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撒马尔城。
刚刚经受了伊顿亲王叛乱的情景还没有在人们的眼前完全消散,就又传出大汗和众长老被明国使臣绑票的消息。
整个撒马尔城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很多原本就是被帖木儿武力征服的人现在也都是蠢蠢欲动希望在这个动乱的时候攫取自己的利益。
官军已经不能很好的控制城中的治安了,在黑夜到来的时候不时会有女人的呼救声和男人的惨叫声在城中响起,有几处窜着火苗的房子映红了撒马尔黑漆漆的夜空。
长老院。
文朔和手下正在大口的咀嚼着外面撒马尔官军送进来的食物。
一个身穿绸服的撒马尔人看着大嚼的明人咽口唾沫:
“明使,这些食物都是送来给外面吃的。能不能分给我们一点?”
“对对对,明使大人,我们也非常饥饿。能不能分发给我们一点啊。”
另外几个人也是随声附和,不过很快就有鄙夷的声音响起:
“向明狗乞讨食物!枉你们还是黄金家族的子孙!天可汗都……”
“砰!砰!”
“啊——!明狗!啊——!”
不过还不等这个人说完就响起重物击打和人的惨叫声。
文朔饶有兴趣的放下手里的事物来到这个绸服人面前,在火光的映照下只见这个人三十几岁的样子,身形高大,脸上白白净净跟其他在草原上风吹日晒的撒马尔人完全不同。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透着显得很疲惫,下巴上面长着几根稀稀疏疏的胡子,衣服竟然是明朝的样式。
“你是黄金家族的人?”很好奇这个所谓的黄金家族的子孙是谁。
“是。我叫都莫尔,是天可汗第六子阔列坚的子孙。”
“阔列坚?!”文朔仔细回忆自己在后世所知道的成吉思汗的后人里面好像对这个阔列坚记载,“就是那个在远征俄罗斯的时候被流矢击中而死的阔列坚?”
“俄罗斯?”这个叫都莫尔的人摇摇头,“先祖是随同兄长拔都远征斡罗斯的时候被流箭射中身亡的。”
“哦,一样一样,我说的俄罗斯就是你说的斡罗斯的。”文朔点点头。
他把手里的食物递到都莫尔嘴边说道:“好吧,看在你祖先是征伐异族英雄的份上好好吃吧。”
旁边一个人嘟囔着:
“软骨头真给祖先丢脸!”
文朔转过头看那人,只见这个人身材高大,不过被绑在那里蜷缩着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风采,就像一只受气的大熊一样窝在那里。
看到文朔看自己那个人瞪着大眼大声说道:
“怎么?看什么看?有种把大爷我杀了!要是哼一声大爷都不是草原的汉子!”
文朔笑笑对身边的人说:
“给他弄些吃的,别把这位大爷饿坏了,呵呵”
转头来到帖木儿跟前,仔细的看看无精打采的帖木儿非常和蔼的问道:
“怎么样?可汗大人,是不是已经想好了怎么办了?”
“明狗!休想叫本汗向你们屈服!长生天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好旺盛的精神啊!”文朔赞叹着,转身来到大殿中佒说道:
“诸位你们的都是撒马尔罕的长老,现在我就要在你们面前宣布一件事情。从现在开始,都莫尔就是撒马尔罕的新的可汗!这是大明帝国承认的,以后要是有什么人胆敢和都莫尔作对就是和大明作对!”
刚才还在迷迷瞪瞪的人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甚至有人高声惊呼起来:
“什么?!”
“都莫尔?!”
文朔没有理会这些人继续说道:
“至于帖木儿,他蓄意破坏大明和撒马尔罕的邦交,反对大明和撒马尔罕共荣!我们将把他押解回大明接受惩处!”
大殿上立刻沉静了,现在这些人都在明人的手里,即便是外面有军队又能怎么样?投鼠忌器呀!
几天以后,在撒马尔罕的王宫里,帖木儿可汗禅位大典在众多的王公大臣的注视下盛大的召开了。
文朔站在大殿上静静的看着这一群闹哄哄的人转身来到惠宁长公主面前:
“公主殿下,跟我们去大明吧。”
“我现在除了大明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以后就不要叫我公主了……”
惠宁长公主的语气里竟然满是落寞。
北平燕王府里,朱棣早上起来就总觉得心神不宁,派人叫来道衍想叫他给自己讲讲佛经。谁想到道衍这个大和尚来了以后就是一通当今天下非燕王莫属,燕王殿下要及早打算的话更是弄的朱棣心烦意乱,结果三两句话道衍就被撵走了。
正坐在书案后面烦乱的翻看着公文,一个小太监急慌慌的跑进来也不施礼说道:
“殿下!殿下!回来了!回来了!”
正在心烦的朱棣抬手就把笔扔了过去:
“没规矩!这么长时间了一点规矩都没有!先去外面跪两个时辰!”
小太监哭丧着脸答应一声就往外走,刚到门口就听朱棣说道:
“说什么事!说完再去跪!”
“回殿下,马三保派人回来了,现在正在外面候着呢!”
“马三保!那还不赶快去传!行啦,别去跪着啦!快把人带进来!”
听到马三保几个字,朱棣像是一下子来了精神,人也变的好说话了。
过了一会就看到两个侍卫架着一个人进来了,一进门这人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挣扎着要给燕王见礼。
朱棣赶忙上前扶住说道:
“你是马三保派回的人?现在怎么样了?你们难道……?”
看着这个人身上的衣服布满了灰土,脸上也是被灰土厚厚的盖了一层,干裂的嘴唇上下颤动着。只有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了兴奋和喜悦:
“殿下,……撒马尔……罕归……归降了!”
“什么!?”
话虽然说的断断续续,但是这在朱棣听来简直就是在半空中想起了一声霹雳一样,太震撼了。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抓住这个疲惫到极点的人:
“你是说撒马尔罕向大明归降了?这是真的吗?你是不是路上累坏了说胡话?”
“殿下,这……这是……真的,马公……马公在撒马尔罕把帖木……”
说道这里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颤巍巍递给朱棣,手伸到一半竟然是晕了过去……
当文朔率领着他的使团来到久违了的北平燕京西门外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景象是使团每个人都没有想到的。
文朔望着黑压压的人群,看着那边黄罗伞盖下面端坐在马上的朱棣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还不等文朔继续往前走,就看到朱棣一脸春风的来到面前:
“哈哈,三保啊,你为大明朝立下了大功啊!”
文朔赶忙是下马就要施礼,朱棣拉住文朔说道:
“先不要急着给我见礼,快来见见京城来的钦差陈博章陈大人。”说完转身让出一位身穿补服的官员。
文朔看到他愣了:
“这不是自己剿灭倭寇回到南京时在南京城外骂自己是阉人的姓陈的吗?”
不过现在人家是朱元璋的钦差了,文朔虽然是十分不甘,也只好是抱拳拱手:
“马三保见过陈大人。”
“马三保接旨——”
满脸不屑昂着头的陈博章拖着长音不理会文朔喊出了这么一句,文朔无奈只好是跪倒在地等待宣布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欣闻燕王近侍马三保降服西域蛮国,朕心甚慰。为彰其功勋,显我天朝上威,擢其为六品太监赏金百两。随行诸人俱官升两级赏银千两。钦此。”
听完圣旨,文朔依旧是规规矩矩的叩首谢恩。陈博章看也不看文朔,转头对朱棣说道:
“殿下,老臣还要回京复旨这就告辞了。”
朱棣有点不明白陈博章为什么会这样,来到燕京还是第一次这样的表现,也只好点头应允了。
文朔微微一笑故意上前大声对朱棣说道:
“殿下,三保把撒马尔罕的可汗帖木儿押解来了,这个家伙罪大恶极还请殿下定夺。”
本来已经走出去的陈博章听到这转身回来:
“什么?!你把帖木儿押到大明了?在哪儿呢?快带我去看看!”
文朔转头看看他说道:
“陈大人不是还要回京复旨吗?这些许小事就不老陈大人了。”
“你……!?”陈博章眼中闪过一丝恼火的光芒,但是还是忍住没有发作:
“马公公,想我大明天朝上国向来是以礼服天下诸国,你竟然押解番国头人!大明天朝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
文朔笑着摇摇头没理会他,继续对朱棣说:
“殿下,这个帖木儿多次密谋入侵大明,在三保发现他的图谋以后死不悔改。不得已三保擅自做主把帖木儿废掉另立新头人替大明管理撒马尔罕。
现在这个破坏两国共荣的帖木儿已经押解到大明听凭殿下发落。还有这是撒马尔罕新头人给大明递交的国书,他们的使团随后就到。”
陈博章看看文朔不理会自己的话马上就发作了:
“马三保!你竟然蔑视上差!你可知道我是陛下的钦差!”
燕王也看看文朔,眼神里有少许的埋怨。
文朔转过头看看陈博章说道:
“陈大人,陈大人此次前来的目的刚才圣旨上说的很清楚就是来犒赏功臣。
何况陛下曾经下旨撒马尔罕诸事但有燕王殿下做主不知道你是否知道。现在三保和殿下在回报国事,难道陈大人你要忤逆圣旨吗?”
“你……?!”陈博章在一次气结!
朱棣看看说道:
“三保,不得对钦差大人无礼!陈大人竟然是钦差,就有权利知道在撒马尔罕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后也好向父皇回旨。”
“谨遵的殿下教诲。”既然有台阶就下来吧,再说在这么多百姓官员面前已经把这个陈博章羞辱的差不多了。
轻蔑的看了一眼还在气闷的陈博章,文朔也就不再造次了。
朱棣哈哈一笑说道: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家有事到本王府上详谈吧。”
朱能张玉都是过来热络的和文朔说说笑笑,热闹的像是一家人一样,只有那个陈博章闷着头独自在一旁讪讪的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