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裴家突遭横祸
怜香2015-12-01 16:434,236

  嗡——,天空中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飞机声,东北鞍山北端老二道街闹市区的街面上,正在激烈讨价还价的人群立马乱作一团。

  那五花八门的日用品、水果、蔬菜撒落满地;嘈杂声中鸡、鸭与疲于奔命的人们混杂在一起,纷纷向藏身保命的地方逃去。

  胆大的人从门缝里向空中窥视着,只见飞机的肚子底下突然掉出一串串黑弹弹来。

  这些小东西起初只有鸡蛋般大小,可眨眼间竟变成蓝球那么大,接着犹如小三缸般大小径直钻进地里。

  霎那间山崩地裂一般轰……的一声声巨响后,地面上升起了一朵朵十米多高的比碾盘还大一倍的磨菇团.不幸中的万幸:这些炸弹没有一颗落在闹市区的人群中;没有一颗落在住户的房子上。

  但有一颗却落在了裴家菜园子平时不住人,只是用来看菜或临时存菜的一间土坯磊成的小房子门前。

  这家当家的裴梦非由于飞机来得过于突然而没有来得及找个安全的地方躲避,慌乱中钻了进去,趴在墙角处紧闭着双眼。

  这样他仍不放心便又嘟嘟嚷嚷地在那里祷告着:“胡三太爷、胡三太奶:我的老保家仙呀,我初一、十五没有一次不给你们上香(烧香)的,逢年还给你们供上猪头、馒头,你们可要保佑我躲过这次灾难呀!你们可……”

  然而那颗炸弹的势不可挡的冲击波,一下子把小房四周的土墙全部摧毁,几秒前还完好的小房立马化为土块瓦砾一堆。

  这无情的炸弹夺去了裴家顶梁柱的宝贵生命,裴家从此开始衰败下去,此时正是上个世纪的一九三二年农历七月十五那一天。

  爆炸时,街坊一个叫张驴子的眼尖,眼瞅着裴家小房一股烟没了。他寻思:这时里面如果有人可毁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平静了,他便跑了出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刚跑两步,听见裴家老太爷边跑边喊:“狗胜……狗胜啊!你在哪里?飞机没影啦,你快出来吧!”

  裴老太爷见张驴子便立马问道:“大侄子,你看见我家狗胜没?”“没看见呀,他不是在菜地里干活呢么?”张驴子回答后便也和裴老爷子一齐朝菜地跑去。

  菜地的每一个角落,包括粪坑里他们都看了,而且还不停地呼唤着。后来张驴子说:“大叔,你家那间看菜地的小房被炸倒了,咱们到那里看看?”

  来到小房前,裴老爷子又急又累,已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了。这时住在他家小房最近的马回子——马老五的哑巴妻子嘴里啊……啊直叫唤,手指着小房过来了。裴老爷子见此情形一切都明白了:儿子肯定是压在下面了。他两眼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夜幕很快落下,劳累、惊吓一天的人们大都进入了梦乡,然而裴家大院里却仍然是哭声不断。三间正房中间亦即厨房里停着撒手人寰的亡人裴梦非;东屋坑头上躺着干哭无泪的鳏夫裴老太爷;西屋坑头上躺着无泪无声呆若木鸡的亡人之妻;只有三个孩子一阵阵地哭喊着:“爹呀、妈呀”,其间还夹杂着笑声……

  裴家遭此塌天横祸,真是惨不忍睹,路人看后也陪着流出不少眼泪。“九一八”芦沟桥事变后,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踏平了东三省,裴家从此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他们昔日的美梦,一夜之间被击得粉碎。裴老太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只能对天长叹:“命运啊,太不公平啦!”

  他三十多岁时家境贫寒,妻子患病无钱医治,便早早命赴黄泉。他为了不让独苗狗胜免受继母之气,不管别人怎么劝解,谢绝了一个又一个媒妁的好意,一直鳏居,就是不再续弦。他咬着牙,即当爹又当妈,终于将嗷嗷待哺的儿子屎一把、尿一把地拉扯长大,并给他娶上了媳妇又生了两个孙子和一个孙女。

  他的儿子狗胜不负父望,是把过日子的好手。他不仅把菜田精耕细作,管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还无师自悟成木匠,闲时自己动手省下诺大开支盖起砖土混合瓦房十五六间。

  就这样他家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他仅用五年多时间,就将原来房无一间、地无一垅的吃了上顿愁下顿的贫困潦倒的无名小家过成了立山一带小有名气的殷实人家。

  然而就在他信心百倍,对前景充满了乐观,正在得意地盘算着如何把这现有的十多亩菜地和二十来间房产的家底继续做大之际,那天空中飞来的那颗无情的炸弹却又让他承受了老来丧子之痛。此时,他已年过花甲。

  男人最怕的就是:少时丧妻、老时丧子。他老泪纵横,颤抖的手摸着瘸着两条腿只有七岁的长孙和看见爹死不仅不哭反而还在旁边傻笑的四岁的孙女的头;望着正在给一岁多的次孙喂奶、两眼哭得只剩一条缝、呆若木头的二十五六岁的寡妇儿媳,真是心如刀绞,悲痛欲绝!

  此时,裴老太爷已年迈多病,体力不支。可突然间又飞来横祸,又把这么沉重的生活担子压在了他那也许来世才能再直起来的老腰上。儿子头七刚过,原来只有几根白头发的他突然间一夜头发全白。他与原来判若两人,简直没了人的模样。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难道我哪辈子造了孽,老天爷现在来报应我?不然立山街几百户人家怎么偏偏就只有我家摊上此事呀?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声说到:“此乃天意,既然天不容我,我还活着干什么?”随后他在耳房里拿起一条发了黑的麻绳向菜园子旁边的一颗歪脖子老树走去,途中又捡了几块砖头。

  此时明月高悬,群星闪烁,茂密的柳枝偶尔随着暖风轻微地摆动着,嫩绿的香菜飘来阵阵清香。他身不由已地走到了那架上一条条笔直的明天就可以上市、准能卖上好价钱的黄瓜旁边,他随手一摸就知道这根足足有四两。

  他顺着田间小道往南走去,只听小道旁给菜浇水用的小配水渠里不时地传来扑通扑通的蛙跳声。有的好像认识裴老爷子,还发出咯咯的叫声。

  他又蹲下来看看茄子,哪颗秧上都足足长了二十多个,上面还有不少花儿正在开放。这是新引进的品种,据说不仅营养高而且产量也高。头十来天摘的一大筐都让从立山桥洞里出来的那个给什么日本株式会社做饭的伙夫给买去了。

  那个伙夫告诉裴老爷子说:“日本人用这种紫茄子做烧茄子、扒茄条还做蔬菜沙拉。并且日本人还夸你说:‘他种的这个茄子大大地好,甜丝丝的!’并让你不要卖给别人,都给他们留着。”

  裴老爷子这次与小日本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他心里暗暗地骂道:“我让你们吃,今后茄子皮也不卖给你们!你们炸死我的儿子,我死后变成历鬼也要把你们都咬死,吃了你们的肉也不解我心头之恨……”

  他蹲下来,伸手抓了把疏松肥沃的泥土,放在鼻子前嗅了嗅,久久不愿放下。几年来,这十几亩地里处处都饱含着他的汗水,每条垅沟里都留有他的足迹。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土地是农民的聚宝盆,土地就是农民的母亲。裴老爷子热爱菜园子里的每一寸土地,他更热爱先祖“炎黄”留给中华子孙的每一寸土地。

  他后来又一想:我死了,自己到解脱了,可扔下小脚儿媳领着那一个瘸子、一个傻子、一个小不点的三个孩子可怎么活呀?那样的话,他们不是更惨了么?后来一咬牙,决心:拼着老命也要把这个家继续支撑下去。

  这时他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三步并作两步进了紫茄子地,弯下腰咬牙切齿地嘟嚷着:“我让你吃,我把它连根拔起来,让你连影都看不到。”这种茄秧根很深,每拔下一棵,都要费很大的劲。没拔几棵,他的头上开始冒出汗来。后来他把小烟袋锅装满了自家种的老青烟坐在田埂上,叭达叭达地抽了起来。

  他边抽着烟边望着那挂满紫得发亮的茄子又心疼起来了。想着想着他喃喃自语起来:“我咋这么笨呢?一个大活人让尿给憋死了?我在他们来买之前就先卖给别人,让他们看不着,不就行了!那样的话,即出了气,辛辛苦苦的劳动又没有白白付出,何乐而不为之呢?”

  他又猛吸了两口,直到听出烟锅里发出烟袋油子的吱吱声后,才把烟袋锅往鞋底上磕了两下,又使劲吐出了嘴里有点辣滋滋焦黄的唾液。

  他把几棵高大的挂满茄子的茄秧用原本想上吊自尽的绳子捆了起来背着回了家。这时月已偏西,天空中又飘来了几块浮云。就在他脚刚迈进庭院大门时,喔喔的公鸡头遍报晓声已从各家各户院中响了起来。

  “爹啊,你咋这么早就上园子里去啦?”站在屋门口的儿媳妇的一句亲切的问候声,让他立刻从暇想中回到了残酷的现实里。

  “哦……,今个醒得早,我就先到菜地去看看。”他搪塞地回答着。“呀,爹啊,这几棵茄秧怎么啦?”儿媳妇又问了一句。“啊……这几棵秧闹病了,我怕把好的给拐带坏了,就把它们拔了下来。”他支支吾吾地应付着。儿媳妇看了看挺纳闷,这也看不出是有毛病的样子啊!她虽然看不清公公脸上的确切表情,但从他回答问话时的语气可以听出:他的心情有些令人捉摸不定。

  不禁有些害怕起来的她深知:公公已到安享天伦之乐之年,突然间飞来这样的横祸,夺去了像他眼珠似的独苗儿子的性命,他已失去了继续生存下去的信心和勇气;他老人家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扔下我和三个孩子,可怎么活呀?

  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她马上烧了热水,忐忑不安地把洗脸水送到公公面前,声音颤抖地说道:“爹,你趁热洗洗脸吧!”公公擦完脸后,她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此时,面容憔悴的公公似乎觉察到了儿媳的举止有些异样。他慢慢抬起头来,只见热泪盈眶的儿媳突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边哭边说道:“爹呀,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呀!今后我们全靠你呢!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扔下孩子不管,不管遇到什么困难,肯定会把孩子拉扯大。我今后就是你的女儿,我决定:今后永不再嫁。”

  儿媳妇这一倾情表述,让公公的心稍微得到了些宽慰。但是谁都清楚:这个困难可非同小可,那可要煎熬十几甚至二十多年。一个年过花甲体弱多病的老者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就要独守空房的年轻女子,要承受的那可是常人难以承受的严峻考验啊!

  时光荏苒,转眼间又过去了十六个春秋。裴家的三个孩子也相继长大,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又过了两年,裴老爷子的两个孙子都已娶妻生子;那个脑瘫的孙女也嫁给了一个老实的丈夫,生了小孩。

  有一天,裴老爷子一看两个儿媳你看我别扭,我看你不顺眼,便果断地将家一分为二。从此哥俩各奔东西,自己的梦自己去圆了。

  这个裴老爷子不是别人,此乃本书中的主角裴家五鼠的太爷爷(曾祖父)。裴老爷子可真不一般,实在令人佩服!简直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老人家确有心计;分家时,他考虑长孙腿有残疾,只能靠给人家修鞋来养家糊口,肯定是度日艰难,便执意与其生活在一起。

  他这样做一是:还能帮长孙家维持维持,不吃闲饭;二是:自己感觉没有多大活头了,现已挤身耄耋之列,顶多再活一年,这样无形中就给长孙免去长期的生活负担;三是:他对这个老孙子媳妇——裴家五鼠之母在没分家之前所做出的一件事至今仍心有余悸,时不时的还恶梦连连;

  裴老爷子怎么这般胆小如鼠,犹如吓破了苦胆,他的老孙子媳妇是何方妖孽有如此神力,欲知详情请看下章分解。

继续阅读:第2章“灶王爷”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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