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萋萋淡然地看了一眼太后,手里端着一个被太后打破的碗,碗里面是她重新熬制而成的药。药味浓烈,充斥着整个寝殿。刘萋萋没有扯下那重重的纱帐,只是把它们尽可能地扎束到一边,让空气流通得好一点,又不让太后柔弱的体质遭受秋风的侵袭。不过太后却一点都不领情,从看到她的第一眼,从能够张嘴说话开始,便和她站在了对立面。
大夫最怕的就是不配合的病人。
不过,刘萋萋自信有绝对的掌控力,使这个特殊病人最终信服她。
“两个多时辰之前,太后连破口大骂的力气都没有,”刘萋萋一面说着,一面替太后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太后如果想彻底好转,就吃了这点药,以后遇到普通的毒药,还可百毒不侵。”
“骗人的鬼话!哀家再也不会相信……”太后恐惧地盯着刘萋萋,身体下意识往里缩。刘萋萋不禁狐疑,想了想,还是决定耐心略等一等。出来时,就碰到云王端着一碗香味四溢的粥,“饿了吧,本王刚做好的粥,先吃几口。一会儿还有鸟肉,院里正烤着呢。”
刘萋萋一怔,依言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却是温馨美好。等满满一碗粥吃光,刘萋萋抬头时,看到的是云王温暖的笑容,这一瞬,只觉幸福美满,从未有过的美好,让她笑颜如花。
云王怔住,良久,有晶莹泪珠悄悄蕴上眼角,滚落成珠,“萋萋,你真好看。”他,终于成功了。激动、欢喜、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云王笑得像个得了树上果子的小孩。
刘萋萋弯唇笑着,倒没有如云王般激动,只瞧着云王俊美的容颜,认真问道:“何时送我镜子?”云王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小心翼翼取出里边的一面镜子,递到她跟前,眉眼俱笑。刘萋萋接过镜子,瞧见镜中的自己容颜清秀,笑容真切,脸颊上原是瘦削处此刻已圆润少许,之前僵硬的肌肤被这笑完全掩去,怪道碧云天终于肯将镜子拿出。
看着对面之人温婉雅致,笑容云淡风轻中平添少许妩媚,云王一时竟看得痴了。直到刘萋萋问:“这里有小厨房?”才缓缓回神,心中充满幸福、温暖。
云王知她好奇,笑道:“没有。只是本王的萋萋要吃东西,本王自然是要变出一个来的。”随后又问她还要吃粥吗?
刘萋萋摇头表示不要,又问:“你吃过了没有?”云王摸摸自己肚腹,脸上笑容美好,“本王已经吃过,太后的情况怎么样了?刚才过来的时候,还听到她老人家的声音呢,想必是大好了。”
“嗯,”刘萋萋点头,眼中有着百折不挠的坚毅,“这次我把太后得罪得死死的,恐怕她完全好了后,怪罪下来,到时连你也要遭殃。不如,你还是先回吧?”
得了她的担忧,云王却是满心喜悦。他一面掏出手帕给她擦拭嘴角的残渍,一面微微责备道:“说了要一同的,你这是又要赶本王走吗?”被他这般亲密举动惊到了,刘萋萋一时不能动弹,“不是要赶你走,我,我是怕你受到牵累。”
“这怎么是牵累?”云王收拾好东西,细细擦拭净了双手,这才牵起她的小手,“走,我们进去看看太后。”
太后已自己起了身,此刻正大喊来人。喊了大半天,她的人没来半个,倒是把她最讨厌的刘萋萋招了进来。太后十分不悦的哼了声,“该杀头!哀家的人呢?是不是都被你用毒药药死了?”
太后只顾生气,一时没有看到刘萋萋身侧站着的云王,更没留意到他此刻面上的神色
“太后娘娘,请您对本王的王妃说话客气点儿。”
“你、你说什么?”太后转眼,乍看到云王时,她还挺激动和意外的,可云王这话却忤逆到了她,太后自然不愿接受。她瞪着一双疲惫老眼,赤着双脚,拖着长长的白衫,毫无形象地站在两个年轻人面前
刘萋萋目光平静,望向盛怒中气得嘴角打哆嗦的太后,反对云王说道:“我说的没错吧,她现在能叫能跳还能动怒,对着我喊打喊杀的,长命百岁我不敢保证,但她身上的瘟疫我可是彻底解了毒的。”云王伸手,极自然地揽着她的腰,看向旁边沉睡不醒的老嬷嬷,“那边的嬷嬷是你下了药?”
太后只觉得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团上,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捂着胸口重重跌坐在榻上。
刘萋萋道:“我要不给她下药,太后的病还会反反复复。”
“你说什么?”太后吃了一惊,看着刘萋萋一脸难以置信。
云王道:“你如何确定正是此人所作所为,才导致太后的病一直未好?”
刘萋萋走过去,拉起老嬷嬷衣袖道:“她的衣袖有一种异味,是长期沾染那种药物遗留下来的。我进来的时候,她先太后一步,想要把我推开。我自然不会让她得逞,刚刚避开,就发现从她身上掉下一物。”刘萋萋从老嬷嬷那衣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平安符。太后一见,脸色顿时就变了,“这,这不正是太子为哀家求回来的平安符吗?”
“是平安符没有错,不过它上面的毒药,正是导致太后一直没有摆脱瘟疫的原因。”刘萋萋从容将平安符收回,太后的目光充满质疑,“既然这平安符有毒,你怎么会没事?”
刘萋萋淡然而笑:“我怎会有事?我是百毒不侵之躯。”
这时太后的情绪已平复下来,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过,不过身为皇家尊贵之人,怎么可能向刘萋萋这等平民低头?只是声音和气少许,“小丫头竟有这等本事,倒是让哀家惊讶了。不过,你胆敢用此平安符栽赃太子,该当何罪?”
刘萋萋微微低眸,原来这平安符竟是太子萧逸亲自求来的。正在思量,忽觉左手一紧,不必看,也知是云王担忧,伸了手缠住她的手。她唇角微弯,笑得温柔。再抬眸看向太后时,目光仍旧云淡风轻,“太后明鉴,我事先亦不知这平安符原是太子殿下求来的。如今太后娘娘只需将这老嬷嬷唤醒了问话,一切真相自然大白。民女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就告退了。”说罢,朝太后娘娘行了一礼,递了一个眼色给云王后,两人默契地相伴而出,丢下怒气不减的太后
出来太后的寝宫,太子正领着人明火执仗相候。刘萋萋迎上去行礼后禀道:“太子殿下放心,太后娘娘的病情已经好转,此后寻常毒物都奈何不得她,不过,宫里那平安符是罪魁祸首,太子殿下英明,相信自会处理妥当,我就不在此逗留了。”说罢,不等太子张口,便与云王约好的一般,相伴着出宫而去。
这对男女太也嚣张!手底下人连忙请示,太子却摆手道:“不必阻拦,让他们走吧。”当时请刘萋萋进东宫之时,她的母亲及十几个黑衣人,便被她早一步送走,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在看出她意图入宫,方才有了前面的礼遇相迎。“她需要什么,尽力满足。”想到那交换的条件,太子郑重吩咐下去。
一路行来,夜色茫茫。两人于这夜色中徐徐行走,十指相扣,却不觉凄风冷雨。原来这秋夜中,雨水悄然而下,给这被瘟疫席卷了的城市更添凄清。云王紧紧包裹着刘萋萋的手,问道:“冷吗?”
刘萋萋徐徐摇头,却是眉头紧皱道:“我想象不出,到底是谁,究竟为了什么,要将这天灾演作人祸。天灾尚不可怕,人祸却是让我心寒。”
云王将刘萋萋紧紧拥入怀中,“萋萋,无论是天灾抑或人祸,本王都会与你相伴,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他知道她,若是看着这悲惨的境况无所作为,心里必定难受。他陪她,自是要看到她日日在他面前真心欢喜,一如在太后寝宫前,如花般灿烂地笑
刘萋萋伸了双手,绕过云王的腰,将头深深埋入他怀中。得他这般理解,是她之幸,也是她之福。
天光大亮,秋风萧瑟,分明万里无云的丽日下,人们却觉日子悲苦。这份悲苦在不断感染瘟疫、死亡的挣扎过程中,持续了一段日子。就在这天清晨,远远地从城门方向传来一个福音
“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有大夫可以救治这场瘟疫?”问的人满脸忧虑和焦急,浑身颤抖着,不敢相信。
说的人激情澎湃,满脸亢奋,亦是浑身颤抖,“当然是真的!好多人都朝城门口方向去了,你们也抓紧时间去吧,去晚了,恐怕人命就耽搁了。”那人说罢,颤颤悠悠杵着拐杖转身去通知其他的人。得了这种瘟疫的人,不轻不重的人,就像他这般,死不死活不活,却也没有多大希望。而重的人,连乱葬岗都没法去,死在半道上,尸骨连野狗都不会光顾,最后是官府派人来,集体焚烧填埋。
听到刘萋萋在城门口打造声势、救治病人的消息,太子当即将刘家人释放。手底下的人不解,“太子殿下为何不囚禁他们以挟制那女子?”想要人做事,扣押他家人。这等手法最是管用。太子却知刘萋萋不会吃这一套,他知道当年她用双手爬着离开刘府,那心想必在那时便已死去,光是给她戴上不孝的高帽,怎么样也算不得光明磊落,他堂堂太子,犯不着对个女子用这等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