换取别人的东西,然后理直气壮地掌握到自己手里
刘萋萋差点没有被他的话气岔了,“我可记得药炉是疯皇后的,药水也是她炼制出来的,你凭什么拿别人的东西换我师父留给我的东西?”
红药看着从里面一直闻声却不露面现在才慢悠悠走出来的仁嘉皇后,连笑容都彻底消失了,“皇后娘娘。”
刘萋萋再见到碧云天的时候,他的脸色一片苍白,脚步跌跌撞撞,两只眼睛失去了往日的深邃,也没有了正常人该有的光彩。刘萋萋朝着他迎上去,眼看两个人要撞上了,他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刘萋萋把他扶住了带他往旁边的椅子里坐下,才叹了一口气问他:“碧云天,你怎么了?”
碧云天揉了揉自己的脸,鼻腔里发出呜呜的哽咽之声,他把头埋得低低的,不让人看清楚他现在的样子。刘萋萋转过身,把屋里所有的宫女以及碧云天带过来的其他人都喊了出去,“说吧,这里就我一个人。”
她换好衣裳看到仁嘉皇后没有理会自己和红药以及一地的尸体独自走了出去,又看到红药找来一个器皿说要装药炉里面的药水,她没有给,红药打量了一眼碧云天留给她的宫女之后,竟然没有进一步为难自己,摸摸鼻子也走了。再然后,她就有些心神不宁地等在这里
可是再见到碧云天的时候,他却完全不对劲儿
刘萋萋直觉他遇到了什么大事,对他的打击非常大,他才会情绪失控,甚至哭了
碧云天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反而起身一把搂住了她,下巴靠在她的肩头上,无声落泪。刘萋萋眨了眨眼睛,最终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右手终于举起,一下一下拍在了碧云天的后背上
两个人从冷宫走出来的时候,天边泛着鱼肚白。刘萋萋惊讶了一下,问牵着自己的手就是不肯放的碧云天:“我在宫里待了几天了?”
碧云天显然还不在状态,“两天多,怎么了?”
“没有,只是觉得活着的感觉真好!”刘萋萋迎着朝阳的方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还有更浓郁的香味——有人在大面积焚香祛除异味。就算没有人告诉她,宫里这两天多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她也大致能够猜到。只是她没有想到,碧云天牵着她刚从冷宫出来,就在不远处拐角的地方碰到了一个人。从那身彰显了身份地位的服饰,她就猜到了这位的身份。她敏感地猜到:难道碧云天心情不好的原因,跟太子有关?
太子萧逸背负双手站立在亭子外边,时不时还朝冷宫方向打量几眼。碧云天带着刘萋萋过去的时候,发现太子四周并没有往日里伺候的一群下人,不免有点疑惑。
太子一抬头就看到了碧云天和刘萋萋,目光首先就瞥到了两个人交缠在一块的手。不过这个注视非常短暂,还没有等刘萋萋察觉他就已经收了回去。碧云天自从发现了他神色就变得很严肃,两个人也没有说话,一个走进了亭子,一个还在亭子的外头。刘萋萋看看走进去的碧云天,又瞥了一眼站在亭子外面的太子,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先过去给太子行大礼,但她还没有行动,那头碧云天已经发话:“萋萋,你先到那边等我,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