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里的不悦几乎转为恼怒,这前朝余孽的后人,未免太得寸进尺!不过他怎么也不会将这些情绪表露出来,还是之前那副威严的样子,“当然可以,你想要什么恩典?”
刘萋萋好像没想到皇帝会这么爽快,一下子有点懵。这种表情取悦了皇帝,“太后薨逝的事情多多少少与你有关,你可不能求朕给你赦免此罪的恩典。”皇帝顿了顿,又道:“朕若饶恕于你,天下人又会如何看待朕?恐怕那些大臣就会马上劝谏,说朕大不孝了。”
司徒流芳这才明白,为什么女儿能够顺顺利利陪她进宫。她惊愕的表情使皇帝刚硬下来的心微微软了点儿。
刘萋萋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民女所求并不是这个。”
“哦?”皇帝这次倒看不懂刘萋萋了。
刘萋萋道:“民女只求国泰民安之日,民女和民女的娘能够平安无事。”
原来不是不敢求,而是所求更大,真是好大的胆子!皇帝微微眯了眯眼,过了片刻,才道:“你难道不知,自己是前朝余孽的后人?”说着这话,目光却是落在司徒流芳那里。因为南王的事,他对这个芳夫人自然早已了如指掌,只不过这一次才是真正见到本人。所谓闻名不如相见,这一见之下,皇帝倒是对南王的眼光佩服了起来。虽然这对母女身份卑微,在见到他时也全了该有的礼节,但无论是他故意吓唬,还是有意为难,抑或施加压力,这对母女都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恐慌、惧怕来。反而,两个人都在彼此替对方担忧。宫中素来亲情淡薄,皇帝更是孤家寡人一个,现在看到这对母女的眷眷亲情,不由得心里羡慕起来。
“朕可以答应你,不过你也要另外替朕办一件事。”
皇帝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冲动,但他心里清楚:所谓对前朝余孽斩草除根,不过是因为那批宝藏……那批宝藏是不可以再易主的。
“请皇上吩咐。”就知道皇帝也是个耍赖皮的,刘萋萋心里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
皇帝是什么人,自然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但他一点儿也不气恼,反而觉得有几分有趣,教他想起了为数不多的同年幼的皇子公主们玩的时光。皇帝唤进一个太监,道:“刘家三女萋萋,蕙质兰心,颇得朕心……”皇帝似在琢磨,停在当下,还微眯双眼,一只手拿起腰间美玉不断摩挲。
刘萋萋不禁愕然,自己一再挑衅皇家,今上不但没有恼怒,反而还夸赞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正想开口询问,猛地瞥见身旁司徒流芳面色不对,便担忧地看向对方,以眼神询问。
听得皇帝这话,司徒流芳惊得险些没有栽倒地上,又哪里看到刘萋萋投来的担忧目光?她心里只是暗忖:难道皇上是想将自己女儿纳入后宫?这不是在变相囚禁萋萋的一生吗?这怎么可以!她尚未来得及开口阻止,而那太监已听从皇帝吩咐,将旨意记录下来。
皇帝瞧过之后,让改了几处地方后,满意地点点头,便嘱咐那太监交给专人去拟旨、下旨。
时间不觉过去一刻钟,院外传来太子求见皇帝的通禀。
“来得真快啊!”皇帝不知是喜是怒,挥手示意太监请太子进来。
刘萋萋也没想到太子殿下会突然过来,只是她还没想到的问题,司徒流芳却已经想到了。这太子,恐怕是听说了刘萋萋被皇帝册封为……所以才急慌慌赶过来的。太子倒真是对女儿好的,只可惜他还不能当家作主啊。
“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声音爽朗,一点不显着急,仿佛真是凑巧过来的一般。
皇帝“嗯”了一声,道:“免礼,太子有事?”
自进来这里后,太子萧逸正眼都没有瞧过刘萋萋、司徒流芳,眼中仿佛只剩得皇帝一人。他恭恭敬敬垂手站到一边后,说道:“儿臣有紧急公事需向父皇禀报。”
“什么事要你亲自来见朕?”
皇帝的威严让人连大气都喘不过来,刘萋萋和司徒流芳都下意识低下头去。而太子只是心头微微一冷,面上的恭敬丝毫不减。皇帝见他不语,知道这是要自己屏退刘萋萋、司徒流芳。太子见皇帝不动,便直接禀报道:“大齐国太子带人将宫门堵住,同时他们还将百姓吸引了过来。”
这么简单的事情需要他亲自禀报吗?皇帝顿时冷下脸,道:“有人堵门,驱赶便是。”
这句话已经是直接在说太子无能,所以才会让对方如此放肆。但太子仿佛一无所觉,声音低了下去:“他们将皇祖母的路也给堵住了。”
“你说什么?”皇帝面上更冷,一团黑气仿佛也笼罩在上头。
龙颜大怒,刘萋萋和司徒流芳自然跪了下去。
皇帝瞅着太子,面色难看得能拧出墨水来。大齐国太子竟敢拦住太后出殡的路,真是该死!这不是变相欺辱他朝中无人,镇守不住边境,也无法与瘟疫抗衡,现在,就连太后的遗体都不能顺利送到皇家陵墓安葬吗?
然而皇帝也知道太子这是钻了空子。因为太后遗体运往皇家陵墓这件事情,他还没有下旨去办。太子这么着急瞒着他做了这件事,本身就罪无可恕。只是……
太子仿佛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身处险境,仍旧恭敬地垂手站在一边:“大齐国来使还说,如果不放他们的太子回国,他们不敢保证在边境上等候的大军什么时候会过来迎接。”
“哼!朕什么时候不放他们的太子回去了?”皇帝气极反笑,只是不知气外国使团多一些,还是气太子擅做主张多一些,“分明是那大齐国太子觊觎那批宝藏,没本事弄到手还心存不甘,死乞白赖留下来,谁知遇到这场瘟疫,他如今想走走不成罢了!”
太子忽然抬头看向皇帝:“父皇,那大齐国太子的确感染了瘟疫,若不及时医治的话,恐怕……”
皇帝看着太子沉默下去。这个儿子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就刚才那一眼,他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如果不是现在内忧外患,或许另外挑选一个出来当太子,抑或直接将太子之位废除,对他都是极不错的选择。
“祭坛底下的药不是还有不少吗?来人,将那剩下的药送一份过去给大齐国使团!”
立即有人得令出去办事。
太子心头一惊,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皇帝却什么都知道了。
看到太子依旧逗留,皇帝不悦道:“你还有何事?”
太子犹豫片刻,摇了摇头道:“儿臣告退。”说罢,又恢复了初时的恭敬有礼,直到皇帝挥手示意他离开,太子才直直退到院门外,随后转身离去。
太子走后,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刘萋萋二人,突然冷冷哼一声,道:“刘萋萋,你真是好本事,竟连太子也为你费心!”刘萋萋一听就知这个不是好话,当下只有谨慎地低下头来,重复刚才的措辞:“皇上谬赞。”话音刚落,皇帝就在旁边的石凳上落座,他又冷哼一声,道:“不过太子身份尊贵,岂是你这小小女子能够蛊惑利用的?趁早断了这念想,否则,朕只好连太子的脸面也不顾。”
刘萋萋一愣,刚才看这对皇家父子冷漠的对峙,皇帝一点都不像是关心儿子的人,倒好像巴不得太子讨不得好的样子啊。“民女不敢!”
“哼,不敢!”皇帝猛地捶了下石桌,石桌发出咚的一声响,惊得树上的鸟儿都跳了出来,“不敢,那药方子怎么会在太子的眼皮底下公开?祭坛底下的暗沟,还有毒潭潭水,又是从何而来!如果不是这样,大齐国等外国使团会如此嚣张?”
刘萋萋被惊得眼皮跳了又跳,等到皇帝平复下来,她才开口说道:“民女敢作敢当,但请皇上给民女一个替自己辩解的机会!否则民女死不瞑目!”
“萋萋……”司徒流芳想替刘萋萋遮风挡雨,可却猛然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虽然没有得到任何暗示,但她已明白,这是女儿不愿让她站在风口浪尖,给自己下了哑药…
皇帝哼了又哼,目光威严地看向刘萋萋:“死不瞑目?好一个死不瞑目!也罢,朕要不给你自辩的机会,恐怕你还想趁机要挟朕,让天下的百姓以为朕是个刚愎自用,听不得谏言的君王是不是?朕就给你这个机会,若是把朕说通了,朕就不妨考虑赦免你的小命。”
皇帝虽然又气又怒,不过想到云王之前的以死相逼,再加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请求,他此时也不得不暂时放下帝王之威
刘萋萋却摇头道:“民女只求皇上能够赦免我娘,否则,这个机会民女宁愿不要!”
“你!”皇帝差点没有站起身,“好、好、好!”他一连道了几个好,“刘萋萋,你竟敢威胁朕!真是长了本事啊,你以为朕不敢真的要你小命吗?”
皇帝一连被自己气得脸色变了又变,但确确实实都没有真正叫人处置她。这一点,正是刘萋萋感到奇怪的,而也因为此,她才斗胆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只要换取娘的平安
刘萋萋老老实实回答道:“民女的小命一直不在民女手里,所以民女不去在乎。民女只知道皇上是个明君,断不会为了民女小小的请求就处置了民女,传出去的话,天下百姓又该如何看待皇上?民女只知道民女无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