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很快就回过神来的碧云天应了一声,便朝萧望所在的方向走去。主座就在萧望的旁边。碧云天用只有流年可以听到的嗓音说道:“其实,你是想让我回去对不对?”流年也没有否定,碧云天目光仍旧关注在刘萋萋身上,可是脚步不知是故意还是身子着实吃不消,得要流年吃力一些地搀扶,他才能继续前进,碧云天说道:“若我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你心里的打击会不会很大?”
流年不明所以,却也不得不立刻回应:“奴才不敢!”
碧云天轻笑一声,抬手用衣袖遮住自己嘴巴大半边,压低嗓门说道:“你当然不敢,就是敢,你也会说不敢的……”流年心里不服,正搜刮脑子想要回应什么,却听碧云天似在喃喃自语地接着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心甘情愿这样做呢……”他倏地抬起明亮的眸子看向流年,声音略微提高,“流年你说,为什么呢?”
流年完全懵掉了,“什么?”
“哦,没事——你说刘萋萋会不会去求我王叔呢?”碧云天忽然问道。
流年忍住下意识想要摸摸额头的冲动,再次看向刘萋萋。对方还是只留了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给他们,站在那里没有动,可是也不见丝毫其他的动作。流年迟疑的道:“也许,她也没有想清楚吧!”
碧云天兀自凝神了一阵,却表示不赞同地摇摇头,说道:“不像!”
“不像?”
“你看王叔的表情,有什么不对?”随着碧云天的指点,流年立马眼睛一亮,“啊,王爷的眉头似乎舒展——不对,好似整张脸都在微微扭曲,似在……似在——”
“拼命忍笑。”碧云天接过流年的话茬,“你再看刘家人的表情,是不是有很大的差别呢?”
流年一眼看过去,便立即明白为何自家主子这般气定神闲了。他也忍着笑,低声道:“刘家人脸上全是得意的笑,就等着刘萋萋跪下,给他们求来升官发财。只是,依南王的脾性,他未必会答应下来。”刘家人对刘萋萋如此凉薄,流年虽查探得清清楚楚,心里却并没有太多特别的想法
碧云天说道:“依王叔的性子,他倒不会轻易答应。只是,这么多年来,王叔耗费了太多心血,在芳姨娘的身上,也许对她,总会不同吧。”
流年一听,难掩心头惊讶:“您怎么知道南王耗费心血在刘萋萋生母身上?属下也才刚刚知道一点消息……”原本还想等眼前的事情过去,才慢慢向主子禀报的。
忍不住白了一眼故意现出几分受到打击表情的流年,碧云天继续轻声解释道:“你没瞧见王叔的目光停留在那妇人身上最多吗?而且,每次那个芳姨娘有什么动静,王叔也会跟着有变化?”
流年愣了一下,再细细观察萧望细微的脸部表情,以及司徒流芳的小动作,他心里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连他这么敏锐的目光,都没有办法一下子留意到呢!“您这样一说,属下就全明白了!”
“怎么自称属下了,不再奴才了?”换来的却是碧云天带了嘲讽的回应。流年微微一笑,心里全然没有在意。自己也只有在紧张的时候,害怕受到主子质疑的时候,或者是主子震怒的时候,才会不自觉地自称“奴才”。他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碧云天望向刘萋萋的背影,嘴里轻声喃喃:“就不知道她准备怎么应对了……”
“刘萋萋,你快跪下来求啊!只要见血,南王就是铁石心肠也会被你感动的。”那一头,刘惠莲在母亲的阻止过去片刻后,实在没有耐心,继续看刘萋萋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情形。她几乎恨不得自己可以冲过去,踢刘萋萋一脚,帮助其跪下去,重重地磕头,直到磕出满头血,才能解自己挨耳光的心头之恨。
刘萋萋紧紧地皱起眉头。她倏地转过身来,面向正厅大门口,“你真是好聒噪!”
“我不过是在帮你早下决定而已,你不喜欢又何必责骂于我!你的眼中可还有尊卑之分?我可是你的嫡姐!”刘惠莲没想到刘萋萋会转过身来,还敢当众对自己恶脸相向,不由大怒。
刘萋萋看着她,却已经懒得跟她斗嘴,只是带着厌烦的神色看向刘惠莲,嘴里说道:“说的不错!你的眼中可有尊卑之分呢?王爷与世子还不曾开口,你便当着他们的面训斥于我。你的眼中可有他们二位?”
房蜜一看刘萋萋就要祸水东引,赶紧扯住刘惠莲。后者醒悟过来,这才悻悻地住了嘴,但完好的另一边脸上分明充满怒气与不甘。房蜜低声道:“你安静点,免得她被你惹急了,要朝相反的方向去。”刘惠莲含着热泪,知道母亲说的对,便没有再出声。
面对刘萋萋的“祸水东引”,南王与碧云天谁都没有表态,只是出奇默契地等着看她接下来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
刘萋萋重新转过身来,面对萧望,过了一阵,她说道:“关于芳姨娘的事情,我有两个选择,要请王爷来裁断!不知王爷可愿意?”
她居然没有向南王下跪!
刘惠莲满脸都是震惊,而房蜜心中的惊讶也不小。至于刘洋平,反而愣了一下之后,微微眯了眯眼。
碧云天唇角上翘,微微一笑,低声对流年说道:“没想到她居然没有下跪,果真聪明。”流年却冷着声音回答:“属下倒不觉得。”
“哦?”碧云天倒不生气,饶有兴趣地发出一声疑问。
流年便道:“属下认为她这么做,很愚蠢!也是倔强的表现!”
“愚蠢?倔强?”碧云天危险地眯起越长越漂亮的双眼,目光落在刘萋萋的脸上。这时候,他已经在主座上落了座,而刘萋萋与他的距离并不十分遥远。
流年感觉身体微微一僵,声音压低下去,“属下认为,此举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这是在以命相搏,所以,是愚蠢的行为。”
碧云天好笑地嗤之以鼻,显然并不以为然,说道:“你认为,她若不以命相搏,今后会过怎样的日子?”没有等流年的回答,碧云天又接着说道:“她会按照嫡母的安排,一辈子过着被身为正室的嫡姐欺压,将来,甚至连自己的孩子也不会有。以萋萋这样的性子,你认为她能够受得了吗?她会生不如死。”一想到房蜜竟然指使人给刘萋萋下春药,强迫她去邹府做妾,碧云天就很生气。但他知道,从自己的立场上来看,自己还真是师出无名。
流年低下头,轻声说道:“但她总归是倔强的!难道,她还不知道世子您的心意吗?她就不会来求您帮忙吗?”
碧云天摇摇头,“她不会来求我的。你以为我的性命三番五次被她救下,她就会领教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含义吗?她受的苦太多了,连亲生的父亲都不能够信任,又怎么会轻易相信我呢?”
“所以,世子才几次三番故意设局,骗她一再舍身相救?”这是何其苦心孤诣!碧云天喉咙滚了几滚,这句话终究没有真的吐露出来。
碧云天仿佛听见了他的心里话,问道:“你是不是在嘀咕本世子什么?”他觉得耳根有些发热,不由抬手摸了摸。流年赶紧回应:“没有!”
“是吗?”碧云天显然不信,但怀疑的目光还没来得急投到流年身上,就自己懊恼地轻呼一声,“你竟妄想转移本世子的注意力!”说着,他赶紧抓紧时间往刘萋萋那处看去。
流年委屈地流露出认命的神色,可惜没人注意。
听了刘萋萋的话,众人俱把目光投射在萧望身上,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南王萧望想都没想,便点头答应道:“你说!”
看不见王爷有什么不妥的神色,也从碧王府世子的脸上看不到生气的样子。两个地位显赫的男子就仿佛是在聚会,正听另外一个友人畅所欲言。
房蜜的心便跟着七上八下起来。不过,她一点儿都不担心芳姨娘会跑了,因为,她已经牢牢地将对方掌握在手心里。倒是刘萋萋,可能因为这倔强的性子,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说不定就脱身了去。不过,自己能够用刘萋萋引来芳姨娘,同样也能够用芳姨娘引来刘萋萋。发现自己只要逮到其中一个,就不会丢掉另外一个,房蜜心里便安定了许多。
相比房蜜而言,刘洋平心里就乱得多了。他与萧望倒有几分相似的想法,既然南王有能力帮助自己在清州知府一职上添得助力,那么,反过来,对方也能够妨碍自己无法获得该职。想到这里,刘洋平不禁恼怒地瞪了一眼身边的房蜜,神色间的不喜只要是个有心人就能看得出来。可惜,身为当事人的房蜜,却丝毫没有察觉,全身心几乎都在女儿刘惠莲处。
与刘洋平夫妇相比,身为他们女儿的刘惠莲可就差多了。身子不安分地动来动去,要不是被房蜜用力死死拽住,很可能再次冲过去,与刘萋萋发生正面冲突。她实在想不通的就是,自己也不怎么惧怕南王和小世子,可是,为何自己却受到母亲的阻止,没有在两位权贵面前好好表现她的勇气?而刘萋萋呢?她是被迫的!
刘萋萋没有跪下来磕头,求两位权贵,刘惠莲很惊讶很惊讶,她甚至都能够感到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她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刘萋萋的后背,仿佛能从其上瞪穿一个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