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刘惠香身后的太子已经换了一身朱红色袍衫,整个人显得既威严又俊美。在看清楚了屋里丫环的痛苦之状后,太子的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脸上的神色深沉得让屋中气氛更添了几分窒息。所有人都把目光或灼灼或隐晦地投到他的身上
“你怎么看?”刘萋萋瞟了一眼从门外涌入的人群,冷静地看向易箫将军,脚下一动未动。
刘惠香已经抢在太子之前开口:“丫环好心好意送食盒过来,而你却为了逃走,不惜下剧毒害丫环中毒,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将军,此事绝对不能姑息!”
刘萋萋闻言,嘴角冷冷一笑,没有回应。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刘惠香就带着人冲进来,指着她大喊大叫,实在由不得她不怀疑刘惠香。但是,看对方衣着光鲜、环佩叮当,又敢在易箫将军面前狐假虎威,刘萋萋料想她在将军府中的地位应该不算太低。在事情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她不想理会刘惠香。
然而,刘惠香却把她的冷漠当成是无可辩驳,在易箫将军和将军府一干奴仆军士的沉默下,刘惠香眼底闪露狰狞的笑,这一次,就算没能按照原定计划完美实现,刘萋萋在易箫将军眼中心里的好印象也会彻底被损毁。一想到这里,刘惠香除了隐隐感到恐惧以外,更多的则是得意。但接下来,刘惠香并没能够得意太久。
太子冷声道:“这里何时轮到你来发号施令了?”
刘惠香脸上神色顿时变得煞白,脑海中一片空白过后,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错了什么,“将军,我……你知道的,香儿不是那个意思,香儿只是不想眼睁睁看到有人无辜送命,不想让坏人逍遥法外罢了。”
太子冷哼一声。
屋中原本还站着的诸人不知在谁的带头下,跪了下去,一个个低下头,谁也不敢发出声音。刘惠香发现众人如此统一,她犹豫了一下后,也“咚!”地一声跪下。
刘惠香没有注意到的是,屋子里还有一人静静独立,并没有随着众人的下跪而下跪。
“她身上所中之毒,厉害霸道,看她腰上系着的香囊,应是最近系上的,而那人,正是通过贴身香囊,将毒慢慢渗透到丫头体内,才导致的。”刘萋萋不等易箫将军的命令,已经在刘惠香得意之时,倾身蹲在刚刚咽气的丫头身边,仔细查看。等到太子出声呵斥了刘惠香,众人都下跪不语时,她已将初步结果掌握在了手里。
屋子里的寂静,更显得刘萋萋这番话的响亮有力。刘惠香闻声抬头望向刘萋萋,只见她懒洋洋倚靠在一把椅子里,丝毫没有将易箫将军放在眼里的意识,心想她的机会终于又来了,立即大声呵斥道:“刘萋萋,将军面前,你也敢不分尊卑贵贱,如此放肆!”
在萧氏王朝,尊卑贵贱之分甚是等级森严,刘惠香的这一句呵斥,立即让一屋子奴才、军士、侍卫纷纷对刘萋萋侧目。凭什么他们下跪,她却能够当着易箫将军的面,大刺刺坐下?
太子望着一屋子人含怨带怒的眼神,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却没有立即表示什么,而是将深邃的目光落在了刘萋萋的脸上。他也没有想到所有人都朝自己跪下了,刘萋萋居然无动于衷。但他心里并不介意,反而带了点儿欣赏。如果说,刘萋萋五岁时凭着一股倔劲挽回了碧王府世子的性命,是他听来的,难免认为被人夸大了,心里不以为然。但是现在,他对刘萋萋的看法已经在不自觉地改观。
刘萋萋并不知道太子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觉得眼下她有点骑虎难下了。她去查看死者的时候,心里除了死者和所中之毒以外,所有人与事便都消失了,根本不知道全部人朝着易箫将军下跪。虽然她心里有着怨气,但如果她没有入神,她也不会如此引人注目。
知道一切已经无可挽回,刘萋萋索性不去理会。而对于刘惠香的言行举止,她唇角含笑,目光似笑非笑望向仍旧跪着、下巴却抬得高高、露出一截藕白玉颈的刘惠香,“二姐,你如此处处为难于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刘惠香脸上露出怔忪神色,因为,她没想到刘萋萋会突然喊她“二姐”。但是随即,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也跟着刘萋萋落了座的易箫将军。不知为什么,她忽然之间感到这二人的关系匪浅,易箫将军是站在刘萋萋这一边的。有了这种想法后,她的心里就忍不住打起鼓来……
刘萋萋看到能言善辩的刘惠香撇撇嘴,在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易箫将军后,就没有了下文,她心中不由觉得奇怪,却没有多想什么。刘惠香虽然没有刘锐权讨厌,但她才与自己见面不到一刻钟,就想将丫头中毒致死的脏水泼往自己身上,如此居心,实在令人心寒,也很可恨。
这一次,她不想再轻易放过刘惠香了。她要让对方明白:自己为了更好地活着,绝对不能够让人随随便便伤害、随随便便诬陷,就算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也不行。谁要是不让她好过,她也要让对方不好过。
有了这样的决心以后,刘萋萋瘦削的脸上平添了一抹毅然决然,整个人也变得神采飞扬、冷静睿智。刘萋萋看着跪在地上的刘惠香道:“二姐,依我看,不分尊卑贵贱的人,恰恰正是你们。没有将军的命令,你们竟敢随随便便下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男儿膝下还有黄金,你们如此随随便便糟蹋受之父母的发肤,这不是在陷将军于不孝吗?你们令将军身处险境,就是对将军的不忠,对将军不忠,就是对皇上不敬,如此不忠不孝不敬,你们还敢说你们下跪是对的吗?”
一屋子跪着的人都睁大了双眼,愤怒又无奈地瞪视着刘萋萋。
“刘萋萋,你分明是在狡辩!”一屋子的人,除了刘惠香站直了腰背,伸手指着面不红、心不跳的刘萋萋,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做出头的鸟。但刘惠香却想不到那么多了,她只感到自己满腹的委屈、郁闷无法发泄,凭什么自己跪着,刘萋萋却坐着?凭什么大家都跪着的时候,刘萋萋却可以坐在那里喝茶?凭什么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那么大的代价,才接近将军,而刘萋萋却轻而易举地住进了将军府?
“我有没有狡辩,二姐可以问问在场所有的人。”刘萋萋眼神冷漠,眼底闪过一丝厌烦。如果不是被逼到如此地步,她只想对刘惠香敬而远之,最好此生都不要再相见。可惜,命运总是不经由她的同意,就做出如此安排。
看到易箫将军一直没有说话,而是旁若无人地坐在那里吃茶,偶尔也将目光瞥向刘萋萋,刘惠香就怎么也无法继续淡定下去了。她一咬牙,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啪!”刘萋萋却突然一拍桌面,站了起来。
刘惠香立刻被吓一跳,浑身一颤,险些没有重新跪下地去。
“将军面前,你也敢如此放肆!没有将军的命令,你竟敢站起来?”刘萋萋威严地直视刘惠香,突然爆发出来的声音连坐在对面吃茶的太子也吓了一跳。只不过这个时候,大家将目光绝大部分都投射在了刘萋萋与刘惠香身上,且太子隐藏得甚好,倒是几乎无人察觉到他的失态。
刘惠香浑身颤抖,气得一张精致的小脸刷白刷白的,指着刘萋萋道:“刘萋萋,你拾人牙慧!满嘴胡言!你才是陷将军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
“二姐就是聪明,你说对了,我就是拾人牙慧!至于我是不是陷害将军的那个人,将军心里一直都很清楚。”刘萋萋忽然间撤去了浑身涨满并爆发出来的威严气势,换上了平常那副淡然、冷漠的神色,并且重新落了座,连多看刘惠香一眼都没有。
这副气派,再加上与太子平行而坐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像将军府未来女主人。一屋子人乍然生出如此想法后,又猛然被这个想法吓得不轻,一个个地,把头低得更低。
刘惠香顺着她的目光转向了太子。太子虽然仍旧不言不语,可脸色却已经渐渐凝重。任何有眼色的都知道,将军对这件事已经动了怒。倘若这怒气是冲着刘萋萋来的,她自然可以借势有恃无恐。但是现在,她不敢确定了。刘惠香连忙“噗通”跪下,冲着太子拼命磕头,嘴里不停地求饶:“将军息怒!香儿绝对没有不尊敬将军的意思,也绝对没有要陷害将军的心!”
面对刘惠香的害怕,太子却笑了,“息怒?”
刘惠香一怔,抬起头来,任额头上被磕破皮的血流下来,“将军?”
“本将军说了本将军动怒了吗?”太子看似和气地瞅着仍旧跪在地上的众人,却忽然“嗯?”了一声。这个尾音拖得老长,仿佛一根绳索,将众人全部绊倒在地上。众人慌忙伏地磕头,嘴里称道:“小人不敢!”
随便揣测上意,本身就犯了大忌。这个香儿姑娘,如此显眼的道理竟然不懂,她的好日子算是熬到头了。屋子里很多不喜欢刘惠香的人心里都在暗暗高兴。这刘惠香若是能学到她妹妹半点冷静,就不会犯下这种错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