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半个多时辰便要开闸出兵了。可前军团练使却带给常远兆一个令他无法相信的事实。“你说什么?”他轰然而起,原本就高大的身板被威武鲜亮的主帅战袍包装得更加庞大,虎头紫金发扣在烛火下发着森冷寒光,营帐中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这大白兔版二郎神发起火来,破坏力可不是闹着玩的。
“回禀元帅,何勇将军目前不在营中。”对方又口齿清晰的向他表述了一遍,他这才不得不面对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
他皱着眉追问了一句:“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团练使见他脸色难看,不由的身子微颤,小声回答:“末将不知,似乎今日没人在营中见过他。”
他心下纳闷,以何勇的为人,绝不会在这样的关头给他掉链子。“你再去各营各部找找,若是见到他,让他速来见我。”
“遵命!”对方疾步而出,在帐外长舒一口气低着头低估:“何老大呀何老大,你这不是纯属找打么!都什么时候了!”
营帐中常远兆继续伏案沉思,抬头瞅见站在角落低着头与黑色铠甲成功融为一整根黑炭的萧隽,只见这根黑炭正煞有其事的若有所思,不免觉得好笑:“萧隽你在想什么?”
萧隽见他面露淡淡的笑意,并不知道他笑的是自己。走上前憨厚的抱拳禀告:“嗯……何将军前几日说过这些天是他夫人的临盆之日。属下猜测,他可能被这事儿绊住了。”
“你猜的有谱,他不是这么没交代的人。”常远兆站起身,走到萧隽面前,整了整他有些歪斜的肩甲。“这么着,你速去他府中看看,若是真遇着他,把他带过来。”
萧隽面露难色:“可他夫人若是……”
常远兆也很为难,他了解何勇的媳妇怀这孩子一路来的艰辛。只是……“没时间了,他是前军主将,要是误了卯,那是杀头的罪。”皇上亲自挑选的时日,犹如一把军刀悬在他头上,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用理智考虑这件事。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萧隽不再多说,领命退下。
萧隽的脚步声尚未走出营帐,常远兆便听得他对外面唤了一句:“何将军……您来了……”
刚转过身,便被迎面而来,“扑通”跪在面前的何勇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看他面色似忧似悲,常远兆心下一惊。
“元帅!求您帮末将想想办法救救我娘子……她……她恐怕……快支持不住了!”何勇一个大男人,急得几乎快要放声大哭。
常远兆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问道:“到底怎么了?起来说话!”
何勇抹了抹眼角的苦水,勉强镇定情绪,对他说道:“我娘子昨天傍晚就有动静了,疼了一夜都没把孩子生下来,换了两个稳婆,还请了个大夫,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小元帅被他说的一头雾水,面露尴尬为难之色:“可……我也不懂接生……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何勇满脸期待的说:“常夫人跟刘太医相识,若能请的动他老人家,想必我娘子就有希望了!”
常大白兔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我这就给我娘写封信。”说着,便走回桌案旁,抽出笔墨用最快的速度刷刷点点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母亲,一封给刘太医,盖上私章,装在一枚信封里。信中将何勇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
何勇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谢元帅!”
常大白兔手脚麻利的将信交给营帐中的一个侍卫:“你去把这封信送去我府中交给我娘。”
侍卫知道情况紧急,也丝毫没有耽搁,立刻领命退下:“属下遵命。”
常远兆想了想,忽然又叫住他:“等等,若我娘不在,就交给少夫人,让她立刻拆阅。”
“是!”
“谢谢元帅!”何勇又凑到他面前跪倒在地:“末将还有一事相求,请元帅开恩!”
常远兆叹了口气,语气坚决的说:“若是求我放你回去,就别说了。”
何勇没想到他竟然没等自己开口便已经说出拒绝的话,又惊又急,忍不住拽着他的战袍求道:“元帅……”
常远兆抽出衣角,踱步走开:“你应该知道咱们此去并非攻城,而是支边御敌。你作为前军主将,理应率先出发。若是我放你回去,耽搁发兵时辰,误了边关战事,那咱们三军将领都要陪你一起送命。”
他这话说的不假,帐中的侍卫跟萧隽都抿了抿嘴表示同意。可何勇此时却已经急红了眼,哪里还有讲道理的余地。“元帅,辽兵不会这么凑巧这几日就发兵攻城的……”
一句话说的常大白兔脑子里冒了几颗火星,不由得对他提高了嗓门:“你怎么敢肯定?这种事连我都不敢臆断。更何况,曹杨二位将军和几万将士正身陷绝境,咱们还能再耽搁吗?”
何勇气急败坏的呛声:“我娘子的命就不重要吗?”
“重要!可即使你在她身边,又能帮她什么?只会害的你孩子今后可能没有父亲!”常大白兔真有些生气了,脸涨得通红。
何勇见势,觉得如此剑拔弩张也不是办法,只得又软言相磨:“可万一……万一我娘子过不了这关怎么办?我可能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时间已经不多了,常大白兔不愿再争执下去,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说道:“你不用说了,我不会为了你这个万一,弃大局而不顾的。”说着,走回桌案,将帅印和佩刀拿起,做好出发的准备。
何勇怔怔望着他,最后绝望的问了一句:“是吗?何勇斗胆问一句,若今日换做元帅的夫人生命垂危,元帅还能做到这么顾全大局吗?说良心话,能吗?”
一句话问的帐中顿时鸦雀无声,连常远兆都停下手中的活楞在当下。半晌,萧隽忍不住说了句:“何将军,您这么说未免太过分了!”
何勇忽然笑了起来:“我只要您一句实话,咱们都是做人家丈夫的,若您说您能,我何勇无法可说,立刻心服口服!”在何勇心目中,他的这位元帅是百分之百的妻奴,为了老婆私自丢下营寨的事情不是没干过。所以任何人阻止他都行,唯独常远兆不行。“但您若做不到,那我也无法对我娘子的命视若无睹。要么您就立刻将我正法,要么就放我走,我尽快回来……”
他情绪激动的一大段话换来的却是常远兆的沉默。“您不说话?不说话是代表什么?”
常远兆放下帅印和佩刀,目光迥然的看着他,把他此时的心里活动猜得清清楚楚,但丝毫没有觉得羞耻或是不自然:“我不想撒谎,若换做是我娘子,我确实做不到弃她而去。”
何勇摇着头冷笑着看他:“呵,呵呵……”
他依然毫无愧色的补了一句:“可我会一个人承担所有后果。”
“我也能!”何勇彻底失去了理智,他此时为了妻儿,真是愿意把命都搭上。
常远兆冷声吼道:“你不能!你根本不够格也没能力独自承担。”这话说的残酷,却也是事实。他常远兆犯浑,皇帝只会收拾他一个人。可何勇若是闯祸,上面的杨尽义,赵亮,常远兆都会跟着受牵连,再说他也不可能为了包庇何勇一个人而影响他对整个军队的管理。“我不再说什么了,你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却爱莫能助。”
何勇也彻底绝望,向他拜了三拜,站起身无力的说道:“我也已经无话可说。只是妻子为了替我生个孩子,连命都豁出去了,我不能走,我得陪在她身边。元帅若不能接受,便将我军法处置吧。”说完,转身大步走出营帐。
常远兆没有拦他,甚至没有在背后叫住他。这让萧隽非常吃惊:“元帅?”
“他助我多次,又随我出生入死,向来与我肝胆相照,我还真能将他处死吗?”大白兔说的很平静,对他的出离并不感到意外或是有多愤怒。他也是将为人父的男子,对何勇不由自主的有着将心比心的理解。
萧隽不安的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他松了松手腕上快要将他勒惨的皮甲,淡淡的说:“我只能去求皇上,再给我宽限一天。”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喧闹声。不一会儿,何勇的嗓门又一次炸在营帐里。常远兆与萧隽同时皱眉往门口一看,只见何勇竟被一个重甲步兵揪着衣服拽了进来。“你干什么?兔崽子,给老子放手!”他一边试图挣脱,一边骂骂咧咧。“潘景元,你拉着我回来做什么?”
听到这话,营帐中的将帅们才发现这位穿着厚重步人甲的士兵竟是潘景元。“爷这是在截你的道。”他全身上下都被铁甲包着,与一名普通重甲兵没有两样,只有这把声音是熟悉的恶少牌。
何勇奋力的挣脱他,却又被他一把拦住,最终只能气急败坏的推他:“你给我让开!”
潘景元纹丝不动,头盔里露出的脸依旧笑眯眯的:“想过去很容易,他不会拦着你,所以你只要放倒我,就能大路朝天了。”
“你这是故意给我下绊子吗?”何勇气的声音都在发抖。
可潘恶少还是不急不恼的回应:“爷就是在给你下绊子。”
“我何勇从未得罪过阁下,为何要与我作对?”
“你可以认为我无聊闲着没事做。”恶少手一摊,耍起了无赖。营帐里响起侍卫们轻微的笑声,常大白兔憋笑憋成了大红兔,萧黑炭憋笑憋成了烤番薯……
“你!潘恶少……”
“人家好话说尽你不听,我只有对你不客气了。”
何勇撸起袖子打算跟他来真的:“潘恶少你别*我!老子现在什么都做的出来!”
恶少卸掉头盔丢在一边,左右歪了歪脑袋,活动活动筋骨:“动手吧,别磨蹭了,爷最近手正痒。”说完,对着空气比划了两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