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的人们刚要靠近,军爷们怕他们惊扰到常远兆,立刻横刀挡住:“干什么的?休得放肆!”
迎亲队伍里一个衣着不俗的中年男子上前瞪着眼睛呛声道:“什么?我们放肆?我说这位军爷,您睁大眼睛瞧瞧,咱可是六王爷的人!”
这几个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士兵才不管这么多。“我管你几王爷的人!要是冲撞了咱们元帅,休怪军爷们手中的钢刀不长眼睛!”在当时,几个闲散王爷,在拥有实际兵权,可号令天子之兵的三军统帅面前,算个神马?
那中年人被这群军爷吓没了气势,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诶你们……”
几位将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眼瞅着那新娘子死活拽着常远兆的衣角不肯放,全都默不作声,只待领导发话了。
“怎么回事?”常远兆明知故问,他难道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吗?只是不愿在公众面前,表现出自己是知情人而已。
中年人一看这小白脸元帅似乎比手下人好说话些。便拱手作了个揖,向他解释道:“这位帅,咱们只是奉命行事,六王爷今日迎娶这刘家千金过门,刘大人是应允了的。过了聘,也落了定,这半途跑您这儿了……那咱们回去该怎么说呀?”
常远兆听完,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对那哭得稀里哗啦,快把他衣袍生生扯破的小新娘说了句:“既然如此,我帮不了你。”
刘筱玉听他这么说,芳心碎成了渣。但既然把他拦下了,就没有轻易放弃的道理,依旧抓着他的衣角,用可怜委屈到极致的声音哀求道:“将军……帮帮我,我不愿意嫁给六王爷。要真让我过门,我宁可一头撞死。”
那中年人看这个小白脸似乎没什么脾气,量他也不敢跟王爷叫板,顿时又来了底气。“元帅可得三思啊!这大庭广众的……传出去可不好听啊。别把自己的清誉也给搭进去。就算是三军统帅,也不能拐着别人媳妇儿私奔呐,你们说是不是?”
迎亲的人们七嘴八舌的附和着:“是啊!”“就是!”
“你再敢胡说一个字,信不信我送你们通通去见先帝!”常远兆扬起下巴,冷眼如刀锋一般划过当下所有嬉笑着的人,周围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
刘筱玉见这阵势,似乎有所转机,赶紧继续哀求道:“将军救我……求求您了。只要不嫁给六王爷,我宁可做牛做马,做您跟夫人的丫鬟都行。”她如今,哪还能奢望常远兆会要她?自始至终,他连正眼都没瞧过她一次。上回在刘府门口,他搂着妻子,眼中的无限爱意与宠溺,分明的宣示了,他们两人之间,别人休想插进去半分。
这次迎亲的人们没敢再插话。一个个铁着脸,小心翼翼的等着小白脸元帅给出最终答案——管,还是袖手旁观。
他若管,他们才不会傻兮兮的跟这群当兵的拼命,抬着空轿子回王府,剩下的事,便是王爷和这武夫之间的较量了。看这女人哭哭啼啼的直奔这白脸子脚下,那眼神恨不得把这小白脸生吞活剥了似的,白脸子细皮嫩肉,一看便是招女人欢喜的主,这两人估计有问题。
未曾想,马上那人依旧面无表情的丢下一句:“对不起,我真帮不了你。”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时候不是该顺水推舟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才符合上帝的安排吗?
最绝望的,当然还是这位想当女主角,却没遇对真命英雄的美人了。“将军!”
她的手越攥越紧,照这趋势下去,常远兆的衣服就快没得救了。关键是,根本没法脱身。于是他对拦着迎亲队伍的士兵们吩咐了一句:“你们退下。”
陪嫁丫鬟小心翼翼的走上来,掰开刘小姐的手,将她往回拉。
常远兆不愿再耽误时间,转过身带着众将士策马而去。身后是刘筱玉悲怆的哭嚎:“不——放开我——我不嫁——我不回去——”街道两边,围观百姓们尽兴散去。
直到出了城门,何勇才疾步追上常远兆,与身后的将士们拉开一段距离,低声问他:“那就是那刘筱玉?”
“嗯。”
何勇忍不住咋舌:“您……可真够铁石心肠的。我这颗心都给她哭软了,您愣是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呀。”
常远兆本来目视前方专心行路,被他这么一说,转过脸没好气的反驳道:“她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心软个什么劲?把你这份心,全留给你家娘子不好吗?我娘子昨晚才说过,男人包二奶,多半都是从心软开始的。”
何勇没听清楚,追着问:“什……什么?包……包什么?”
“听不懂就算了。”他懒得解释,继续专心行路。
可何勇是百思不得其解。常远兆这个人,算是心地善良的男人。为何这次却冷漠的出人意料。“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咱们好歹是朝廷命官,她也算个老百姓,哭哭啼啼跑来求救,咱们袖手旁观真的合适吗?”
常远兆勒住缰绳,将马停下,最后正色对他说:“我要是像你这么想,刚刚我就给自己闯了大祸了。她爹娘都应允了这门亲事,人家算是符合礼法的,咱们若公然扣住新娘。那刘筱玉便是对丈夫不忠,对爹娘不孝,她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糟。而你面前的我,也极有可能被指为图谋不轨,掳人妻女的奸夫。我说不定会入狱,会牵连我爹受辱,还会失去我娘子。”
何勇额头渗出一丝汗。“这么……严重……”
“我有爹娘,有妻子,很快要做父亲。我不会为了个不相干的女子头脑发热,做一些意气用事的事情毁了自己。”说完,又策马前行。他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看弱者受欺凌他自然心里也不好受,可那又能如何?他不是救世主,他只有一条命,一双手,他不得不权衡利弊,护好自己最重要的人和事。想到这里,他死死扣住缰绳,想以此来缓和内心的不安和难过。
何勇将他的话放在心里琢磨了一番,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还是您考虑的周到。”刚刚要换做自己,肯定要逞这一时之快,捅个大篓子了。
可是连知己都得解释的这么费劲,别人就更加无法理解常远兆的苦衷了。目睹了一切的萧隽,一开始也是闷闷不乐,可无意中听见常远兆的话后,也就释然了。
等常远兆退了班赶回驿馆时,围在石桌旁看人下棋的将军们瞬间安静了下来。杨尽义更是干脆离场,经过常远兆身边时,还不忘嫌恶的白他一眼。
常远兆也不傻,自然知道大家为何如此异常。他也懒得一个一个的解释清楚,便干脆直接回屋找妻子去也。
推开门,梁伊伊不在屋中。
他猜想可能会在杜若桐那里,便穿过一片竹林,来到恶少夫妇门前。他敲敲门,喊了两声,可依旧无人应答。
“少爷,少奶奶不在这儿。”田海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背后。
常远兆一听这话,就不由的皱起眉头:“那她去哪儿了?都这么晚了。”
田海看出主子脸上明显的变化,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说:“小的也不清楚她去哪儿了,只是少奶奶让我带个口信给您,让您先吃饭,不用等她,她办完了事情,很快便会赶回来。”
常远兆将他的话琢磨了一番,又问道:“她一个人去的?还是和杜若桐一起?”
“潘二奶奶跟潘二少爷去潘竹青大人的公馆用饭去了。应该没跟咱们少奶奶在一块儿。”田海是真不想这么说,可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欺骗常远兆。
常远兆又想了想,接着问:“那小梅呢?”
“姑爷您找我?”小梅正巧端着食盒从他们二人身后路过。
田海心下一紧,大呼不妙。偷偷抬起眼皮瞧主子,发现他此时的脸色已经跌至冰层以下,就这么傻站着等他发火肯定不智,于是田海挠挠头皮,软言相劝道:“少爷您放心,少奶奶很安全,尹亮跟着呢,那小子功夫好的不得了。”
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常远兆听到这话之后,脸色更加难看,原本是一脸冰渣,此时竟瞬间蒸腾了一层怒气。“尹亮?他为什么跟着去?”常远兆一声闷吼,竹林都跟着田海小梅发了抖。
“不……不知道……”田海支支吾吾,语不成句。他不明白为何主子会突然发这么大脾气。
“怎么问你什么你都不知道?你是我府里的人,你不跟着少奶奶,让人家跟着?”
田海吓坏了,那尹亮怎么说都算是知根知底的,他还庆幸有那小子跟着少奶奶以保她平安无忧,没曾想到,竟会触到主子的霉头上去。
“少爷息怒……小的……小的错了。小的以后肯定无时无刻不跟着少奶奶……少爷您别气啊……那尹亮不是坏人,而且功夫了得,少奶奶带着他,比带着小的管用多了……”
这句话说完,不仅常远兆更火了,连小梅都忍不住在一旁抽了一口气,捏了一把汗,在心中暗骂:“你这蠢男人,难道没看出来你家少爷打翻醋坛子了吗?会不会说话呀?这不纯粹找抽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