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萋萋循声望见一个身形佝偻的男子,正往河水里的人拼命按下。刘萋萋只觉一股热血冲向脑门,喝道:“住手!”
挣扎的水声渐慢,男子回身,就着朦胧夜色辨出来的是个女子,且是单身,就狞笑着朝刘萋萋步步靠近。许是夜色太浓,或是那人笑声太可怖,刘萋萋只觉头皮微微发麻,但这感觉也只是转瞬即逝。
见女子不但没有怯怕倒退,夜色中那双大大的眼睛还泛起了碧幽幽的光,好像饿虎猎食时的眼,令人毛骨悚然。男子先是一怔,待要睁大眼睛细看时,对面那女子不过普通样子。定是方才那突兀的喊声惊扰,故而看差了眼。男子自嘲的同时,更迈大步子直逼刘萋萋而来,“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老子……”
刘萋萋目光平平瞥了一眼已经迫近的男子,唇角微微一翘,似是笑了。
“小懒虫,开工啦。”
在刘萋萋的笑容中,男子惊愕的表情尚未完满流露,就感到自己的脚趾头上一阵剧痛。“呵……”他惨痛的叫声好似被黑夜的怪兽吞噬,低得让人听不见。对面的女子整个人被笼罩在一层幽蓝的光里,正冷漠淡然地看着自己。
男子吓瘫地上,昏死过去前,嘴里不停地喃喃道:“神女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真没用,这么不禁吓。
将手里的烟火掐灭,周遭幽蓝的光逐渐消失。刘萋萋用手指拨了拨飞回自己手掌心上的小懒虫,低头莞尔。不经意间抬头,却看见云王傻了一般站在对面的树下,便道:“你总算回来了,有人落水,帮忙救人吧。”
云王上前几步,把一抱衣服放到刘萋萋手上,“你刚刚,真的好美……”说时,人已跳入水中。等他把人救上岸,刘萋萋已经在河边点起一堆篝火,“你到那里望风,我给婆婆换身衣裳,免得着凉。”
“你也换上吧!”
刘萋萋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脸上有点烫。刚才虽然没下水,可是河边的水汽也很大,此时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连轮廓都描了出来……刘萋萋吓了一跳,连忙给自己换了身衣裳,正要给受害者换衣裳时,婆婆醒了。
“婆婆你醒了?”
“哎呀哎哟!你这不孝的东西,竟敢把老身推下水!”那婆婆刚醒来,听到刘萋萋的呼唤,看到刘萋萋的样子,她呆了一下后,就用双手去推刘萋萋。刘萋萋猝不及防,整个人倒在地上,手掌擦破了皮,膝盖也辣辣地疼。她皱眉看了下伤势,不过皮肉伤,哪怕不处理,过一阵也会自己痊愈。于是也不理会那些小伤,只对婆婆解释道:“这位婆婆,不是我推你下的水,是我看到一名男子将你推下水,他还从你身上拿走了钱财,是我的同伴救你上来的。”
那婆婆冷眼瞅着刘萋萋,显然不相信她的话:“哼,不要骗老身了,老身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要多。你这不孝的东西,竟然学会伙同外人,把老身身上全部值钱的东西都抢走了,还想趁夜色的掩盖,要把老身推下水中淹死……呜呜……我怎么这般命苦?生的都是什么东西?儿子不孝,生出来的孙女也不孝……老天爷呀,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呀!”一面哭天抢地,一面就往刘萋萋身上扑去。
云王早听见婆婆固执的言语,岂能让她伤了萋萋?他一下子就将婆婆挡开,仿佛眼中只有刘萋萋一位,道:“萋萋,我们走吧。”婆婆完全没有提防,扑空后立即摔倒,即伏在地上呼天抢地喊命苦。
刘萋萋知晓正事要紧,自然是随云王离去的。只是边走边还透过云王的臂弯看向婆婆,心中迟疑瞬间,刘萋萋遂指了地上男子道:“这人抢走了婆婆的东西。”云王回头,即放开萋萋,自己过去从那人身上翻了翻,搜出一些金银珠宝,在手上掂了掂后,瞥了一眼不远处哼哼唧唧的婆婆,却把东西交到刘萋萋手中。
“你们这些强盗,果然是一伙的!快把东西还给我!”婆婆见状,哪里肯信方才刘萋萋的只言片语,当下也顾不得身上摔痛,扑向刘萋萋。只是不知年纪大了,还是刚才摔坏了哪里,她还没扑中刘萋萋呢,整个人就偏离了方向。刘萋萋无奈地伸手,将惨叫一声,以为自己必定栽到地上的婆婆及时拽住。
婆婆完全没想到她还会出手相救,一双老眼睁得极大,让刘萋萋忍俊不禁同时也松了手,笑着问道:“婆婆没有摔坏哪里吧?”说着下意识给对方检查身子,筋骨无事,反而是被那男子按在水中挣扎,弄伤了喉管,初时她也未曾留意。果然,几番呼天抢地下来,婆婆这时张大嘴巴想要扯嗓子回嘴,却猛然哑了。
云王自也瞧出婆婆异样,但只道是刘萋萋从中使坏,当下只是微笑瞧着,做旁观状。刘萋萋自也瞧见了云王的反应,忽然生出捉弄的心思,但她到底不曾捉弄过任何人,因此心里犹豫又犹豫,终究也还是维持着平日的冷漠面孔,嘴角扯起笑容,对那婆婆道:“婆婆莫要惊慌,你方才被那人强行按下水中,时间有些久,这才呛着了咽喉。待回去好好歇息一阵子,你的声音自然能够回来。”
婆婆自然亲眼目睹了害自己的那人被刘萋萋制伏的全过程,原本还惊怕自己也遭了对方的毒手,可是看刘萋萋虽然冷漠,却不像在戏谑的解释,终究还是采纳了刘萋萋的说辞。
见对方沉默,目光仍旧带着几分犹疑瞅着自己,刘萋萋也不觉有什么,只是把那些珠宝递还她手上,问道:“你是要跟我们一道走,还是自己回去?”
婆婆下意识望望四周,夜色沉沉,河面茫茫,地上的男子也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跳起来。若是再来一次刚才发生的一幕,自己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玩……因为发不出声,又见刘萋萋和云王两个人不像坏人,生怕这对年轻男女变卦,她连忙使劲点头。只是才走不到一盏茶功夫,跟在后头的婆婆突然能够出声了。
听着婆婆激动地在后面滔滔不绝,刘萋萋和云王两个也有些忍俊不禁。刘萋萋莞尔道:“人家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想必是真的呢。”云王听出她话里极淡却藏得极深的含义,牵过她的手,道:“你放心,只要我们还好好的,父皇一定不会对你娘怎么样。而且我也会竭尽所能,总有一日让你能够儿孙满堂,变成一宝。”
没想到云王会说出此番话,刘萋萋愣了一愣,却还是忍不住噗嗤一笑,“你才是那一宝。”
云王摇着她的手,让两人牵在一块的手高高低低晃荡在夜空底下,眉眼带笑,凑近了刘萋萋,卖力眨巴着眼睛道:“那到时可就是家有二宝了。”刘萋萋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去,而云王也沉默下去。
时间仿佛停留在了这里
周围只有挥散不去的夜色,却因为有清亮的晚风,撞击石块的飞瀑声,还有丛林里昆虫鸟兽的奏鸣,而显得那样宁谧、安详。这拥抱,似乎让刘萋萋所有的负担失去了重量,生出了牵引她飞翔的翅膀。这拥抱,也让云王所有的无奈、默默的陪伴、一路的艰辛酝酿做甜美。
婆婆的眼睛张得好像牛眼,站在边上瞅了老长时间,实在忍不下去,才撇撇嘴道:“你们这两个年轻人,少在老身面前腻腻歪歪,不是说赶路要紧吗?”她将拿在手里的那袋珠宝往刘萋萋怀里塞去,“重,替老身拎着!”
刘萋萋无可奈何望一眼已经走在他们前头去的婆婆,抬眼瞥向云王:“的确有些重,为了快些赶路,还是你先拎着。”虽是些微的请求,但云王知道这是刘萋萋尝试的对自己撒娇,心里甜滋滋的,他立马接过来,“这可是男人的活,自然得男人来做。”
说话间,就看到前方露出的灯光,散缀在乡野里。三人皆知,再走一阵,许就可以进村借宿,于是脚步加快。便是这个时候,婆婆忽然回身从云王手里抢过那堆珠宝,并瞪眼警惕地看着云王和刘萋萋
云王和刘萋萋彼此看了一眼,皆不明白一路上还好端端的婆婆,这又是怎么了
婆婆拉长脸,小心翼翼护着手里的珠宝,“你们想做什么?哦,我知道了,你们想骗老身的钱!我告诉你们,老身就这么点钱,想要老身给你们带路?哼!做梦!”
云王听她出言不逊,尤其还特别针对萋萋,心头不悦,却不愿多生事端,故而拉过刘萋萋:“别理这种人,我们走。”刘萋萋虽然觉得恐怕婆婆的脑子有些问题,但想起自己的正事,还是点头道:“也好,我们把她带到有人家的地方去,以免再有人对她谋财害命。”
云王扭头冷眼看了看婆婆,后者站在黑暗里,仍旧一脸警惕瞅着他们,心里更是不悦:“时候不早,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我知道,你放心。”刘萋萋一听就知道云王的意思,心里只觉暖暖的。走了大概一刻钟光景,前方村落透着不少灯光。刘萋萋指着前边的泥土路,对跟在他们后面的婆婆说道:“前面有几户人家,婆婆今晚就暂时去那里,自己找个地方落脚,等明天天亮了再做打算。”
婆婆却突然一把抓住刘萋萋的衣袖,力气大得几乎将衣袖生生撕下一块,“你们要去哪里?是不是想去找帮手抢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