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殿被攻破,骑着高头大马,抓着火把的禁军如决堤洪水般冲了进来。带头的将军,手中提着刘哲的人头,仔细一看竟是那出征幽州城的杨尽义。身后是常雄,杨国栋,韩诚烈,潘竹青等人。婉娘带着子女跑在队伍中间,弱小而可怜。
将士们远远看见皇帝,便跳下马,纷纷步行向圣驾迎去。
“皇上!微臣救驾来迟,让皇上和殿下受惊了!”杨尽义丢下刘哲人头,便行了个跪拜大礼。
皇帝激动万分,立刻将他扶了起来:“快快请起!爱卿来得及时啊!”
杨尽义站起身便又公布了一个好消息:“皇上,微臣还带来个天大的喜讯!幽州城已被我军攻下!曹元帅和微臣的大哥现正驻守于内,听候皇上差遣调令!”
“好!真是太好了!”皇帝听了这个喜讯,什么烦恼都先丢到了一边,宋辽两家相斗多年,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把。
随后而来的众将众臣都呼呼啦啦跪了一地,高声贺喜:“恭喜皇上!”
大伙儿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只有梁伊伊望着自己夫君的方向,一个女子,两个孩子正抱着郭崇喜的尸身嚎啕大哭。常远兆与潘恶少背对着人群,低着头沉默。那里似乎是与这儿不同的两个世界。
她默默的向常远兆走了过去,又默默的坐在他身旁,萧隽也跟着一起坐在潘恶少身后,任由背后的喧闹声渐行渐远。
原来常远兆接到救驾消息的那一天,杨家夫人王氏手足无措之余也派人火速赶往前线通知了杨家的两个儿子,让他们想办法救老子。消息还没送到,幽州城就已经攻破,宋军开进了城门。
杨尽义一接到消息,便与大哥和曹瑞商量一番,大家都觉得虽然军队在外,没有皇帝的调令不得回京,可皇帝的性命安全更不容忽视。便调拨了一队精锐骑兵,日夜兼程的赶了回来。
刘哲的部队遇上杨尽义的包抄,几乎是迅速溃散,几万人被剿杀殆尽,刘哲的人头也被杨尽义提溜了去。
剩下的御林军在罗相爷一党的手里根本玩不转,军心溃败,干脆弃械投降,而罗相爷则趁乱溜之大吉。
韩诚烈,杜若桐和六姨按照梁伊伊之前的嘱咐,分别去了罗相爷府和刘哲府上探查。最终在刘哲府中找到了郭崇喜的妻儿。
圣驾在禁军的前呼后拥下往金銮殿方向赶去,半途中,一把奸细的嗓音乍然而起:“老实点儿!你个老贼!竟敢造反,看皇上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说话间,便见不远处几个人推着一个胖家伙向圣驾走来。
走近一看,竟是童贵人带着几个小太监押着罗相爷前来面圣。
“皇上!奴才该死!无力闯殿救驾,还差点死在叛军手下!请皇上恕臣无用!”他哪里是无力救驾,而是压根没想过淌这滩浑水。
如今绑了罗相爷面圣,无非是觉得自己平时与罗相爷走得太近,难免会受他牵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个落井下石以求自保。
皇帝倒没与他一般见识,本来就没指望他这种伸手不提二两的半个男人能起到什么作用。只是淡淡一句:“罗奎宝勾结刘哲与众叛将企图谋朝篡位,此事交由大理寺卿即日审理。涉案人等,一概论罪!”罗老头死到临头,倒也坦然无畏,摇晃着脑袋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态度。
常雄赶紧上前问皇帝:“皇上,那御林军……”
皇帝想都没想便说:“除了我身后这几百个,其他人一律论罪吧。”想着这几日他与妻儿们受的屈辱,他实在难以释怀。
常雄忍不住进言:“圣上三思啊……这牵涉的人数未免就……”一下子处斩这么多人,牵涉这么多家庭,不出乱子就怪了。
皇帝闭着眼睛冷静的想了想,最后理智战胜了冲天之怒,无奈的说了句:“那就……全部送去边关,替朕戍守边疆去吧。”
常雄这才松了口气:“皇上英明!”
说到这儿,皇帝忽然发现常远兆小夫妻两不见了,一会儿去金銮殿论功行赏,没有这两个小家伙怎么行?赶紧命人火速去找。
最终,还是在郭崇喜的尸首旁,找到了抱在一起发呆的常远兆夫妇,还有萧隽与潘景元,以及睡了一觉刚醒来的薛九。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胜利的人们热切的期盼着胜利果实的降临,而失败的人们,却要厮守这最后的时光。
除了还傻傻站在金銮殿外的四个年轻人。
“我说……真要进去吗?爷都要饿死了……不能先去吃两口?”潘恶少说这话时,肚子还非常配合的叫了几声。
梁伊伊轻轻一笑:“恐怕不行,总不能让皇上等咱们吧。你说是吧相公?相公?相公!你也太神了吧,站着都能睡着!”
常远兆被她推醒,才知道自己竟然站着睡着了。“啊,娘子你刚才说什么?”
“没事了,咱们进去吧,走吧萧隽。”她回头看时,萧隽还依然神色如常的跟在后面。
常远兆边走边忍不住问萧隽:“你都不困,不累的吗?”
萧隽摇了摇头:“还行。”他毕竟没像常远兆和潘恶少那样连续打了那么久的架。
常远兆调侃道:“年轻真好。”
梁伊伊看他老气横秋的装深沉,忍不住笑了起来:“什么年轻真好,人家跟你一样大。”
常远兆这才忍不住上下仔细打量他一番:“是吗?真看不出来,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样子。”
潘恶少在一旁也听乐了,笑着打趣:“哈,不是人家的问题。是你长得有些着急。”从小常远兆便比别的孩子高出半个头,成年后又立刻长的肩宽体壮,看上去比同龄人精壮结实,潘恶少打心眼里有些羡慕,他自己是怎么吃怎么练都壮不起来的身子板。还被杜若桐误会他寻花问柳过度,消耗体力太多……
梁伊伊一听,误会他说常远兆长得老,立刻火了:“你说什么?我相公哪里长得急了?他不帅吗?不美型吗?你胡说八道不打草稿啊你!”她气得小脸通红,常远兆倒是在心里甜出蜜来,低头偷偷的笑。
潘恶少笑得更乐了:“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相公发育的好。”这是越描越黑的节奏。
果然,梁伊伊彻底怒了:“你这个流氓!他发育的好不好你怎么知道?你看过吗?你是不是偷看过?你这死变态……”他竟敢偷窥小白脸!偷窥了还敢肆无忌惮的说出来!她气得动手狠狠锤了一拳恶少的胳膊。
接着,她觉得不解气,又没好气的瞪着一脸无辜的常远兆说了句:“你也不藏藏好,宝贝一点都不宝贝了!”说完,扭头就大步往金銮殿内走去。
常远兆赶紧上去追:“娘子……”
潘恶少揉了揉胳膊,一脸茫然的问萧隽:“她在说什么呀?”
萧隽耸了耸肩:“不懂。”
该到的人都到了,皇帝坐于龙椅上,扶着额头,看起来疲惫极了。“乱党都已交于大理寺了吗?”
潘太师上前回禀:“回圣上,已经将贼人一并押送过去了。”
“好吧,咱们就暂且不提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了。”皇帝坐直了身板,让自己强打起精神,双掌伏于案上。“如今朕能够安坐于这金銮殿之上,多亏了你们这些忠臣爱将啊。想那乱党一念之差,便折损了我朝多少军士的性命,还差点让朕折了一员爱将。”说完这话,他抬起头,眼睛落在正放空的常远兆身上。梁伊伊赶紧用胳膊碰了一下小白脸,防止他又睡着。
清醒过来的常远兆赶紧上前施礼:“守护皇上,是臣的职责所在,臣义无反顾!”
“就算如此,朕也打心眼儿里感激你,喜爱你。常雄把你教养的很好。”皇帝还是第一次在金銮殿上公开直白的夸奖一个臣子,这对于常雄父子来说,是天大的荣誉。倒不提常远兆如何文韬武略,光是他从小到大从没改变过的单纯坦率,就让皇帝这个长辈喜欢极了。
常雄赶紧带着儿子媳妇向皇帝谢了又谢。梁伊伊心里替自己的夫君高兴,却又忍不住暗自叹息这古代封建制度的荒唐,得罪了皇帝要跪,皇帝夸奖几句要跪,救了皇帝一家子的性命,一样得跪。
“朕要重重赏你。”皇帝笑容可掬,似乎来了精神:“朕刚刚在过来的路上,一直在考虑赏赐你些什么,本想给你个二品官做做,可是又一想,你傻小子一个哪能斗得过你爹,你岳丈,还有曹瑞那帮老小子?哈哈哈哈!还不得给他们欺负死?”话音刚落,堂上的众臣发出轻微的笑声,常雄和杨国栋也扬了扬眉毛表示认同。毕竟常远兆才二十岁,年纪太轻,资历太浅。此时登上权力高峰,树大招风,实在不是件好事。
皇帝似乎经过深思熟虑,郑重道出:“所以朕决定,升你做朕的左卫上将军,赐丹书铁券,黄金一千两……但朕有个条件,就是常雄常爱卿……你得替朕教导教导朕那个顽皮的太子。”丹书铁劵便是俗称的免死金牌。左卫上将军是从二品武官,可领十六卫禁军。宋朝重文轻武,有兵权可随意调动兵马的将军少得可怜,如今常远兆便加入了这少数的军事实权派当中。皇帝此举是想培养可靠的人以武力保卫自己的皇权。
“谢皇上隆恩!”常雄和常远兆千恩万谢,梁伊伊却偷偷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