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温软的床榻之上,刘萋萋闭着双眼,但是却久久不能入睡。礼部的人已经来知会,明天开始就得准备和亲的事了。从明天开始,自己就不再属于自己,行为处事都得要按照两国友好关系原则来。想着离开的云王,心里就总觉得发慌,不知道为什么会担心。身边也没有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有什么事情也只能一个人闷在心里头。实在睡不下去,她索性披衣下了地,来到院中,仰望寒空中散缀着的星星,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公主有心事?”
一个声音自后面传来。
刘萋萋回头,黑暗里,一个矮了她大半个身子的黑影慢慢地现出来。“谢世子?”
回答是点一下头。
贴身侍卫把他推到她的身旁,便安静地退下。
“你怎么会来这里?”忽然想到这是很冷的夜里,刘萋萋不由有些担忧,这具身体承受得住吗?微光下,他还是一袭白衣,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进屋里说吧,冷。”刘萋萋不自觉地说道。
可是进屋就得要跨过高高的门槛,谢世子是坐在轮椅里。走到门口,刘萋萋才有些懊恼地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我忘记了你是坐在轮椅里……”低低的声音传来,却能够融掉大部分的寒冷。谢世子心头忽然一暖,自己推动轮椅到了门槛边上,“无妨,我还能走一两步。”
刘萋萋抿了抿唇,便见他果然从轮椅上站起身,颤颤巍巍地跨入门槛。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额上、手背上的青筋便突兀地隆起,汗也把额头占去了。她站在边上紧紧地咬住下唇,看到他一跨进去,连忙把轮椅拖进来。
“咚!”重重地坐在轮椅上,谢世子便只顾得喘气了。
屋子里静谧了很久,那白衣翩跹的背影忽然说道:“别再咬了,再咬下去,该出血了。”刘萋萋愣了一下,仿佛没有明白他的话指的是什么,直到注意到对方侧头转过来的视线处,她才有些转过神。不无尴尬地松了牙齿,“你来找我什么事?”
“你并不愿意嫁给我。”谢世子看着她,目光却像穿透了她的灵魂。
有一击即中的感觉,刘萋萋恢复了往日的淡漠神情,“你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为了两国友好关系,我一定会嫁给你,所以,你不必担心!”
她的口气有些僵硬,心里必是不愿的。谢世子心里微微叹气,“刚才为什么要可怜我?”
“什么?”没有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刘萋萋目光直直瞅着谢世子。
谢世子却不再看她,头转向另一处,目光仿佛是十分幽远的,连声音也幽远得好像在做梦,“你怕我冻着了,又怕我跌倒——我并不是一个需要被可怜的人。你,应该知道,一个被可怜的人,是不可能将世子府打理得这样井井有条的,所以,我用不着你的可怜。”
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在他眼里,原来是这样子的吗?刘萋萋心里疑惑着,脱口而出道:“我并没有可怜你!我只是从你的身上,看到了我自己。”
“你自己?”谢世子转过眼来,原本应该孤傲的眼底已经抹上了一种叫做惊讶的东西。
话出口,自己也吃了一惊。怎么会和一个并不熟悉的人说这些话?刘萋萋微微垂眸,沉默了片刻,然后是回味一样的苦笑,她轻声说道:“不错,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你的当年,也似我这般?”希冀的光让谢世子如同换了一个人。如此说来,自己或许还有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刘萋萋却没有发现这一点,仿佛沉浸在对往事的执着里,低低的声音却将谢世子心里刚刚被点燃的希冀的火苗掐灭了,“我的脚也曾经不良于行,那是我最黑暗的时光,也是我与命运搏击得最激烈的时光。我的腿是因为中毒而致残,可是我却从来没有灰心过……就是那样,我治好了我的腿。所以,当别人说不可能的时候,恰恰就极有可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兀自回忆着,眼角的余光不经意掠过去,才猛然发现听的人不知何时已低垂着头,半天没有说话。是她说错了什么吗?刘萋萋不由问道:“谢世子,你怎么了?”
这一句轻轻的问话,已经是将对方当成了知己,从此以后,便甘愿风雨同行、祸福同享。
谢世子艰难地抬起头,原来只是自己的不死心,却怪不得刘萋萋伤了他的心。唇边浮现微笑,谢世子微微摇头,“我没事,你大婚那天,我会来陪你。”说完,把挂在脖子上的哨子放到嘴边,轻轻地吹了一声。
片刻后,那贴身侍卫现身,将谢世子连同轮椅一并搬了出去。直到谢世子离去很久,刘萋萋还在发呆。她想随着他追出去,只问他一句话,他特地前来,就是为了要告诉自己,大婚那天会来陪她吗?
但是,为什么呢?
第二天阳光甚好,礼部的人一大早便过来了。刘萋萋便如同木偶一般,由着那些人摆弄着自己,心里不悲不喜。来给她梳妆打扮的嬷嬷时不时劝她,但却不知她所有的笑容都被留给了那心里爱着的人。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过得飞快,尽管在刘萋萋的心里,这段时间难熬得几乎让她发疯。不管怎样,和谢世子拜堂成亲这一天,竟然就到了。无数的人走马灯一般围着她转,称赞着她的美丽、大气。然后,被送上华丽的马车。护送她前往谢世子府的,是大将军左合。这一次,蓝夭国的诚意简直让人无可挑剔。难怪世子府老夫人也垂泪叹道:“你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了。”
送亲队伍刚要开动,左合忽然下令暂停。
看来是有人蓄意阻挠这场婚事。从无边的遐想中回过神来,刘萋萋便听到了送亲嬷嬷与左合部下争吵的声音。她轻轻皱了皱眉。大喜的日子里,这些人却故意要给她难堪,真的以为自己是个懦弱的。
“将军,这与礼数可不合,新娘子一旦上了喜轿,就不能够停下来!再说了,这可是两国和亲的大事,将军就是说破了天,也不能坏了这规矩!”刘萋萋悄悄撩起车窗的帘子往外看去。嬷嬷们倒是尽职尽责,一个个抡圆了膀子,将喜轿围了个水泄不通,就是不让左合他们靠近。
左合皱眉,站住脚,“本将军现在怀疑你们当中有人是奸细,来人,谁再敢阻拦本将军,全都绑起来!”一声大喝,倒是震住了几个嬷嬷,可还是有嬷嬷没有让开。军士立刻过来将人拿下。
将外面的情形看在眼里,刘萋萋不由舒展了眉头。左合的所作所为她并没有反感,只是有些意外他到底有什么事情非要在她和亲之前说?掀开车帘,刘萋萋顶着大红的盖头问道:“大将军何事?”
左合不想她亲自掀开车帘如此大胆,仿佛吃了一惊,愣了一瞬,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你先看完,若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迟疑了一下,还是立刻把书信接过来。若非天大的事情,左合也不会亲自过来吧。手微微颤抖着打开书信,匆匆看了几眼后,刘萋萋重重地呼吸了一下,“大将军真是煞费苦心,不过,本宫既然敢来,就没有想过要回去。”
左合没想到她看完信的内容后,居然还能如此镇定,“你真的决定好了?吾皇是个开明的君主,此时你若反悔,一切还来得及!”又压低声音道:“过了这村可没那店了!想要破坏这场婚事的大有人在,本将军不能确保随时都能护你周全!”
其中凶险早有料想,此刻退缩恐怕也来不及。自己只是砧板上的肉,现在退了,就是向那些势力示弱,只会让人更加轻视。主意打定后,刘萋萋将书信撕了,撒在两人的面前,她低垂着双眸,谁也无法看清她现在是什么心情,“时辰已到,请大将军开路吧!”
“好!”沉默了一瞬,左合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有理会落在身上的那些纸屑可能有损他大将军的威严。
因为是两国和亲,所以道路早就被封锁了起来,只让一些百姓站在道路的两旁,由侍卫围成的警戒线拦在人群的前面。一队队军士手执擦得发亮的武器,“笃笃笃”步伐如一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们披红戴绿,就连枪体也系着红红的绸带,为这次和亲增添了不少喜庆。
为怕再有人叨扰,几个嬷嬷本是随在喜轿两侧的,这时就分派了几个占了马车夫的位置,另有一个则挑起车帘钻进喜轿。觉得此举甚是不妥,马车夫位置上的几个嬷嬷连忙阻拦,可那人身形灵活,早觑准了空隙钻进去,还说是要近身保护和亲公主。外边的人虽然觉得这样不合规矩,但是非常时期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由他去了。
察觉到有人不问而自闯而入,盖头下的双眸微微一冷,手掌里已多出一物。刘萋萋尚未做声,就觉一阵寒风刮来,她下意识把头一偏。那人见一刺不中,倒也不慌,卯足了劲再刺。刘萋萋已看清楚那是个假扮嬷嬷的男人,手中握的短匕有些特别,像是原来环成一个手镯,用的时候就被强行拽直了。
因为车队一直行进,有些个颠簸晃动也算正常,所以在喜轿里面的打斗声并不激烈的时候,从外面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
该死,抓到手里的不是毒药!忘记这是新嫁娘的衣裳,不是自己平常穿的衣服!知道凭一己之力无法与敌人周旋,刘萋萋一面大声呼救,一面把藏在身上的毒药捏在手里。那人连续刺了几次都不能伤到刘萋萋,也就没有了耐性,再加上外面总有个声音焦急地催促:“快点!”他索性丢了匕首,一抓自己胸前,竟是掏破那处。眼前立即白雾蒙蒙,呛鼻的毒药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